《我是河童》霏童话

33、七

　　想捕捉猎物就需要猎物想要的饵，饵是什么，饵是苏梦晚的心。
　　冯凉说这几天不要出门，可是不出门怎么上学？高三的生活可没有假期的，苏梦晚继续上学，而冯凉留下这句话就带着那个叫龙二的男人不知所踪，连个理由也不留，苏梦晚还得给他找个理由应付老师，她不太会撒谎想了半天憋出个可行的——回家探亲。
　　冯凉离开的第二天，苏梦晚把自己裹得像粽子一样去上的学。那天的天气不知怎么冷得出奇，天空还不断飘着雪，嘴里呼出的气都能瞬间凝住。苏梦晚在被子里挣扎了很久才起，出门又被阵刺骨的寒风刮得直哆嗦，回房在羽绒服外又加了件棉大衣才出了门。相对于冷，更奇怪的是整个城市仿若一座空城，一路走下去就只有她一个人，连个活物的影儿也没瞧见，死一般沉寂。她出门的不算早，这个时间就算没有晨练的人，也会有上班的人，更应该看到一两个和她一样没有假期的高三学生。但是，都没有。
　　难不成又是她出什么问题了？
　　苏梦晚顿住脚，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学校大门，见程爽和张梁两人勾肩搭背地进了学校大门，才小跑着追了过去。
　　“早！”
　　“早，你怎么穿这么多！”程爽从上到下将苏梦晚看了一遍。
　　“她怕冷你又不是不知道。”张梁见怪不怪。
　　“但这也太夸张了一点！”程爽直叹。
　　“夸张就夸张。”头不在乎往一边扭。整个学校都被大学覆盖，前方操场上的雪堆得有小半尺高，洁白无瑕让人忍不住踩上去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迹。似乎有人跟她有同样的想法，在操场的另一头站着个人望着雪地发呆。
　　“小苏，看什么呢？”
　　“那边有人……”苏梦晚指过去，再回眼那什么人也没有，只有光秃秃的围墙。
　　“没人啊……”两人看过去什么也没有，转过头却见苏梦晚捂着胸口痛苦的弯下腰，“小苏……你怎么了？”
　　“我……”
　　苏梦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但又仿佛不是梦。因为梦里的一切确实是发生了的事情，在这些事情中她无论在哪里无论在做什么，不远处都站着一个人，一个长相俊美，气质淡然，眼神邪魅的男人，他站在那里看着她，就那么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看透，看到她心里去。这个人很眼熟，很眼熟，她认识，是柯娆的男朋友吴谅。她对上他的眼，然后她的心开始慌乱，开始难受，痛苦得恨不得将自己的心给挖出来。
　　“醒了？”就在她最痛苦的时候，一双温柔的手抚在她的额头，她睁开了眼。
　　“醒了？”曼意华撩开苏梦晚额前的发，摸摸她汗湿的额头。
　　心绪未平，仍有余悸，“我怎么在这？”
　　“你晕倒。不记得了吗？”
　　苏梦晚摇摇头。
　　曼意华没说话，坐在旁边看了她一会儿，“怎么不在家待着，你那位同学没跟你说这几天不要出门吗？”
　　苏梦晚记得冯凉是说了这样的话，“为什么？”
　　“你刚刚没想起什么？”
　　“想起……”苏梦晚低头回忆，“有人要挖我的心，而我也知道这个人是谁？”只是……只是为什么？说完，她抬头看曼意华，她以为她会说自己一个学生不好好学习乱想什么，结果她只是在她头顶摸了摸，“先待在我这里，暂时不要出去。”
　　苏梦晚抓着曼意华欲起身离开的手，“曼老师，你、知道怎么回事？”
　　曼意华转头望了眼窗外，“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苏梦晚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天色已黑，天上有红云，红云边上有金光，是打雷下雨的前兆。可是，冬天下雪，从见不打雷闪电，这是怎么回事儿？
　　苏梦晚正在发呆，医务室的大门骤然被震开，门口站着一个满身是雪的人，身前的衣服被划去一大块，划开处沾有一点点褐红的血渍，露出的胸前骇然一个洞，拳头大小，皮肉向内翻，像是是尖锐的东西插进去所造成。那人满脸的冰霜看不清容貌，这么大一个洞对他来说仿佛只是小伤不痛不痒，他就那么站在门前对苏梦晚伸出手，“把你的心给我！”语气就像是他要的那颗本就是他的东西，他只是回来取一样。
　　苏梦晚惊异，还没来得及反应，可身体却有自己意识一般听随那人的话向门口走去。
　　“别去！”一双手将她拦腰抱住，“你这丫头怎么就不听话，叫你别出门你非要到处跑，我也狠惨的，没精力去照顾你这小丫头。”听声音，是龙二。就在苏梦晚离门口只剩一米时他忽然出现将她截住。
　　“把你的心给我！”
　　“给你个屁，你胸腔你不是有颗心吗！不能用了？”
　　那人听罢，手从那个洞伸进身体里，一阵捞摸，掏出一个破碎的心脏，嫌弃丢在一边。“没了，把她的心给我。”
　　“是吗？我看看。”龙二侧了侧身子，伸长脖子凑过去看。
　　苏梦晚被转个方向，斜着眼只看见那人身体里有细长鲜红像蚯蚓一样的虫子张牙舞爪地从那个洞里伸出来，感觉到苏梦晚气息，向她这边扑来，而虫子的另一头在身体里束缚了它们，它们只能扭转着挣扎着。什么鬼东西！？她扭了头，细细看去去，那虫子看上去好像是空心的成管状，她浑身一颤，那根本就不是虫子是那人的血管，连接着心脏的血管。
　　此人胸腔内果然有一枚褐红色的叶子。只是他如此大大方方把自己命门暴露出来实在不合常理，龙二想着。还有冯六那家伙跑哪去了，这么好的夺叶子时机他居然不在。
　　“谁说我不在？”冷不丁冯凉出现在龙二背后。
　　龙二吓得花容失色，抱着苏梦晚往前一蹦。
　　冯凉扬扬眉，门口的那人却嗤笑了一声，“神也会怕？”
　　“我为什么不会害怕？”龙二倒是奇怪。
　　“神不是没有感情吗？”
　　“谁说的？”
　　“吴谅——”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那人回头，身后一个漂亮的女人站在雪地里，是柯娆。“我们走吧，吴谅，我会治好你的病的。”
　　“怎么治？”任无谅转过身，让柯娆看见他身前的洞。
　　柯娆捂住嘴，满脸不可置信，“怎么……怎么……”
　　“来得正好。”任无谅无视她的惊诧，将柯娆拉到身边，眼睛看着苏梦晚，对冯凉说：“你有你想要的，我有我想要的，我们两交换如何？”
　　柯娆被任无谅拉得直踉跄，到门边时踢到任无谅丢弃在地上的心滑了一下跪倒在地，听到他说的话也没往心里想直愣愣看着地上那颗破碎的心，直到他将她推向冯凉才意识到他说的要交换的东西是她自己。为什么？
　　冯凉皱着眉看着柯娆，“她？”
　　柯娆不敢相信，回身看着任无谅，问：“为什么？吴谅，为什么？我有了你的孩子，吴谅。”
　　“孩子？”任无谅笑。扬起笑容让脸上的雪落了大半，衬着那张比雪更白的脸更显诡异。
　　“真的，这次是真的，吴谅……”
　　“你怀孕了，他的孩子？确定？”龙二很吃惊，看看柯娆，又看看任无谅。
　　“是！”对于这两人的表情柯娆更感到不解，冯凉看着她的肚子神色不明，龙二则是完全的无法置信。
　　龙二指着任无谅，“你不知道无啓国人无男无女，根本就不会有孩子。”
　　无男无女。柯娆瘫坐在地，看着任无谅。
　　“你想要的在她肚子里，我给你了，我想要的是不是能给我了？”
　　“行啊，只要你能进来。”龙二替冯凉插了话。
　　“你说的。”说着，任无谅跨了进来。
　　龙二脸上立变，急忙后退，拐了冯凉一下，“怎么回事？”
　　冯凉什么也不说，看着任无谅。
　　任无谅一步步向前走，脸上剩下的雪随着房间的温度慢慢融化，将他那张充满笑意的脸显露出来。但是，他脸上的笑意并不持久，待到第五步时他的左手一股剧痛，他低头一看左手迅速的萎缩，腐烂，离开身体从袖子里落到地上。第六步跨出，右手也开始一阵剧痛，他收回脚站定，瞪着冯凉，“怎么会这样？”
　　“对你来说不是很正常吗，百年生百年死，往复循环。”
　　“但……”
　　“但是你没有心了，不可能再复生。这里的结界是别人下的困不住你，所以我也只是拿它做个幌子，而我下的是时间咒。你没有心的状态能保持多久，不死树的力量也不能让一个人在没有心的状态下活着。你每走一步就是一天，现在你还剩多少天？想想。”
　　“计划周密啊，计划多久了？”任无谅不再动，“其实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将那孩子的心给我，她很重要？当年为了将我关进伏牛山地牢，你献计拿一村子的人做饵，一百八十九颗人心、一百八十九条命，我将它们挖出来，众神都怒了，只有你静静看着眼都不眨一下，现在就只她一个人怎么就不行了？而且我也只要她一个，有了她的不死之心，我以后就不用再挖人的心了，多好。”
　　苏梦晚有些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而他们一个个说的又都是什么，什么叫她的不死之心？
　　“好吗？原来你都是在骗我，既然你只要她的心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害那么多人，他们的心都是经我的手拿出来的，是我杀了他们。”沉默了许久的柯娆哭出来，她如何不知他送来的那些心有问题，她如何不知被换掉的人心的心去了哪，她以为他爱她，他需要她，为了他能活她去换取别人的心脏。
　　“是你不让我挖她的心。”
　　“所以就要拿别人的心来代？”柯娆不知何时将任无谅那只腐烂得只剩骨头的左手摸到了怀里，说话时候她拿起它，尖锐指骨对向自己，“那、现在就拿我的心……来代……”说着朝自己的心窝捅去。
　　那只死去的手似乎仍活着，动了动，自己将柯娆的心挖了出来。

　　注：“无啓之国在长股，为人无啓。有继无民，继无民任姓。其人穴居，食气鱼，无男女，死即埋之，其心不朽，死百廿岁乃复更生。”——山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