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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是金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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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立夏
我是金子,我的名字起源于花魁的嗜好。
花魁是妲娥楼的当家头牌。
立夏那天的下午,花魁喝腻了冰镇白豆蔻汤,看倦了身边低眉垂首给她打扇的大丫鬟,闲来无事,托着嬷嬷说要一个贴身丫鬟。
彼时我正在井边努力涮洗姑娘们的恭桶,听到花魁召唤妲娥楼的所有粗使丫鬟,随便洗了手,便匆忙向花魁的阁楼跑去。
那是淡青色的下午,花魁阁楼外的海棠开的纷纷扬扬,灼灼烈烈。满树的锦绣缠绵,丹蔻芝华,却在我看向花魁的一瞬,倏忽的失去了所有颜色。
倚在窗边的那个女子,眉如黛螺,眸似秋水,眼波流转间,泛开一室风情。
我便看呆了,木楞的站在门口,却见花魁微微轻颦双黛螺,娇软无力的问:“怎么有这茅厕的臭味?”一句话煞光了绮丽的风景,小丫头们纷纷开始寻找始作俑者,很快,我身上沾染的恭桶气味在阁楼淡淡的海棠香中无所遁形。
我有些尴尬,花魁却似毫不在意,一双媚眼似笑非笑,直直的看着我,漫不经心地问:“你叫什么?”
我低声回答:“红丫。”
花魁就笑了起来,绝色的双颊开满浅粉的落落桃花,一笑,便抖落一地风景。
她说:“从今以后,你叫金子,我喜欢金子。”
从今以后,我叫金子,是花魁的贴身丫鬟。我依然要倒恭桶,不过只倒花魁质地考究的红木恭桶。
花魁之所以被奉为花魁,除了她得天独厚的倾城绝色,也因为她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街头巷尾酸溜溜的文人作诗为证,什么“高阁佳人吹玉笛,笛边鸾线挂丝绦”,我自然是听不懂的,只低声嘀咕:“不过是些穷书生,出不起花酒钱,便做些唧唧歪歪的酸诗,满身的迂腐穷酸气!”
花魁正在浅酌惠明翠片,听了这话,手一抖,蓝釉小盏托便干脆利落的“岁岁平安”了。
她大笑:“金子,你明明如此天真,却为何又如此市侩?”我不语,低头沉默的收拾那堆碎片。
窗外的海棠依然热热闹闹,那些花瓣像冰绡裁剪碎了,轻不胜风,随着风打着转,满室寂寞。
只听花魁低低的声音:“那又如何呢?我不过是靠着这个名头过活。无关风月呵。”
我猛的抬头,花魁倚在窗口,海棠花瓣飘落,落了她一身的胭脂琼瑶。她也在看着我,眼神波澜无惊。
(二)芒种
转眼已至芒种,暑气渐渐逼人。花魁每日傍晚必定沐浴,我便多了张罗这事的工作,看着粗使丫鬟把水抬进紫檀嵌黄杨木雕云屏风内,便让她们退下,将水注入浴桶,掺和好水温,撒下各色花瓣,摆放好干净衣裳,便退出内室。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刻,妲娥楼的生意开始红火,我倚在窗口,透过重重海棠树影往楼外望去,看不真切,只看得夜色琉璃,彩裳霓裙,恍恍惚惚。买醉的,卖笑的,莫不是倚靠着这最旖旎的梦境,一日一日,将这人生蹉跎下去。
“金子,你看,这妲娥楼何其热闹,你可知,来这地方的众多男子中,很多只是为了见我一面,”我悚然一惊,回头发现花魁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她淡淡的看着楼外不甚真切的人事,接着说:“我自然是不会如此轻易的见客,不过秋冬两季,见两次客罢了,但只这两次,便已让我堕入无间地狱。而你,迟早要习惯这里的一切。”
我盯着她,她看着我的眼神仿佛就像看一株海棠,不动声色。明明是炎夏,寒意仍不可抑制的攀爬而上。
花魁却收回眼光,安然地说“进去罢,替我梳妆。”
我定了定神,走进内室。广藿香从花卉纹香炉的窍孔中飘飘袅袅,昏黄的烛光就着夕阳的余味将房间涂染成暖黄,在这个夏日的傍晚,却隐隐泻露出一室苍凉。
花魁已在双鸾衔花镜前坐下,我拿起桃木梳,将她的黑发梳顺,低声问:“姑娘,上什么妆?”
她眼光瞥过,便道:“那剔犀云纹圆盒里头有盒玫瑰胭脂,用这个便好。再把那剔彩牡丹香盒里的镂空穿枝菊花纹钗拿来,将头发松松的挽个髻,将钗子斜斜的簪入。”
我依言照做,再把各色裙裳取来,供她挑选。花魁选了梨花白千瓣菊纹上裳,下着一条流云纹纱裙,恰与头上的钗子相配。
她盈盈站起身,真如前几日她教我读的那诗所描写的无异:坐时衣带萦纤草,行即裙裾扫落梅。
“真好看。”我由衷的赞叹,花魁笑了起来,那笑意却未达到眼底,只听得她幽幽的叹道:“穿什么衣服,配什么首饰,是要烟视媚行还是清高孤傲,我都无所谓。金子,在这楼的那么些年,我这双眼,已将世事看的太过透彻。”
我不能说什么,也不知说什么,只是呆呆的听着,她又说道:“金子,明日起,你便不做那粗使活了,跟着我学罢!”
我悚然一惊,抬头看她,那双眼里弥漫沉沉暮色,太多我看不懂的情绪和算计。
我低声问道:“学什么?”那声音竟带着颤。
花魁端起我的脸,像是在仔细端详着,眼神仄仄,她一字一顿的说道:“琴棋书画,歌词诗赋。”
我几乎站立不住,失声问道:“为什么?”
花魁却突然笑了:“傻丫头,别多想,只不过为着你在这楼里有一技之长罢!难道我还会害了你?”
我看向她眼里,试图找出蛛丝马迹,那眼里却清明一片,满满是对我的怜惜。
我木然的点了点头,感觉手心一片刺痛,半寸长的指甲已扣进肉里,那指甲上凤仙的颜色红艳一片,渐渐弥漫开来。
(三)白露
今日是白露。鸿雁来,玄鸟归,群鸟养羞。
我倚在太妃椅上,将手摊在阳光下,看那新出的指甲,新染的凤仙颜色在阳光下愈发艳的张扬。
自那日后,我跟着花魁学了许多,她的韵味,她的气质,她的才情。我学的很好,妲娥楼里的所有人都在惊叹,他们说我一笑,便有极致的风情,他们说,我甚至比花魁更美丽,但与这些同时流传的,还有花魁的爱情。
他们说,花魁爱上了一个书生,一个落魄的书生。那书生甚至住进了花魁的阁楼。
我淡淡的笑了笑,怪不得近日都未见花魁亲自教授我,不过是派些舞姬来而已——也许我该去见见花魁和她的书生。
已是夕阳西下,我提一盏蝴蝶灯,向花魁的阁楼走去。
却冷眼瞥见花魁在前方步态急促,忙忙的朝嬷嬷的房间走去。我轻声跟在后头,看着她进了嬷嬷的房间,犹豫间是否要出声唤她,却听得室内花魁哀哀的低泣声:“嬷嬷,再过几日便是秋分了,女儿……不想再陪客了!”
我一愣,蓦地想起,花魁每一年总在秋分和小雪这两日接客,这是妲娥楼的规矩。
“可是为了那个书生?”嬷嬷苍老的声音此刻显得竟十分无奈。
我透过窗的棱花格子往里望去,花魁跪在嬷嬷面前,原还在哀泣的眼,听了这句话后倏忽坚定起来:“是。嬷嬷若是担心妲娥楼的生意,可让金子代替我!嬷嬷也必定知道,她姝色妖娆却又不自知,妩媚而天真纯净,女儿近日已训练她琴棋书画乃至舞蹈,她的姿色才情甚至超过了女儿!”
嬷嬷还未答话,室内寂静一片,我倚在窗后,仲秋的晚风呼啸而来,竟似雷霆俱下,我低下头,已是泪满秋衫,那盏蝴蝶灯在风中晃出绮丽的红影,我眼中却只有她说那些话时,发髻上四蝶银步摇微微晃动舞出的一道道银色光芒,那光芒大炽,竟似直戳入心里,锋利剧痛。
紧抓着群摆,我转身悄悄离开。
沿着曲径回廊,我往花魁的房间走去。有莺声燕语,彩裳旎裙,在身旁穿梭而过。
远远一望,夕阳已落下,夜幕却还未升起,天空一片诡异的淡灰色,这楼,这楼外的街道,都染上了一片死寂的灰。
花魁楼外的海棠已谢,那些树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随意拼接成一个个死灰的笑靥。
我望着那些树,想起那个立夏的下午,那满树的锦绣繁华,不由笑起来,那花开的如此鲜艳,又有何用呢,不过一半随了尘埃,一半随了流水,何曾停留在了谁的浮生。而原来我的人生,也不过是这样鲜艳的残片。
我推门步入花魁的房间,那书生并不在。
随意在靠窗的太妃椅上坐下,窗外暮色已浓,并无月华和星光。记忆中也是这样的黑夜,花魁教我茶艺,舞蹈抑或诗词。
她说:“金子,饮茶讲究的是情趣,而茶艺,无论从选茗、择水、烹茶还是茶具上讲,都是为了这情趣而设。”
“金子,琉璃舞最重要的的是欲退故进的娇态,起舞时,要如绰约仙子,翩然欲飞。”
金子,金子,金子……只有在那段时间里,我才能偶尔的感到闲适和放松,避开世间的龌龊,只有花魁如水柔滑的青丝,似有若无淡淡的幽香。
没有人知道,甚或连我也不知道,我原是如此的感激她,是她把我从那腌咂的粗活里拯救出来,是她成就了今日的我。
只因她是我在这楼里唯一的温暖,因而不愿亦不敢去想她的意图和目的。
纵然她亲手设计我,利用我,但那些苍木欲滴的午后,静谧的空气里流淌着的恬适和淡然,依然刻骨铭心。
花魁却在这时推门而进,惊道:“金子?”
我柔柔起身,微笑着迎上去:“姐姐,多日未见,妹妹来探望你。”
花魁拉着我在椅上坐下,唇边漾着绝色笑容,似是十分得意。
我暗想:“嬷嬷必定答应她了。”口中却问道:“姐姐,听说你爱上了一个书生?”
花魁得意的笑容荡起一阵甜蜜,“是,金子,我很爱他。你知道吗?和他在一起,仿佛空气都掺杂了蜜,一呼一吸之间,都是絮软的甜香。”
我冷眼看着她眼角眉梢的幸福,不再追问他们的邂逅。许是白蛇的布景,莺莺的痴情,十娘的传奇,但也不过如此。
花魁仍兀自甜笑着,我轻声问道:“姐姐,你还记得我们相处的那些时日吗?每个夏日午后,一起看苍木,一起品茗,一起对弈。你那样手把手的教我琉璃舞,领着我读诗词。金子有时在想,只希望这样一辈子下去。姐姐,不要爱那个书生好吗?也许再过几年,我们有足够的钱离开这里,我们可以过自在的生活,我们……”
“金子!你胡说些什么?”花魁倏忽的变了脸色,她悲哀的看着我,不说什么,只是低语道:“不可能的,金子,你太天真。”那神情竟坚如磐石。
我定了定神,仍温柔笑道:“那姐姐就当金子开了个玩笑罢!金子告辞了,不耽搁姐姐休息。”花魁只是疲倦的点了点头,并没有朝我看一眼。
走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然全黑。我在黑暗中想,花魁要离开我了。这么想着,有针尖样的刺痛在左胸蔓延开来,不是剧痛,却缓缓而温柔的折磨,仿如残酷的美感。
望向黑夜,并不能看到尽头,一丝光亮也无,寂静的风声中,我听到自己对自己说:“该做些什么了。”
(四)秋分
秋分这日,竟下起了绵绵细雨,我在屋内呆看着雨水沿着屋檐的垂脊吻滴落,湿意渐渐弥漫开来,似连心思都被濡湿,漫成一片氤氲。
不得不想的呵!在以前的那些雨天,花魁常托一盏惠明翠片,怅然遥望远方。而那时的我,不过贪恋着这雨声中蓬松柔软的安静恬适,如此卑微的愿望……
再醒神的时候,楼外街道上挑起的红灯笼猛的扎进眼里,心突突的跳了两下,我抚着胸口,往楼外望去,妲娥楼已是十分热闹,楼前厅堂的嘈杂隐隐传来,我明白,竞价已开始,谁的竞价最高,那么今晚谁便是恩客。
我撑起一把白玉竹骨绸伞,穿过纷乱的雨丝和簇簇海棠丛,在花魁房前的一个犄角处默默站定,看向那房被透出的灯光。
一切都是清晰的,耳畔杂声纷沓。我却只觉迷离,半明半灭间,左胸微微刺痛起来。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有纷乱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响起,耳畔听得嬷嬷谄媚的声音:“公子,就在这间了,花魁便在里面等着您呢!”
接着是推门的声音,随着那“吱呀”一声,心狠狠地缩了一下,刺痛终成了剧痛,然后是花魁的惊声,用不可置信的语调问着:“你是谁?!”
那男子并不回答,只有花魁惊慌失措的尾音。
我在寒冷的黑暗中簌簌发抖,左胸剧痛,却又奇异地衍生出一种恶意报复的快感,这天地的一场雨,终是狠狠的下在了眼睛里。
房内又传来花魁恍然大悟似的笑声,那笑声一丝欣喜也无,浓浓的充斥着憎恨,悲哀和绝望。片刻过后,只剩下压抑断续的哭泣声,一丝丝自嘶哑的喉咙溢出。我已无力再听,抬手抹去满面的泪,匆匆向着回廊尽头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是男子清朗的背影,听见推门声,转身讶异地看向我,我静静的看着他,虽衣着寒酸却掩不住一身清贵,温润如玉。我开始明白,花魁为何钟情于他。
我直视他,缓缓开口:“公子可知花魁此刻正如何?”
那男子蹙眉:“不知。”
我漾开一抹笑容,恶意语调中尽是刻薄:“公子不妨去看看,只怕如今她水墨字画白绫帐子上柳公权的瘦字已乱舞成了张旭的狂草了呢!”
那男子脸色巨变,便要推门而出,我拉住他衣袖,故作惊奇道:“难道姐姐没告诉你,每年秋分小雪两日,便是她出阁之日吗?”
那男子怒道:“你究竟要怎样?”
“是我,让嬷嬷在今晚把你引到这房间里;是我,让花魁误以为她今晚已不用见客,而是我替代她;是我,去说服嬷嬷,我告诉她,我的初见见客应能有更高的价格,所以她答应与我一起瞒花魁。你以为我为何做这些?为着你!是你,插入了我和我姐姐之间,你有何资格爱姐姐!”
那男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疯了!”
我听见自己苍凉的笑声在房间回荡:“你们不可能走到一起的,过了今夜,即使你不抛弃她,她也必定自认为不配于你!”
那男子并不看我,奔出了房间,我看向敞开的门外,黑暗吞没了一切,在这诸神的寂夜中,那伤痕依然成为了苍穹下最后的幸福列葬。
自那日后,我并未见到花魁,她亦未来找我,于我,她似乎成了一个禁忌,与她,我则是封印的咒。
我已多日未出门,只是懒散在榻上。天气渐渐转凉,偶有孤飞的大雁,仓皇地用翅膀抚摸天空,急急的消失在南方。有些事,是否也如季节的流转,是不可回顾的路。
并无其他人来探望我,只有小丫头端着铜盆进来,替我梳洗。
她望向镜中的我,赞叹道:“姑娘真是绝色,依我看,甚至比花魁姐姐更美丽,待花魁一走,姑娘必定是着妲娥楼的下届花魁啦!”
我怔怔的盯住镜中的自己,竟还是笑着的,身体却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有一小团火焰,灼灼的舐着心口,越燃越烈,我以为自己会生生灼死,却突地又似被丢进了冰窟,发出惨烈的嘶声和一团青烟。
我听见自己问:“她要走了?去哪儿?”面还是笑着的,只有自己听得牙齿碰撞颤栗的声音。
小丫头并不知情,仍笑道:“是呀!听闻那落魄书生不嫌弃花魁,秋分那晚明明看见……却不离不弃,呀!花魁姐姐真是好福气!她拿出自己历年的梯己私房,替自己赎了身,现下里恐怕正收拾细软呢!”
我只觉浑身瘫软,却又生出不知哪来的气力,推开丫头便冲出门外,耳畔风声大作,仍嫌自己跑的不够快,那罗裙绣鞋,堪堪牵绊缠绕着我。
心跳的厉害,似要冲破胸口而出,却在到达花魁房门的一刹那,奇异般的得到了安抚,我望着那背对着我收拾细软的身影,喉中干涸,竟无法发声。
似用尽了毕生气力,我颤颤问道:“为何要走?”
她并未转身,似不愿面对我,声音清冷:“你终究知道了,终是瞒不过呵!”
我跌跌撞撞扑上前,拉住她衣袖,凄怆道:“你在怨我,但你应该知晓,我为何如此。”最后只化成声声低喃。
花魁看着我,那眼神犹如那日的午后看着海棠的眼神。波澜无惊又残酷逼仄,她只说:“金子,让我走罢。”
我跌坐在地上,抬头看她,她端庄静立的如同佛堂供奉的神灵。
只有髻上的四蝶银步摇轻轻晃动,是了,四蝶银步摇,想起那日傍晚我在嬷嬷房外听到的话,与今日一样,都是这银步摇呵!
我踉跄爬起,突然伸手拔出那支银步摇,惊恐的神色浮现在花魁脸上,想要后退,却被我紧紧抓住,她似明白了我的意图,两行泪从眼角滑出,低哑着呢喃:“为何是我?”
我凑近她的脸,并不回答她的问题,一字一顿道:“你何其自私!”
花魁听后,竟笑了起来,花枝乱颤,温热的眼泪飞溅到我的颊边,她说:“金子,多可笑,你才是那至凉薄的人,你不爱我,你只是为着不让自己受伤……”
话未说完,她柔软的躯体倏地僵硬,我仔细的体会利器插入□□的感觉,一寸一寸,钝重的深入,有鲜活的血肉似曼佗罗般绽开,我如此用力,以至于钗尖全部隐没在她体内,炙热黏稠的液体包围了我冰冷的手掌,有一瞬间,恍惚又回到了初见的那个下午,日光照在身上的温暖。
花魁已渐渐倒下,我在她逐渐冰冷下去的躯体旁,轻柔的说:“我憎恨别离。”
(五)轮回
又是立夏时节,妲娥楼的海棠开的十分灼烈繁华,那美甚至近乎于鬼魅的妖艳。
妲娥楼上届花魁的离奇死亡以及那个落魄书生的黯然离去已为人所淡忘,埋葬在去年隆冬的大雪中。
而今人们津津乐道的是妲娥楼的新一届花魁,他们说她姝色妖娆又不自知,妩媚而天真纯净;他们说她有很好的才情和风韵。
但奇怪的是,这脱俗的花魁的名字却是极俗的两字: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