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隶向导献上忠诚[向哨]》李传言

4、第四章

　　半日后。

　　疾驰于荒原之上的战车速度减缓。

　　坐在驾驶座的卫堂忽然道：“到了。”

　　闻言，已经无聊到快打起瞌睡的叶近椋精神一震，连忙抬头，望向战车的前方。

　　荒原废土常年黄沙漫天，战车的车窗几乎每时每刻都被风沙覆盖，唯有特殊雨刷扫除沙尘的片刻，坐在车内的人才能看清远方。为了探明前路，战车内有装配特殊的实况屏幕，能够将热能感应器拍摄到的热能图像转化为实际路况，不过比起观摩二次加工后的人工影像，此时的叶近椋更想用自己的双眼，亲自去瞻仰人类的末日乐园。

　　一艘庞大而威严的陆上移动舰赫然现身。

　　覆盖着一身黑色金属的陆上舰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峰，又好似蛰伏的蛮荒凶兽，即便是隔着一层沙幕，也足以令每个见到它的人震撼驻足。

　　“那就是移动乐园——天都，”卫堂简单地给叶近椋介绍着天都的情况，“移动舰总共五层，分为动力层、居住层、一二三产业层。总面积超过20公顷，常驻人口五万，共有哨兵五百三十四人。其中，S级哨兵两人，A级哨兵十人，B级哨兵五十一人，剩余的都是C级。”

　　叶近椋不由称奇：“S级是最强的哨兵吧，天都只有两名S级？”

　　他记得卫堂自称是S级。

　　卫堂点头。

　　叶近椋忍不住多看了卫堂两眼，有些惊讶于卫堂的实力居然如此强悍，居然是天都的顶尖战力。

　　他有些疑惑。

　　既然卫堂是天都最强的哨兵之一，为何被对方叫做“孟察”的家伙会完全不给卫堂好脸色呢？

　　叶近椋记得卫堂说过，孟察是A级哨兵。

　　不给，叶近椋虽然失忆了，但总归只是忘记了有关自己的事，并没有丧失智商和情商。

　　他虽然心有困惑，但也知道，如果贸然发问八成会惹得卫堂不快，便理智地把问题存在了自己的大脑里，准备找个卫堂不注意的机会，把自己的疑问写进便签本里。

　　还在专心开车的卫堂没有留意到叶近椋的情绪变化，他打开战车上的通讯仪器，向陆上舰递交了返程述职的请求。

　　片刻后，一道小门在陆上舰的底层缓缓开启，让战车得以进入天都内部。

　　战车一进陆上舰，一名身着类似军装的紧身制服的青年便飞快地冲到了战车的车门边，不待车内的叶近椋和卫堂做出反应，他就火急火燎地拉住了战车的车门。

　　咯啦！

　　一声让人齿冷的声音自战车车身迸出。

　　叶近椋吓了一跳：来者居然一把将战车的车门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青年扯下的是驾驶座旁侧的车门。

　　“你大爷的！”卫堂顿时气急败坏，“骆天衡你他妈是牲口吧，又把我的战车车门给掀了！”

　　青年一副混不吝的流氓态度：“区区车门而已，待会儿给你装回去不就行了？”

　　“装回去？你拆了我车门八次，搞坏发动机两次，打烂车窗十六次，哪次有事后给我修好过？”

　　被称作骆天衡的青年理直气壮道：“我修过啊！只不过没修好过而已。”

　　在一旁看着的叶近椋：“……”

　　他摸了摸屁股下面的车座，忍不住怜惜了这辆命途多舛的倒霉战车片刻。

　　“车门的事等下再说，”骆天衡转移话题，“你既然回来了，说明找到了点东西吧！你出去的这段时间，威鲁的情况又恶化了不少，如果再没有让他恢复理性的办法，天都就只能以保护民众的理由对他进行人道主义灭杀了。”

　　卫堂回道：“当然。”

　　他侧开身体，让骆天衡得以看见方才被他的身躯挡住的叶近椋。

　　“看不出来啊，你小子挺行的，出门一趟居然拐了个大帅哥回来，”骆天衡吹了声口哨，朝叶近椋甩了个电眼，“宝，这姓卫的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比钢管还直，放弃他吧。但我就不一样了——怎么样？给你个机会得到我。”

　　叶近椋：“……”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叶近椋问：“你对我有意思？”

　　骆天衡扬了杨嘴角：“宝，不是你对我有意思吗？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叶近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在害羞吗？别嘴硬了，毕竟我这么帅，想泡我也是人之常情。”

　　骆天衡：“……”

　　骆天衡：“草，我怎么感觉有点恶心。”

　　卫堂毫不客气地对着骆天衡骂了声滚蛋。

　　骆天衡拿手指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把视线转向卫堂：“拯救大兵威鲁的方法和跟你一起出去的孟察呢？”

　　卫堂指了指叶近椋：“他就是向导。”

　　“孟察？”

　　“丢亚威废墟里了，过几天跑回来。”

　　骆天衡好奇地打量着叶近椋：“你就是向导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呢，之前只听一些从其他乐园跑到天都的哨兵聊过。”

　　卫堂把腿从刹车上抬了起来，直接朝着骆天衡踹了一脚：“别看了！你当是看熊猫呢，刚才不是还在说威鲁的情况恶化了么，先把向导带到监`禁所那边。”

　　叶近椋愣住：“监`禁所？”

　　觉察到自己的话语有歧义的卫堂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威鲁……他是天都的哨兵。他出了点问题，现在人在监`禁所那边，只有向导才能帮他。”

　　“他怎么了？”

　　卫堂微顿，表情变得有些沉重。

　　骆天衡揉了揉被卫堂狠踹了一脚的小腹，抽了口凉气，道：“哨兵不是使用了异能就会精神海暴走，发生哨兵反噬么？”

　　叶近椋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没挨过反噬的哨兵会一命呜呼，”骆天衡收起了脸上的嬉皮笑脸，忽然同卫堂一样，情绪严肃了起来，“但是，如果反噬不足以让哨兵丧命，只是让无法忍受的痛感摧残掉哨兵的精神与意志的话……这些哨兵，会精神崩塌，丧失人性。”

　　卫堂替骆天衡说完了对方没有说话的话语。

　　“哨兵的意志会被精神海中的精神兽取而代之，身体兽化异变，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叶近椋蹙紧了眉头。

　　见气氛似乎有些凝重，骆天衡又恢复了先前的轻佻模样，三两步便跑到了战车的另一端，仗着哨兵有着远超寻常人类的惊人体魄，粗暴地把另一块车门也给拆了下来。

　　他一把拉住叶近椋的手：“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威鲁还没到摆灵堂的时候呢！卫堂，我先带小向导去监`禁所那边了，你跟出入管理汇报一下返程的情况，待会儿也赶紧过来！”

　　“草！”卫堂又骂了一声，“你他妈怎么又拆了一边？！”

　　骆天衡赶忙抓着叶近椋跑了。

　　·

　　为了防止丧失理性的哨兵袭击居住在陆上舰上层居住层里的普通人，关押兽化哨兵的监`禁所就设立在陆上舰的出入口附近。

　　对于没有向导的移动乐园·天都来说，一旦哨兵扛不住反噬，丧失理性，被囚困进了监`禁所……虽然□□还在存续，但兽化哨兵基本已经算是被宣判了殒命，所谓的监`禁所，充其量不过是最后的人道主义关怀。甚至还可以不满地说，这份人道主义关怀其实也只是被粉饰过的残忍——毕竟，兽化哨兵们生命的最后一站，并不是养老院，而是监`禁所。

　　兽化哨兵们的意志并不是在一瞬之间崩溃的，在兽化的最初阶段，他们无非就是控制不住身体的兽化，生出野兽的耳尾，精神体是鸟类的，还会长出羽毛来。

　　兽化是致命的绝症。

　　伴随着精神的溃散，哨兵们的兽化会逐步加重，渐渐失去自我认知与个人意志，直到彻底变为不能称之为“人”的异兽。

　　化为异兽的哨兵，会被强制遣送出舰。

　　异兽们在荒原废土上自生自灭。

　　跟着骆天衡走了一段时间后，叶近椋便被带到了一处巨大的钢铁建筑前。

　　陆上舰的内部异常广阔，每一层舰层都有数十米之高，然而由于荒野之外存在的辐射与有害放射元素，乐园·天都内部是全封闭的，依靠专门的净化器制造氧气，维持舰内的日常所需。因此，即便陆上舰内空旷无比，叶近椋仍是本能地感到了一股压抑。

　　横陈于舰内的监`禁所，此刻在叶近椋眼中不啻于是一座被掩埋入土的棺椁。

　　“到了，就是这里。”领路的骆天衡收起了轻佻的态度，神情严肃了几分。他知道，倘若没能扛过哨兵反噬，那么这里也将成为自己未来的墓地。

　　叶近椋凝重地问：“失控的哨兵们，全部都关在这里吗？”

　　“是的，威鲁……我和卫堂那家伙的老熟人，现在也在里面。”

　　叶近椋忽然觉得自己听到了一声野兽的怒吼哀鸣，让他不由得齿冷。

　　不过，那声鸣叫明灭不定，也有可能是叶近椋的幻听。

　　似乎是察觉到了叶近椋的压力，骆天衡哥俩好似的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宝，别紧张，现在威鲁那家伙的情况其实还好！现在监`禁所里只关了他一个，你来了，应该就能救他了。”

　　叶近椋问：“我该怎么做？”

　　骆天衡疑惑：“卫堂那厮不是说你是向导么？”

　　“其实……”

　　叶近椋简短地向骆天衡说明了一下自己失忆的事。

　　在亚威的废墟里待了七天？

　　骆天衡忍不住多打量了叶近椋一眼，亚威是被人类放弃的大型城市，城中有着大量的物资与生存资源，潜伏着数以万计的废土变异生物。

　　向导虽然是能治愈哨兵的存在，但他们并不拥有哨兵那样的强悍体魄与抗辐射体质，与普通人类一般无二。

　　在暴露着大量辐射的废墟中幸存了七天乃至七天以上的时间，不仅没有被辐射异化，甚至连觅食的异兽都没撞上过……骆天衡不由得在心中对叶近椋产生了一些揣度。

　　但，现在可不是猜测叶近椋的时候。

　　“哨兵反噬是作用于哨兵脑内的精神海里的，相当于是精神攻击，”骆天衡解说道，“而向导有着链接精神海的能力，能够疏导哨兵暴走的精神海，帮助哨兵恢复理性。当然，链接是需要借助某些‘手段’的。就像你想要连接两台电子设备会用到数据线一样。”

　　叶近椋微顿。

　　听骆天衡这么一说，回想起自己在废墟里让卫堂恢复理智的行动，他顿时便明白了向导的“数据线”是什么。

　　——身体接触。

　　越是亲密的接触，就越是能治愈哨兵。

　　叶近椋有些理解卫堂为什么会说，向导是哨兵的奴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