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变成植物人以后还要打工这件事》力量3000治疗师

6、第5章 情报商人的生存守则

　　萨里安缓缓从悬赏墙边走过，略微偏头，那些暗地里观察着他的人们能够感觉到“暗影”的视线正在扫过一张张附带画像、填写着“鲜肉”信息的纸张，而他的脚步却不会在任何一张悬赏单前作停留。
　　——他本身就不是依靠这些来获得信息的。
　　只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这样“作秀”的好处是明显的——暂且不提那些不靠谱的小道消息究竟把他的记忆力、情报收集分析能力吹到何种神乎其神的地步，这样的行为也是一种相当好的威慑、能够更好地在地下世界建立一种危险强大的形象；从游戏的角度来说，这也避免“刺客暗影”这个角色与玩家彻底脱节，为其存在的基础添上了几分合理性。
　　同时，还能掩盖自己获取情报的真正方法。

　　当然npc们也不全都是傻瓜级别的智力，自然有人分析认为“暗影”其实在掩盖自己有别的信息渠道、或者有同伙的事实。
　　更有甚者猜测，“暗影”实际上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整个地下团体，一个隐秘的组织。毕竟，谁有把握说能够保证这个始终把自己掩盖在层层衣物之下的家伙一直是同一个人？又没有人见过他的脸。
　　不过他们就算再怎么接近事实，也无法猜到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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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炒肝锅四季豆】
　　[我是粉色哒]：四季豆啊，最近玩家乱接单的数量真的是暴增，本来明明还挺守规矩的······他们就不打算谨慎地试探一下？有无限复活真的就敢这么浪吗，他们是不知道npc也能把他们轮白（游戏人物一直被杀、不停掉落装备金钱并承受死亡惩罚，直到和刚进游戏的时候一样一穷二白）啊。
　　[四季]：我们设计游戏的时候等级本身就没有和战斗力直接挂钩，对还没有成为高手的玩家来说，用还不入流的游戏号闯一番、看看能不能搏到一些好处，这是很正常的事。还有不要叫我四季豆谢谢。
　　[守法公民不画黄图]：对啊对啊，玩家攻略里那个【什么时候作死最好？新人解疑！】的热度一直都是前三名啊。
　　[四季]：我是不是需要打击一下这种行为？
　　[一只大鸡腿]：赞成！这帮玩家最近可把我们累死了。
　　[黄桃罐头]：复议！
　　[守法公民不画黄图]：快点快点，我都等不及了，到时候把号借我玩一下！
　　[四季]：那我先放点风声。不然又要闹个不停。
　　[我是粉色哒]：四季豆说的可对！
　　[四季]：······比我还平的人不要叫我四季豆。
　　——聊天成员[我是粉色哒]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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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没错。
　　“暗影”可以不是同一个人，也确实有帮手，不过这些帮手——从npc的角度来看，都是“神使”。
　　······啧，内部人员就是不一样咧。

　　萨里安走到了“吧台”之前。
　　被人称为“余烬法尔”的“酒吧”掌权者是一个看上去大约六七十岁、须发皆白的老人，平时就弓着背，似乎总是专注于手中的发黄报纸。然而，当你站在他面前、试图从茂密纠结得如同童话中智慧老人的眉毛下找到他的眼睛时，你会发现他那双刚蓝色的眼中仿佛时刻酝酿着能将你的灵魂刺穿的闪电。
　　当然，作为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之一，萨里安并不会对法尔产生恐惧，甚至能够在频道里吐槽为什么是“余烬法尔”而不是“焦黑莱特宁”、“回音桑达尔”。
　　他甚至知道对方其实是拥有天气类技能的巫师，而且今年实际年龄才37岁，这幅外貌是特殊的伪装。
　　啊，总之，作为创造世界的“神使”，虽然有各种好处，但有的时候也真的失去了很多乐趣呢。

　　“余烬法尔”状似并不在意地抬起头，取下了鼻梁上那副与他现在的外貌整体并不太搭、显得过分细巧的银边圆眼镜。
　　大厅中的交谈声逐渐减轻。不少人暗暗提神，留意着吧台边的谈话。要是待会儿突然出现什么变故，他们得在第一时间确保自己的安全。看见危险、脑子里却只想着机遇的家伙往往活不长，但是在合适的情况下，叼走任何有价值的碎屑才是老鼠们的本分。
　　最新的情报总能卖一个好价钱。

　　萨里安没有掩盖谈话内容的意思，用略微有些沙哑失真的声音问道：“玩家。”
　　虽然说是“问”，但是语气怎么听都只是在确认的样子。
　　“余烬法尔”干哑地笑了一声，像是一只秃鹫在叫。他抖了抖手中的报纸——萨里安注意到上面的日期是十年之前的9月——然后回答：“一群刚刚学会爬的小娃儿。会有人收拾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对吗？”
　　对一些npc来说，玩家是非常、非常好用的工具，但是也得经过一番修理才能好好使用。
　　这时候，一个原本在旁边坐着喝酒的家伙大胆地向他们的方向倾了倾身子，用恰到好处的热情插话道：“嗨，这群人可得意了，虽然我们没工夫和小孩儿较真，但是总得有人代替他们的父母教育教育他们不是？嘿，他们居然还有些团队意识，一共六个人，接了大概三四十来个单子——从那些高贵的神仆到睡在桥底下的流浪汉都有，真是好笑！”
　　说话的人穿着宽大的灰绿色外套，灰扑扑的长裤下是一双老旧却干净的厚底牛皮靴——这款式在旅行家中间相当受欢迎。他脖子上一圈厚厚的灰色围巾遮住了下巴，露出嘴角微微挑起的薄唇。深棕色的卷发在炉火映衬下闪闪发亮，高高的鼻梁，藏在金丝眼镜后的一双棕色双眼中透着精明的光。
　　他应该是个“袋子”——也就是说，是个情报贩子。
　　同事们在聊天群当中也很快有人调出了对方的面板：“里德拉·海尔希，野心勃勃的情报商人。”
　　萨里安没有接对方的话。
　　这不符合“暗影”的人设。

　　而这位里德拉·海尔希并没有气馁，自诩为成功的商人，他自有一套处事方法。他很清楚眼前的都市传说并没有不耐烦的样子，既然没有，那他当然可以大胆一点。
　　这是他的机会。
　　里德拉·海尔希将酒杯拿到胸前，却没有要喝的意思。在与陌生人交谈的时候喝酒并不是什么尊重的行为，却可以显示出自己没有防备、以此拉近双方心理上的距离，也能够在突发情况的时候将酒泼出去换取短暂的应对时间，或者打碎杯子当作最后的防身手段。
　　“当然啦，您一定不需要担心这些。”
　　他的语气虽然显得随意且放松，却绝没有轻慢。措辞也是在出口的前几秒钟反复修改了十几次，保证不会刺激到对方。
　　他也不会直接奉承对方，说什么“因为您的目标和他们选的过家家任务没法比”，并不是所有人都吃这套，而且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过阿谀。
　　他要在潜在的主顾们面前树立良好的形象。

　　“那些自称为’玩家’的年轻人们初出茅庐，对很多规矩还不清楚。嘿嘿，其实我在这里喝了那么多年酒，说不定也还有不清楚的地方呐。”
　　哪怕对方表现出了明显的价值取向，成功的商人也不会直接开口说任何人或者任何事物的坏处：谁知道对方真正的喜好呢？谁能保证自己的话不会被传出去、给自己下一次的交易招来麻烦呢？
　　海尔希对那些为了讨好眼前的顾客、就依照对方喜好、对一些人物大加赞扬或者大肆贬损的商人们不屑一顾。
　　而后，他用合适的、轻微的疑惑语气抱怨道：“不过，他们确实抓住了一些规矩的漏洞了——他们不是只有一条命，接了单以后，只要肯花时间，岂不是每一单都能成功了吗？要是有什么不知道的消息，死一次就能告诉同伴了，那我的生意估计也不好做了啊。”
　　他提到的似乎只不过是“生意”被抢，但是却戳中了在黑暗中生活的所有人的痛点。
　　那些“异界来客”，自称“玩家”的家伙们，是不死的。
　　他们可以威胁到自己，一次又一次。
　　即使他们的力量还不足以与自己对抗，即使目前为止他们的势力弱得可笑，却能舍掉一条命挖出自己的重要秘密——有的秘密甚至能够动摇自己的根基。
　　而且，这些不死的疯子极其容易被莫名其妙的东西驱使，做一些胆大妄为的事。

　　“酒吧”中的气氛变了。
　　海尔希舔了舔嘴唇，咽下自己几乎跳出喉咙的心脏。
　　铺垫已经将近尾声，他的重点要来了。
　　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在布满刀尖的舞台上表演，他在试图“教唆”一个危险的传说，他······
　　“呵。”
　　他听见“暗影”发出了一声似乎是嘲讽的短笑。
　　离他那么近。
　　海尔希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才没有让自己脸上的笑容因为一瞬间的恐惧而走形。
　　他看着传闻中的“不死幽灵”略微偏了偏头，用余光看着自己。
　　他全身因为刚才瞬间的绷紧而发麻无法动弹，大脑也停转了一秒钟——这对以思维敏捷而自豪的海尔希而言简直是罪过。
　　在他打算缓两秒半让自己的声带和舌头从颤抖中恢复了再看情况进行下一步劝诱或者放弃的时候，听见对方的声音：
　　“——玩家。”
　　这个单词当中饱含着某种复杂的情绪，感觉像是伴随着一口恶气从唇齿间溢出，又像是被层层压抑的岩浆。
　　海尔希还觉得“暗影”同时也在嘲讽自己。
　　等他彻底镇静下来，“暗影”的衣摆已经融入门外的黑暗当中。

　　“铛”的一声，海尔希手中的酒杯终于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的手也终于敢大幅度地抖了起来，却僵直着收不回去，好像还举着一杯看不见的酒杯。
　　但是海尔希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虽然这笑容相当僵硬。
　　“余烬法尔”叹了口气，重新打开了他的报纸，带上了眼镜，像个普通老头一样对海尔希说：“你胆子还是太大了，年轻人。”
　　海尔希的嘴唇动了动，又动了动，才又一次换上了自然的、让人觉得正合适的笑容，用听上去相当愉快的声音回答：“诶，抱歉，因为心里总是想要抱怨几句，不当心就说出口啦。杯子我会赔的。真是非常对不起呀！”
　　就算坏心思失败，也绝对不能明面上承认。
　　以及，该认错的时候，就要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并且及时作出赔偿。
　　海尔希能活到今天，靠的可不是胆子。

作者有话说

　　有的时候人活着就得认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