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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天涯沦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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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山本元柳斋重国是何许人也?话说大秦末期,全国兵荒马乱,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皇帝无用,太后垂帘,百官昏庸,朝纲大乱。京城首富山本承业老来得子。山本夫人生产之际,正是个夜晚,天边红霞盖月,枝头乌凤齐鸣,此情此景何等壮观,堪比活佛转世,真乃百年难得一见。孩子出生不久,便有无数江湖术士登门造访,要看看这山本小少爷。凡是见过少爷面相之人,都大喊其为武曲星下凡,将来势必有所作为。于是,山本老爷就给此儿取名为元柳斋重国,教其从小立志,将来报效国家。话说这山本元柳斋重国,果真是不负众望,此儿三岁识千字,五岁读百书。自小习武,一身绝学。成年之后,熟读兵书,深谙兵法,上通天文下晓地理。不久便上京赶考,得了个武状元返乡,从此活跃于朝野,叱咤于政坛。他二十岁那年挂帅出征,将敌人千军万马阻挡在城下,手舞狂刀,顺势竟起了一团烈火,借着狂风肆虐,把敌人杀的片甲不留。山本元柳斋重国屹立烽火中,沉着冷静,不骄不躁,只是淡淡的叮嘱军士把敌人尸体一一抬回京去请赏。那场面,何其壮观,宫外石地上尸横遍野,摆放整齐,看的小皇帝心花怒放,看的众大臣心惊胆战。可是,不久前线就传来风声,说是洋人不服,几个国家联合起来要攻进城来。太后因此吓得一病不起,加之年老体衰,一夜之间撒手人寰。这下倒好,朝中一片混乱,文武百官人人自忧。迎战,投降,就成了讨论的焦点。主战之人只有山本元柳斋重国一人,其他官员皆怂恿皇帝投降。小皇帝不懂事啊,平日里享受惯了,关键时刻,也只想着今后自个怎么奢华,却顾不上天下百姓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于是便听信了谗言,罢了山本的官,派当朝奸佞之臣签署了割地条约,才把此战事给平息了下来。可这山本气不过,眼见河山不保,疆土破碎,又无计可施。一怒之下遂继承了家业,打起了洋人的主意,投其所好,竟高价卖一些本国视为凡物的小玩意,大赚洋人钱财,在战乱中,力保京城首富一席。要说咱大明国的建立,还多亏了他老人家暗中相助,当年若不是他大兴土木,捐助物资,咱们总统哪有今天这一席之地、、、、”
一个艳阳天,烈日正当头。京城老字号茶楼——醉八仙,正有一年轻小伙,手持折扇,说着评书。书上内容,自然又是京城首富山本元柳斋重国的陈年旧事。他的故事,早已在城里传作佳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街头巷陌那三岁小儿都能随口就来上一段。可是,人们却都听的起兴,尤其在这个新旧交替的时代,京里一批人闲来无事,平日里就溜溜鸟,喝喝茶,听听书。再者,这山本家在京里是大户,谁也得罪不起,加之说书的也并非全部虚构,所以,每天围在醉八仙里的人是不计其数,正所谓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茶楼前的大路上,是个热闹的集市,叫卖声源源不断,每天都乱哄哄的一片。看着大街上穿梭过的身影,茶楼小二忽然出门恭迎,忙不迭的陪着笑容,大献殷勤的叫道:“吆,京乐少爷,您来了,这边请~”
霎时,茶馆里众人目光齐聚到一人身上。此人身穿一袭灰色长袍,身上还披着一件女人才穿的花花褂子。这打扮到算不得怪异,反正这时代,有老者还不忘前朝装扮,一样留着长发,扎着辫子;年轻人赶个时髦,西服晚礼不分场合的进进出出。这人也算是特立独行的一类了,长相虽算不得浓眉大眼,却也刚毅苍劲,只是不修边幅,胡子拉碴,长发绑在脑后,还有些卷,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后来去发廊烫的,最扎眼的当属他头上那顶草帽,那样的东西,只有渔夫才会戴,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这人便是京乐春水,京城首富山本元柳斋重国的养子,在家中地位不可小觑。他也算京城家喻户晓的人物之一了,名头早已盖过了他爹,至于是什么名头,那只能用三个字来概括——败家子。京乐三岁来到山本家,那时山本年事已高,却对这收养的孩子格外疼爱,也格外放纵,京乐从小就是懒懒散散,漫不经心,什么事都入不了他的眼。长大成人之后,行事更是乖张,三天两头的不是青楼妓院喝酒听曲,就是茶楼一坐,直到午后黄昏。这山本也确实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且收留时并未让其更改姓氏。京里人都知道,虽然山本富甲天下,贵为功臣,家中三妻四妾,美眷成群,却也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癖好,那就是颇好男风。山本家宅有个单独的门院,里面常年养着一些年龄不一,相貌白净的小倌,均为山本所好。这一点,京城人尽皆知,表面上不敢指名道姓,背地里,茶余饭后也算是一桩老生常谈。
所以,山本妻妾虽多,却无人为之诞下儿女,究其原因,想必与此有关。至于为什么会收养京乐,收养了还不列入宗室,这就不得而知了。
“京乐少爷,今个怎么这么晚?”小二献上茶,还不忘套着近乎。
京乐笑笑,看向戏台:“我说,今天这的人怎么这么少?还不到十个,浦沅居然还能讲的兴致盎然,真有本事啊。”
“呵呵,少爷您慢用,小的去干活了。”
京乐挥挥手,小二赶忙退下。
“七绪,去,让浦沅过来跟我喝杯茶,没人听还讲什么?”
京乐身后的丫鬟,一脸严肃,不苟言笑。对自家少爷的话向来言听计从,也不多嘴多舌。径自去往戏台,跟台上人说了几句话,说书的停了下来,往京乐那看去,接着笑笑,便收拾了家伙移了过来。
“怎么,京乐少爷是得单独请我说书?”
“你说的那些书,我背都背过了。”
“得,您厉害,您自己老爹的底细能不比我清楚。”浦沅笑着押口茶又放下,“我还不是混口饭吃,谁叫爹娘死的早,我也只能靠着他们留下来的绝活养自己了。”
“呵呵,你应该说,你那商铺里的伙计个顶个的让你省心,不用时常回去打理,才给了你一个把爱好发挥出来的理由。”
京城里,除了浦沅商铺里的伙计,知道浦沅不是为说书而说书的人,恐怕只有京乐春水一个了。
“啊,又揭穿我。”
“对了,今日怎么这么冷场?人都哪去了?”
“哈,你来的时候没见着啊?城里北角那,来了个外地的戏班子,有一名角登台演出,街坊四邻都去看美人了,谁还管我这个粗人。”
“哦?美人?”京乐两眼放光,笑的颇为期待,“那到要去会会。”
浦沅伸出食指在京乐眼前晃了晃,半天才说了三个字:“不仗义。”
“哈哈,你第一天认识我?”起身 ,京乐给了打赏,毫不犹豫离茶楼而去。“小七绪,陪本少去看看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抢了咱们浦沅先生的生意。”
七绪冷哼一声,跟在男人身后。对于自己主子的行为,她时常不耻,却又无可奈何。这个主子什么都好,就是没事老调戏自己,这点最为让七绪头疼。可一旦她做错了事,他又会第一时间出来替罪,让七绪总是很感激。若不是太了解自己主子的品性,七绪恐怕会以为他真的对自己有想法。
“少爷,您慢点走。”
“哦,真抱歉,我忘记女孩子走路慢了。”
“一听美女,你魂都飞了,何况是脚步呢?”
“不愧是我的小七绪啊,果然了解本少。”
“嘭!”厚重的书本顺头拍下,七绪手里的书有些走形。
京乐抱头,甚为狼狈:“小七绪,你真的太凶悍了,以后怎么嫁人呐。”
“要你管?”七绪托托眼镜,不理不睬。
突然,巷口传来一阵锣鼓声,敲的震耳欲聋。两人一同往声来方向看去,京乐嘴角弯出了弧度。
顺着人群奔涌而去,京乐看见一偌大的戏台,拔地而起。戏台的竹棚背景在风中摇摇欲坠。台上之人,身着戏装,脂粉遮住了她本来的面目,可一颦一笑,都透露着美艳姿色,举手投足间,有些病怏怏的模样格外让人怜惜。
只是、、、、京乐看着正在高歌之人,总觉得哪里不对,此时,七绪插言惊叹道:“好高挑的女子啊。”
没错!是身高,这女子也太高了些,京乐瞅瞅自己,再瞅上台,两人身高颇为接近。若说京乐这高度,足有八尺,那台上唱戏的女子,也堪比七尺男儿的身长了。
“果真是个美人呢。”京乐眯起眼,再次确定了这个事实。“七绪,跟他们戏班主说,下戏之后,本少想请这位美人喝个茶。”
“知道了。”七绪没好气的答道。
戏台上,一出《辛安驿》迎来掌声阵阵,人群里,也不失众多公子哥一掷千金,甚至吹着口哨要求那花旦下场一见。
一曲终了,唱戏之人甩袖而去,不搭理任何人径自去了后台。
“这女子,倒是有几分傲气。”京乐将其举动,一一看在了眼底。这更激起他的好奇心,势必要众里夺魁。“走,小七绪,本少突然改变主意,要亲自会会这位佳人了。”
台前,依旧锣鼓回荡,依旧有人在唱。
后台的门槛处,早已挤满了人群,若不是戏班的人拦着,恐怕这篷布搭的后台早就塌了。
镜子前,一张粉饰过的脸,看着格外妖娆。浮竹叹口气,手探进铜盆,捞出浸湿的毛巾,慢慢的擦掉这满脸香气。铅华褪尽,竟是一张白皙略带憔悴的容颜。
将发套摘下,甩头的瞬间,如瀑银发洒落到腰际,洋洋洒洒。京乐花了重金才得以进到后台,刚好赶上这银河落九天的一幕,不由得惊呆了,身后的七绪也愣在当场。两人看到那一头白发时,均以为刚才唱戏的丰腴女子实际上是个老太婆。
想法的转变就在浮竹起身转头,准备换掉戏装之时,京乐再次呆若木鸡。
七绪不由赞道:“好一个俊朗男人。”
男人?京乐皱起眉头,随后笑了出来,真是枉费他自称阅人无数,今日竟被一个男人给蒙蔽了双眼。
“你们、、、、”男人声音赋有磁性,一开口更让七绪叹为观止。京乐此时才看的清楚,卸了装之后的男子,竟是如此清秀,气宇轩昂,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大家风范。今日,倘若自己是个女子,这男人定会让他一见误终身。
“怎么会是白发呢?”京乐自言自语脱口而出,声音不大,浮竹却听见了。
“呵呵,肺病所致,非我自愿赶潮流。莫不是下着这位兄台了吧?”
“不不,一点都没有。”京乐笑着,走近了些,“白发童颜,倒是不妨碍先生的美。”
“美?”浮竹温和笑笑,语气依然平静,只是对京乐的称呼变了,“这位爷,我们这里是戏院,听戏捧场小的不胜感激,若是找美人,可当真是找错了地方。”
“嗯?”京乐愣了愣,才知浮竹误解了他的意思。“先生,在下只是想请先生喝杯茶,仅此而已,还望先生不要误会。”
若是起初,浮竹也不介意多交个朋友,本身性格就好交游,初来乍到多个朋友总不是坏事。可就凭京乐刚才那个美字,浮竹断然拒绝:“抱歉,小的身体不适,不宜外出,这位爷请回吧。”
“哦?先生不肯赏脸了?”
浮竹没有作答,将手背到身后,昂首挺胸,不再看那主仆二人。
“既如此,先生可否告知姓名?”
“浮竹十四郎。”
“我记住了,浮竹先生,我叫京乐春水,希望先生也能记下。”
“记名字容易,记住人恐怕是难了些。”浮竹微微一笑,京乐还以笑颜。
“有意思。浮竹先生是第一个敢这样与我说话的人,我想,我不仅会记住浮竹先生的名字,更会记住你的人。”
“浮竹感激不尽。”
“若是我没猜错,先生刚刚一定是误会了我想要用钱从先生这里得到些什么。”
难道他并非此意?浮竹皱眉望过,心里嘀咕,莫不是误解了人家。可是,想想那些贵公子的开场白,都差不多如出一辙,又不可能是个误会啊。
“OK,OK,既然这样,那就按先生想的那样吧。我倒是很想跟先生说句话,您视金钱如粪土,说明你心气高,有节气。却不代表,你不会屈服于金钱之下。本来呢,我只不过是想请你喝杯茶,如今、、、、、”
“如今怎样?”
“不知浮竹先生,可愿意来府上唱一曲?算是解除我们之间的误会?”
“哼,荒唐。”浮竹笑笑,大为不屑,“我看根本不是什么误会。京乐少爷,若是您出钱,我定是不会赴俯献艺。”
“哈哈哈,好,这是你说的,你可记着了。还是你我二人赌一把,如果你输了、、、、”
“浮竹从不赌博。”
“哎,偶尔玩一次,增添乐趣,当然不能入瘾了。还是说,先生你赌不起?”
“京乐少爷,您要赌什么?”
“这样吧,若是你不抵万金,去了我府上唱曲,就要答应我让我给你赎身,从此陪伴于我左右,如何?”
浮竹心领神会,说来说去,还不是跟那些人一样,亏自己起初还有些高看了他。
“那若是您输了呢?”
“我输了?随你开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办到。”
“一言为定!”
“击掌为盟!”京乐伸出手,浮竹迟迟没接,“怎么,害怕?”
“大丈夫岂有害怕之理?”豪爽的将手递过去,五指触到了京乐的掌心,那个男人的体温犹如一团烈火,温暖却不会被烫伤。
本以为京乐会无赖的抓住自己的手不放,或者更过分的事情也做的出来。递手之前,浮竹早有了准备,那人胆敢轻举妄动,他便出手锁喉,怎么说自己这一身武艺也不是白练的。
可是,京乐什么都没做,甚至比他更快一步抽了手,手底空空如,又是一片寂凉。
“浮竹十四郎、、、、我们来日方长。”京乐笑着转身,欲离去,此刻迷茫的人竟成了浮竹。“走了,小七绪。”
“啊?啊!”七绪方才回神,应着主子的话,赶忙转身,却不想正撞上了一个人。那人进来之时与京乐擦肩而过,京乐没留意,直到七绪倒地,发出一声吃痛,京乐才又掉转马头,正好看见那人礼貌的将七绪扶起,还道了歉。
七绪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脸羞涩:“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才是。”
“哪里哪里,哈哈,姑娘下次别一直盯着一个人不放了,很容易跌倒啊。”男人咧着嘴笑出,声音洪亮,态度随和。
京乐好奇的看着他,从着装看来,那人倒是派头十足。修剪着一头短发,爽朗干净,一颦一笑倒是大气的很。
“海燕,你还真找来了?”说话的是浮竹,显然不是在叫京乐,原来他们是熟人。
“我说浮竹,找你一趟可真不容易,你们戏班主太贪了,见你一面差点让我穷家当产。你好歹也称呼我一声MR.志波啊,哪怕一次就成。也让我感受一下西洋文化。”
“成,MR.志波,可以走了吗?”
“没问题,对了,请你喝花酒,去不去?”
浮竹笑笑,不知为什么不自觉的望了京乐一眼才又道:“你说呢?”
“这还用说,肯定要吃你的闭门羹了。好了,找个乐子而已,咱们去喝茶吧,今晚去我家,让美雅子给你做顿可口的菜肴。”
“这当然义不容辞了。”浮竹笑着,随手脱了戏装扔到一旁,里面露出一身白色长袍,然后两人并肩离去,经过京乐眼前,始终没再多看一眼。
“少爷,他们这是、、、”七绪顿感不解,浮竹拒绝京乐,可却不拒绝那个人,难道别有玄机?
京乐笑笑:“这都看不出来,自然是朋友了。我不到人家那境界,就只好大力贿赂戏班主喽。去,跟戏班主讲,三日后,让戏班去咱府上演出,价格他们开,但是,要指明浮竹当角,不然分文不付且立刻请他们离京。”
“明白!”七绪无奈的看一眼京乐,却在想到浮竹时,喜上心头。
京城人海,喧嚣成片。
走在街头,浮竹感受着热闹的气息。
直到在醉八仙坐落,茶叶飘香,喝一口,荡气回肠。戏台上说书人早已不见,正在上演的是地方的二人转。
“你今日怎么唱起了旦角?”海燕喝口茶,随意问道。
浮竹笑了笑:“露琪亚一家不肯让这千金小姐随戏班来京,一时找不到人,临阵磨枪就由我顶替了。”
“也对,人家里在当地好歹也是有头有脸,平时让她玩玩票就算了,怎么可能跟着你们这些人四处漂泊呢,不过你也可以啊,我头一次听说小生能改唱花旦的,你真是个演戏的料。”
“你这话说的,若不是小时侯家道中落,我一堂堂男儿怎么会去唱戏。你也知道,我还是没这个天分的。”
“唉,不提了。来,吃绿豆糕,他们家的绿豆糕享誉京城,你看下面那些排队的,从早晨就开始了。”
浮竹探头,果真如此,人如长龙,挡住了半条街。
“等你唱完7天回去的时候,我给你多准备些,给霜儿他们吃。”
“嗯,那几个姑娘小子还真是让我放心不下。”
“哈哈,谁叫你爹娘那么恩爱呢,怕你孤单,接二连三的给你添弟妹。”
“没大没小,什么玩笑你都开。”浮竹嗤笑,轻轻吹着手中的茶,心下不由感慨,他下面的弟妹,最小的刚刚1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年华。可惜小弟连父母什么样都没能记住,两老就撒手人寰,驾鹤西去了。而自己又从小患了肺病,久治不愈,因此每每登台之前,都要喝上一大推草药,才能唱完一曲。
想到此处,心底微凉。如果身体无恙,自己也不用从小入了戏班,到如今身子有些好转,想要转行都转不成。一是没什么手艺,二是身子时不时发病,想当兵也当不成,三就是不够赎身的钱。即便是海燕三番五次要出手相助,都被他给拒绝了,浮竹是个有原则的人,这一点,总不会改变。
突然想起,刚才之人,竟能一眼将自己看透,也到有些能耐。不知怎的,浮竹总觉得京乐出身决非一般人家。至少有一点可以证明,自己的戏班主收钱时绝不手软,就连海燕每次来探望,都得交上五个大洋。京乐一陌生人,估计被宰了不少。
“你傻笑什么啊?”海燕看过来,指指怀表,“五分钟了,一直这么愣着。”
“啊?”浮竹抬头,只见手中一直捧着茶杯,杯中之水竟没下多少。“我,我在想我们认识多少个年头了。”
“13年了吧?自从我家搬来京城之后,就没怎么见,我也是偶尔去家乡进货才能看你一看。”
“是啊,还真是久远,你走的那年,我才8岁,你5岁。”
“怎么想起这个了?”
“没,就是随便想想。”浮竹低首,薄唇抵在杯口,“对了,刚刚那人,你可知道是什么来头?”
“哪个人?”
“就是你撞倒的那个姑娘,跟她一起在后台里的男人。”
海燕皱起眉头,怎么都没想起来。
“戴顶草帽,批了件花衣裳。”
“哦,你说他啊、、、”海燕恍然大悟,正要说明京乐的身份,却被刚进茶楼的几个身影吸引去了目光,待人坐定,他笑了起来,试探的叫了一声,“蓝染兄?”
来人顺着声音寻来,看见海燕也笑的开怀,随起身而来:“海燕兄,好久不见了。”
“是啊是啊。”海燕站起来,客气的握了握手,“听说你去了虚国进货,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边正在内战,乱的很,比国内还不安宁,进完货定要赶紧回来,多一天都呆不下去啊。”
“那倒是,那倒是。”
“咦,这位是、、、、以前没见过。”
“哦,来,给你们介绍一下。”海燕指着男人道,“这位是京城最大的丝绸商,蓝染惣右介先生,这位是我老友,浮竹十四郎。”
“幸会幸会。”两手相握,浮竹却没感受到那股来自京乐身上独有的温热。“不知浮竹先生是做哪行的?”
“在下不才,区区一名戏子。”
“先生莫不是刚才城北那家戏班的人吧?”蓝染打量着他,正要说话,身后传来一个悠然的男声,“不用想了,肯定就是刚才那位一下子惊艳四方的当家花旦了。”
浮竹看向蓝染身后,有个一脸笑容的男人,他笑的十分夸张,都看不到瞳孔何在。
“银,太失礼了。”蓝染笑笑,“这位是在下的义弟市丸银,生性喜欢逗乐,还望先生海涵。”
“哪里哪里,市丸先生很风趣。”
“那这位是何人,蓝染兄不介绍一下?”海燕指向市丸旁边,站着一个异国人,长发过颈,披散开来,倒是修剪整齐。此人着装有些奇特,应该是异国专属服饰,脖子上戴着一串狼牙项链,手上还带着白手套。这大热天的,也不觉得难受?
“哦,这位啊,史塔克先生,是位医生,我在虚国结识的朋友,因酷爱我国文化,特地来此学艺。”
“惭愧惭愧。”史塔克拱手,到像那么一回事,“在下很喜欢书法,特地向蓝染兄请教的。”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也不知道谁是谁的手,互相握了一只又一只。
几人干脆一起凑成一桌,品茗谈道,直至黄昏,夕阳不期而至,才各自散去。席间,浮竹并没有注意到,有个人一直在盯着他不放。
“蓝染这个人,不能小视啊。”待蓝染一行人先离去,海燕笑着对浮竹说,“你对此人印象如何?”
“文质彬彬,笑容可掬,倒是个懂风雅之人。听他言谈,就知道心气很高,是个有抱负有理想的进步青年啊。”
“呵呵,你看的只是一部分,这个人啊,出了名的笑面虎,背地里捅刀子的事没少干。几年前,家父就是栽在他手里的,从此我们家就让出了丝绸生意。”
“是吗?他年方几何?”
“他今年才18,与我同岁。与家父斗狠那年,他才14刚刚经商,挖走了我们所有的客户,差点害我们家一蹶不振。”
“真是看不出来啊。你若不说,我也只当他是个依靠祖业过活的少爷,万万想不到会是白手起家。年轻有为啊。倒是他那个义弟,笑的让人着实不舒服。”
“义弟?”海燕轻蔑的笑笑,“不说他了,那算哪门子义弟。倒是你啊,什么叫蓝染年轻有为啊,你怎可长他人志气。”
“呵呵,我不过实话实说,难不成你还记恨他?”
“起初谁不恨啊,不过后来也想通了,商场如战场,有输就有赢,反正也没出人命,只记恨人家,才显不出自己的本事。”
“不愧是海燕。”浮竹笑着赞叹,“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洒脱。”
“走吧,美雅子的饭菜应该准备好了,咱们赶紧回去吃饭吧,今晚你就甭想走了,我已经给了你们班主过夜费了。”
“你啊,不留口德。”
嬉笑中,两人各上了一辆黄包车,车轮碾过路面,尘土沙沙作响。天边夕阳,送人归去,美景映照,背影悠长!
浮竹再也没提起京乐,不是不好奇,而是海燕早已忘记交代此事,又怎好追着问个不停。可浮竹却万万没想到,仅仅隔了三日,两人会再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