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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冷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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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君彦下午有个综艺要上,上午没安排工作,但他起的比平时还早一些。
电饭煲里的粥昨晚就设了定时,过了一晚上,香甜软糯。
不过这样还是稍嫌敷衍,如果是常悦家里的厨师做,料更足,火候要求得更细致,得有人在旁边盯一天。
只可惜他也有自己的工作,不能专职在家,给常悦做家庭煮夫。
昨天常悦难得开口说想吃煎蛋和培根,何君彦自己要保持身材不能吃太多油,就单独给常悦做了一份,自己吃水煮蛋清和水煮菜。
“君彦——”常悦在卧室里叫他。
“来了——”何君彦洗干净手,把围裙摘了,端了杯温水过去,推开卧室门。
常悦看起来刚醒,没化妆,笑起来时眼尾有着细细的鱼尾纹,唇角两侧的法令纹也比当年初见时深不少。
以她六十岁的年纪,现在的皮肤状态可以说保养得相当好了,化了妆出去,说是三十多也会有人信。
但常悦每次见他,从不化妆,用她的话说,她找自己是想要放松的,不是来展示高超的化妆技术的。
“不多睡会儿?”何君彦坐在床边问她。
屋里的空调可以智能控温,但冬天的时候,常悦还是喜欢随着季节把温度调低一点。何君彦这里也是比照常悦别墅的温度来。
常悦只在腰上搭了条聊胜于无的薄毯,对何君彦抬手,“过来。”
何君彦把脸往前凑了凑。
常悦仔细地打量他,最后摸了摸他光滑如玉的脸,“年轻真好。”
常悦比他大28岁,足够抱九又三分之一个金砖的年龄差。
以前常悦也常拿年龄开玩笑,然而今天的这句感慨让何君彦莫名想到昨晚——不知什么原因,他的悦姐有点疯。
就算悦姐常年都在健身,怕也会累惨。
何君彦有些出神。
常悦一巴掌拍在他脑门儿上,“脑子里想什么黄色废料呢?”
何君彦无奈地捂着脑门儿,“就想昨晚上你跟我联合主演的爱情动作片。”
常悦长长的睫毛唰地撩起来,眼刀带风地甩过去。
何君彦早对常悦的眼刀免疫,一双骨节修长的手轻车熟路地搭在常悦腰上一些特定的位置按摩。
常悦舒服地蜷紧手指,拽住了身上的毯子,指尖揉进薄毯的绒毛里。
何君彦没按很久,放开手后敲了敲床头的玻璃杯,“待会儿水要凉了,先吃饭,吃了饭我再帮你按。”
常悦拿起床头的水杯,对何君彦笑了笑,“昨天开心吗?”
昨天是何君彦生日,常悦早早要求他把整天的时间空出来,冰箱里还放着吃剩的蛋糕,客厅角落里堆着拆开的礼物盒子。
其实不止昨天,常悦一直以来对他都很好。一年多前,常悦彻底把和悦集团董事长的工作交接出去,拽着他跑遍世界各地,直到四个月前他才复出接戏。
按她的说法,是实现她年轻时环游世界的梦想。
“当然开心,”何君彦凑过去想要亲常悦。
常悦抬起手挡住,“不要,我还没刷牙。”
何君彦偏头在常悦唇角亲了一下,“没事,我刷了。”
吃完早饭,常悦拉着何君彦的手在沙发上坐下,“趁你上午有空,我跟你说件事。”
何君彦捉住常悦准备收回的手,轻轻摩挲着对方细腻的手背,唇边泛起笑意,“什么事?”
“可能是件不太让人高兴的事。”
何君彦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
他的心里略有些猜想,并且已经在尽量不让常悦发现的前提下,尽力查证,但暂时还没能确认。
“你说。”
“我们分手吧。”常悦说。
“你说什么?”
趁着何君彦惊诧失神的一瞬,常悦收回了被对方握住的手。
在常悦站起身的瞬间,何君彦紧紧攫住她的手臂,眉头拧在一起,脸色惨白。
“你什么意思?”
“你今年32岁,也是拿过国际影帝的人,有自己的工作室,自己做老板,不用看人脸色吃饭。”常悦相当冷静地分析,很明显经过了深思熟虑,“你的实力在那儿,就算公开谈恋爱,也不会对事业发展产生太大影响。和我分手以后,你不用着急,慢慢找,找个自己喜欢的,年纪相当的姑娘,可以从从容容、光明正大地成家。”
何君彦的失态也只是一瞬间。
常悦从他十七岁那年就教过他要沉稳有度、处变不惊。因为她讨厌幼稚轻浮的男人。
如果不是因为常悦提出分手太过出乎他的意料,他连刚刚那一秒钟的不完美都不会表现出来。
他是常悦用十五年的时间,费尽心思按照她理想男人的类型塑造成的完美伴侣——只属于常悦一个人的完美伴侣。
他只会表现出她最喜欢的样子。
何君彦的情绪渐渐沉静下来。常悦说,他便听着。
“之前一直让你陪着我,虽然是你情我愿,但我年龄大你不少,见过的比你多太多,你可以不想将来,但我不能不为你想将来。”
“我今年六十岁,去景区能免票的年纪,未来你至少还有三十年,我能健健康康再陪你三十年的几率却太低了,而且我们未来也不可能有孩子。”
“你很聪明,我说的这些你大概也考虑过,但你这个年纪总容易把爱情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看的太重,却把现实中很多无法解决的困难看的太轻,等我年纪大了,又丑又老还需要你擦屎擦尿的时候,你那些所谓的爱情很容易就消磨殆尽。与其到时候变成相看两厌互相折磨的怨偶,还不如现在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何君彦见过常悦在年会上、电视采访等等很多地方侃侃而谈。她说话总是很有感染力,让人信服,是天生的演讲家和领导者。
只可惜,他不是常董的那些好下属,他的注意力总是跑偏。
他会把目光停留在她眼角下侧被粉底遮盖得极为浅淡的泪痣——他见过那颗泪痣沾染它主人眼泪的样子。
他还可能会盯着她眼角鱼尾纹的深浅——那些纹路只有她真心流露笑意的时候,才会在她眼角绽放。
他还可能会留意她站立的时间或座椅的设计——站立太久或者太过柔软的椅背可能会让她腰疼。
像是现在,常悦唠叨得像他妈似的,他就在想,常悦究竟有几分心思,是拿自己当儿子养的?
还有就是常悦昨晚确实累着了,她的腰挺得没有平时直。
对方跟你提分手,你在上手给人家揉腰就不太合适了。
想到这儿何君彦站起来给常悦倒了杯泡好的水果茶。
“渴了吧,喝口水。”
常悦接过何君彦递过来的水,玫红色的茶汤在杯中剔透晶莹,成色漂亮,入口滋味温度香气都是最合她喜好的。
这么贴心的人儿,不晓得之后会便宜了哪个小蹄子。
一时间常悦差点儿动了杀心。
何君彦倒完茶水,往常悦对面的沙发一坐,一股凉风吹过,险些飕着他的后腰。
有杀气。
何君彦一杯茶水送过来,常悦那些长辈口气的大道理再继续说就没什么意思了。
她说得再多,何君彦自己想不通都没用。
“我不会再来了,”常悦放下茶杯,提上自己的小挎包就要离开。
“常悦,”何君彦微微一笑,眼角绽出浅浅的鱼尾纹,“我从来不用护肤品,经纪人因为这个事唠叨我好多年。我对外总说这是我作为一个直男最后的倔强,实际上我对你所有护肤品的成分技术都了如指掌,我还给你画过好几次妆。我为什么希望自己看起来老一些,你不知道原因吗?”
常悦脚步都没停。
她决定的事,从来都没有更改的余地。无论是当初让何君彦留下来,还是今天就结束这十四年的相识,和十年的相伴。
“——我是怕自己看着太年轻,配不上你。”
玄关传来关门声。常悦走了。
何君彦没去追,因为常悦不是那种他施展出所谓男人的一面,霸道强留就能留下来的。
这么多年,常悦和他之间,表面上一直以平等尊重的态度对待彼此,因为常悦的目标是把他培养成一个温文有礼的谦谦君子,不是一个只知道巴结贵妇的小狼狗。
实际上她是他的老师、金主、恩人,这些身份没有一个能让他们之间真正平等。
所以如果真的要霸道强留的话,要么常悦才是那个霸道的人,要么常悦对他作了这方面的暗示。
何君彦抱着常悦喝过的茶杯,把剩下的一壶水果茶全喝了。
喝到最后,茶有些凉,滋味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