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倒病美人夫子》苏门小学士

43、火神殿（五）

　　一道红光如闪电般从黑色庙宇飞速袭出。
　　直逼燕然后颈！
　　说时迟那时快，斗十千旋身一转，手中已横着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刀。那刀细长直刃，锋芒逼人，漆黑的刀柄末端，嵌着一颗红钻。
　　斗十千厉色横刀一斩，将那道突然杀来的红光一刀劈开。
　　被劈开的红光散成星星点点的火焰，落入池中，刀刃划开了黑夜的咒禁，惊醒了封禁已久的怨灵，赤色光芒下，池中那些原本僵化的手，竟蠕动起来。
　　南明离火！
　　燕然猛然转身，看向不远处那个如暗间幽灵一样的人。
　　是元野。
　　黑色庙宇下，元野持刀而立，幽森森地，也正看着燕然。
　　四目相对时，电光火石。
　　夫子曾叮嘱，他日，若是遇见一个同样使南明离火的人，不战，不交，只逃！
　　原来是你！
　　漆黑的屋檐下，那人像来自地狱的恶魔。
　　他是来夺命的。
　　但是，今夜燕然不想逃。
　　他要为自己而战。
　　燕然扯掉眼睛上的白色锦带，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
　　燕然甩开马尾，拉开架势，咬牙道：“是你！”
　　“是我。”元野歪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他冷冷地望着燕然，似将他看了个透，他抬臂将那柄耀着红光的弯刀架在肩上，乜眼瞧着燕然，一副浪荡不羁、游刃有余的样子。
　　那手中之刃，正是三百年前横扫三界、让人闻风丧胆的上古血刃，山鬼！
　　燕然长臂一挥：“燕云剑，来！”
　　流淌着红色火焰的长剑，赫然出现在燕然手中，剑气荡于空中，与红衣少年翻飞的衣袍，绘成一道流光溢彩的画。
　　“燕云剑？”元野口中吐出一口杀气，“你取的名字？”
　　“夫子取的！”燕然故意加重了语气。
　　“他不会取这种名字。”元野冷声道。
　　“以前不会，现在，会！”燕然说着，飞身而起，如一道离火，朝着庙宇下的那人刺去。
　　他要占据主动权。
　　元野眼中黑气凝聚，他断喝一声：“起！”
　　那满池的鬼手瞬间受了指令，从那泥浆池子里蹦跶而起，咯嘣咯嘣的扬着利爪，拽着腾空而起的燕然，要将他往池中拽。
　　燕然环剑劈去，剑光如影，鬼手被砍得七零八落，但很快，又重新长在一起，复又拖住燕然，死命将他往那肮脏的泥池中拽。
　　砍不死。
　　燕然冲天一飞，将那一群鬼手从泥池中全部拖出。这哪里是鬼手，分明是一具具白骨骷髅。
　　这群骷髅龇牙咧嘴，空洞的脑袋晃荡着，从嘴角、眼角、耳朵流出绿色的粘稠液体，十分恶心。它们抓着燕然的腿，拽着他的衣角，试图用利爪撕破他的皮肉，它们吊在半空中，像被连根拔出的蛆虫。
　　“小心那毒液！”斗十千提醒到。
　　“多谢！”燕然旋身飞速一转，捏出一道咒令，指尖飞窜着的流火注入剑身，一招云剑破天一吼：“大道无奇，破！”
　　那剑光在空中划出一圈火云，往下一压，“轰”的一声，瞬间将燕然脚下的那群骷髅震得粉碎。
　　“好小子，不错。”斗十千抱剑观战，已没有插手的意思。
　　元野放下架在肩头的山鬼，正色起来，道：“他将你教得不错。”
　　“夫子对我，向来毫无保留。”燕然举着剑，直指元野。
　　没有人看到，他的手因刚才那一招已经抽搐。
　　少年的那份脆弱，在直击磐石时已近崩散，这月光掩藏了它的裂缝，少年紧抿薄唇，握紧了夫子赠他的燕云剑，他要用这一身力气，将这一腔思念，尽数化作流淌的火焰，去击散所有横亘在他身前的障碍。
　　他要走向心中那个人，他还太弱了，实在太弱了。
　　可是他不会放弃。
　　这流泻的月光，将他的脆弱伪装起来。
　　少年戴着那张叫做倔强的面具。
　　元野哈哈大笑起来：“小鬼，你太天真了，你不过是他养的宠物。”他厉声道，眼中尽是嘲笑的光芒，“用来怀念我的宠物！”
　　宠物！
　　“在夫子心中，燕然究竟算什么？”神衣树洞中，燕然近于乞求地问着夫子，希望得到一个答案。然而，他什么没有得到。
　　宠物？
　　燕然眼神紊乱。
　　用来怀念某人的宠物。
　　“小鬼，你还太嫩了。”元野讥笑道。
　　“是你太老了！”燕然怒道。
　　“我是与他比肩而立、驰骋三界的伴侣，我们势均力敌。你呢？”元野高傲地睥睨着少年。
　　“你这只小鬼，毛都还没找齐，你能为他做什么。你黏着他，缠着他，让他不胜其烦。你当卿云是谁！他是曾经的南境少君，沧海之主，三界清心寡欲第一人，素来最烦任何粘腻的东西，他早就腻了你，他弃了你，弃如敝履！你却还傻乎乎地到处找他。你不觉得这样很没自知之明吗？你这个天真的傻小子！”
　　燕然握着剑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自你上山第一天起，我便同你说过，你我只有十二年缘分。”夫子清冷的声音如魔音环绕在燕然耳边。
　　“没有谁能成为你的梦想！”
　　“你的来日方长，也与我无关！”
　　人间十二年，不过黄粱一梦，就此梦醒吧。天台山的晚钟，依然会在暮气笼罩之时响彻山谷，可是，再无人去收起山顶那被风吹破的青幡。
　　人去山空。
　　燕然，就此梦醒吧。
　　天台山十二年，人间妄想云夫子。
　　他不是你能企及的。
　　“我不信！”燕然紧咬着唇，怒吼道，“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信。”
　　“你已经信了。”元野阴鸷漆黑的眼睛，将少年的痛苦悉数揽尽。
　　“你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给你的，你的命，你的灵力，你的修为，你的眼睛……”元野盯着燕然那双泛红的桃花眼，怒道，“该死的，他竟然用黑灵珠为你作眼睛。”
　　元野怒从中来，他厉声唤道：“今夜，我就要取回这些原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
　　“山鬼，出！”
　　“锵！”山鬼出鞘。
　　一道强光带着破天之力，从那暗黑的庙宇檐下挥斥而出，在燕然面前铸成一道强悍的攻击之刃。
　　山鬼直指燕然。
　　这不是燕然能招架的力量。
　　远远隔着，燕然就已感觉到了那直逼面门的攻击力。
　　“击碎他的灵识！”元野命令道，“但别打坏这具身体！”
　　我要拿走你这具身体，我要拿回他给你的一切。今夜之后，我就是你这具身体的主人，我将获得真正的重生。
　　而他，也终将只属于我一个人。
　　臭小子，去死吧！彻底消失！
　　元野笑得如同暗夜魑魅。
　　山鬼是一把绝佳的夺命之刃，刀刀狠而快，它完美地避开燕然的所有格挡，每出一击，都只朝其心门而去。
　　它要一刀毙命。
　　甚至不想浪费一滴血，不想刺破一块皮。
　　它要为主人夺下一具完整的身体。
　　燕然在这强大的攻势之下，很快就落入下风。
　　就在山鬼势如破竹、卷着磅礴的刀气直取燕然心脏时，“刺啦”一声巨响，两兵相接，擦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毫无防备的山鬼竟被挑飞！
　　一个黑色身影挡在燕然身前：“想杀他，还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斗十千？”燕然望着那个黑色的颀长身影，对他此举颇为意外。
　　他不像是会为了他人铤而走险的人。
　　“你欠我一回。”斗十千笑道。
　　“你又是谁？”元野饶有兴趣地看着斗十千，“我不介意多杀一个，山鬼已经很久没有开过荤了。”
　　斗十千横刀于眼前，那明可照人的刀面映着他的凤眼，凌厉而美艳。
　　他冷声道：“卑禾羌海旧主，魔界新尊，九九八十一道天劫咒也杀不死你。阿野，你好能耐啊！”
　　斗十千眼中闪过一道光，上挑的凤眼眼尾染上墨色，神秘而诡异，他抬眸一笑，额间开出一朵黑色凤尾花。
　　元野登时认出了他。
　　“竟然是你！”元野眼中闪过讥笑，“你究竟有多少层皮囊？”
　　“比你想象的多一点。”斗十千牵嘴一笑。
　　“想杀我，就凭你？”元野讥笑道。
　　“我杀不了你，但你的骨灰钻可以。”斗十千按住手中那漆黑刀柄上的红钻，牵嘴一笑。
　　元野身形一晃，灵识共震。
　　“居然被你偷走了，我太小看你了。”元野冷声道。
　　斗十千按住那颗红钻，眼色清冽，道：“说偷多难听！千磨万励出此刀，此刀只为杀一人！阿然，这把新炼的刀，还没名呢，你给取个名。”说着，斗十千挥着那把无名刀，迎着山鬼劈将而去。
　　燕然手执长剑，凌空刺去，肃杀的夜里飘荡着他坚定的声音：“与君战！”
　　这一次，他有了并肩战斗的伙伴，不再孤身一人。
　　他要与斗十千共赴这场刀光剑影。
　　斗十千每击一刀，无论胜负，元野都如遭一击。那半颗红钻，是他的半身枯骨所炼化，骨肉相连，唇亡齿寒。山鬼还击这柄刀的每一招，都是对元野的击杀。
　　山鬼察觉到了。它既不敢全力击杀斗十千手中的刀，也不敢打坏了燕然这具躯体。它渐渐转攻为防，变得畏首畏尾。
　　终于，燕然瞧出一个破绽，扬剑一刺。
　　他要将这个魔头重新赶回地狱。
　　而就在燕云剑即将一剑刺中元野胸膛的时刻，忽的一道蓝光闪过。
　　那光芒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
　　光芒转瞬即逝。
　　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燕然！
　　……
　　与此同时，九重地牢里，卿云正伏于石案上，用咬破的手指画着一幅燕然的肖像。
　　“咣当”一声。
　　空中掉下一个人，落在这石案上。
　　不偏不倚，被两道温软的臂弯接住。
　　凭空掉下来的红衣少年，抬眸撞上了卿云那张惊讶而圆睁的眼。
　　明丽动人。
　　世界最美的事物。
　　燕然带着刀光剑影的寒冷，一跌，便跌进了心上人怀里。
　　这是做梦吗？
　　卿云惊得张着嘴，像春天初开的花，像秋天初熟的果。
　　散发着迷人的、诱人的香。
　　“夫子！”燕然一时情动，扑向那愣住的人儿，滚进了他怀里。
　　“我、我不是。”半晌，卿云才想起来辩解。

作者有话说

　　新刀，与君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