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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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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媛捏捏糯糯的开了口:“三月初九是我生日,我就和王文洁,还有梁……梁晓静约好,去我家玩。初九那天正好是星期六,我们上半天课,中午放学我们三个就往家走。”
这时陆谨的手机进来一条信息,来自安队“陆谨,徐河村租屋的情况你问若冰,那个王文洁我见过了,暂时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她过生日的饭店监控也都调来了,U盘给了展涛,局里有点事,我先回去了,若冰给你留下。”
王文洁,这个第二次从宋媛口中说出的名字,总是让陆谨心头一紧,可没来由的东西也抓不住一点头绪,陆谨只得回了几个字“谢谢安队。”
佟若冰略微往前一倾身,细声细气的提醒宋媛:“然后呢,在你家待了多久?”
旁边的老头嘟嘟囔囔骂道:“瘟神一样,待一会儿走了能有事?”
“没问你呢,你听着就行。”陆谨一个眼刀飞过去,老头识相的禁了声。
宋媛继续说:“我们三个的家离的都不远,下午奶奶做了饭,吃过之后梁晓静就说要回去,我和王文洁硬把她留下了……现在想想,如果我不留她,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小姑娘有点哽咽,含着泪花抬头看向高处,两只手相互扣在一块,长长的指甲都要嵌进肉里。
“你们为什么要留下她?”佟若冰轻声的问。
“她手可巧了,会折很多漂亮的花,寒假的时候她做了一个风铃,送给了我们英语老师,特别漂亮,全班的女孩子都想学,那会儿老师在上面讲课,下面有好多人都在折风铃,后来她还教我们折了好几种花,可好看了……那天就我们三个人,家里头地方也大,没人打扰,就想让她教我们折百合花,第二天早上再回去。我们用我奶奶的手机给她妈妈打了电话,她妈妈也没说什么。”
“我们折到快十二点才睡的觉。早上五点左右的时候她忽然爬起来,把我们叫醒了,她说……”
“媛媛,文洁,媛媛……快醒来!开灯!快开灯!”女孩的焦急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咋了?”宋媛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随后“啪嗒”拉开了灯,骤然放亮的白光刺的两人同时眯上了眼睛,随即梁晓静苍白恐惧的神色,投进了宋媛睡眼惺忪的眸子。
宋媛心头一紧,赶忙翻身坐起:“晓静,你咋了?”她一边问一边将被子往旁边掀,余光无意识的往床单上瞥了一眼,随即全身血液猛地凝固了。
梁晓静膝盖前的床单上,一团未干的血迹犹自泛着邪恶的光,似一头凶兽一口一口蚕食着两个女孩的胆战心惊,永不餍足。
一旁的王文洁翻了起来,一时间也定在了当场。她们每个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从他们第一次来例假,她们的母亲就反复的告诫过,准确地记住日期,这个前后绝对不能到别人家去,这会害了别人更会毁了你自己和你的家,别人为了自己会整顿你,疯癫魔怔都是小的,家破人亡的都有。
相同意思的话语,反复敲打着她们的神经,梁晓静颤抖的双唇,微微启了一条缝,带着哭腔的声音都仿佛在剧烈的颤抖:“媛媛,对不起……怎么办?”
宋媛一时间也不知所措了,她不知道这会给自己的家带来怎么样的厄运,但常日里的耳濡目染让她知道这绝不是好事。但她也清楚地记得,生物老师不好意思讲的那几页书,明明白白的写着这是正常的自然生理反应,她下意识的想,不会有那么多这样那样的。她轻轻眯了眼睛,随后快速的拉开抽屉取出了卫生巾:“先别坐着呢,你去趟厕所,先垫上。”
接着她翻出一条黑色牛仔裤,拉出脸盆,兑好热水,转过头看着走进门的梁晓静:“晓静,你先把我的裤子换上,把你的洗干净。文洁,你拿这个盆子再去舀点凉水,小心别碰见我奶奶,我来换床单。”
王文洁快速的穿上衣服,拿着盆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梁晓静按着宋媛的吩咐,快速的拾掇,她换好裤子,压进了盆里,不无感动的小声对宋媛说:“媛媛,谢谢你,本来还要好几天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提前了。”
宋媛皱着眉,从衣柜里抽出了一条干净的花床单:“你先别想这么多,只要我奶不知道,就先瞒着吧。”
梁晓静背对着宋媛,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砰”一声,紧接着“哗啦”……“哐里哐啷”的声音相继传来,宋媛和梁晓静同时一惊,一个撩起了门帘,一个看向了窗外。
王文洁趴跪在厨房门口的台阶上,水漫了她一身,铝制的脸盆磕着水泥地面“哐……哐”的往下滚。
正屋的窗帘拉开了,宋家爷爷扯着嗓子喊:“媛媛,咋回事啊?”
宋媛还没啃声,正屋房门也开了,宋奶奶快步走了出来:“哎呦,咋摔倒了,天还没亮呢,你们干啥呢这是?”
王文洁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眼泪汪汪的抬起了头,向着门口的梁晓静扫了一眼:“奶奶……我……没事儿。”
“摔到哪了,是不是磕破了?”宋奶奶连声的问着:“你们舀水干什么啊?”
“我……我们……洗点儿东西,天还早,奶奶……你在休息会吧。”王文洁支支吾吾半天,端起脸盆又舀了两瓢水,跛着腿往卧房走去。
宋媛往王文洁身后看去,老太太佝偻着背,摇着头,走过去把水缸盖儿扣了上去,嘴里嘟嘟囔囔听不清在说什么,她小小的心脏慢慢从嗓子眼滑到了胸腔,眼睛无意识的往正屋窗子上瞧去。
“砰”一声,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玻璃窗上两只鹰隼一样的眼睛,正紧紧的盯着她,她逃也似的躲开了爷爷的目光,一把拉上了窗帘。
梁晓静接过了王文洁手中的脸盆,问:“你没事吧?”
话音还没落,宋媛就质问道:“你咋回事啊,文洁?”
王文洁瞬间就哭了:“我没走好,滑了一跤。”她弯腰卷起了裤腿,小腿骨上一道二指宽的红印立马显了出来,蹭破了皮的肉还在往外冒血星:“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好了,文洁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你赶紧擦一擦吧。”梁晓静扶着王文洁的胳膊,让她坐在了炕沿上,拿着卫生纸沾掉了她腿上的血沫。
宋媛咽了口唾沫,垂下眼皮,利落的撤换床单。
可就在这时,房门“哗”的被掀开了,宋奶奶一撩门帘就走了进来:“你们几个娃娃怎么回事?”
屋里的三人同时变成了雕像,刚刚扔下去的旧床单,一角搭在炕沿上缓慢的往下滑。宋奶奶的目光从孙女苍白的脸上刮了一圈,突然一把捞起了炕沿上即将落下的床单角:“这床单我前天才换的,为啥要撤掉?”
宋媛心一横,快步冲到炕边,一把抢过床单角,两只手快速的上下缠绕,半秒钟就将床单卷了起来抱在怀里,极不耐烦的皱起眉头:“哎呀,奶奶你烦不烦,糖水弄上面了,黏黏哒哒的,怎么睡吗,又不要你洗。”
“你个没良心的,你老子娘一撅钩子,三百六十天不见人影,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还有你嫌烦的。”老太太一边骂,一边往里边走,房间里一个二开门的电冰箱,她伸手扳开冷藏柜,取出了一把蒜薹:“养出来凉都没晾干,就敢张嘴顶人,还扶持上念书着呢,念了个狗屁还念了书。”
随即她往后退了一步,伸长了胳膊关柜门,突然脚下一顿,转过了身。被踢到的米白色塑料盆里,淡红色的水微微晃着,一团殷红的血迹印在天蓝色的校服裤子上,异常的醒目,异常的刺眼。
老太太有那么十来秒钟的愣怔,随即慢慢转向靠着桌边的梁晓静,是的,昨天穿校服的就这个姑娘,她没记错,她现在穿的是她孙女的裤子,那裤子上边绑着腿,下边敞着毛边,还有个补在上面的大老鼠,穿上就像个要饭的,她也没记错!
“娃娃,你来那个了?那你跑我家干什么?”
浓稠的空气似乎要将人活活憋死,老太太的目光就像一把火燎在梁晓静的心尖上,随着那一句话落下来,那把火就像被邪风吹了一下,忽的扶摇直上将她整个人都烧着了。宋媛看见梁晓静背在身后的手攥得死紧,像是要把瓷砖抓开一条裂缝。
“奶奶……”宋媛牙关里挤出来的一声奶奶大概只有自己能听见。
之后,耳中只剩下奶奶歇斯底里的呐喊。
“哎……呀……老头子,不得了了……”
不出几秒钟,精瘦硬朗的老头子,嘴里叼着旱烟锅,一把掀开了门帘:“咋回事?”
“养的好女子,把不干不净烂P带血的人往屋里引啊,刚修的新房,这咋整,造孽啊……”老太太哭嚎的声音回荡在贴了瓷砖的屋里,震耳欲聋。
老汉叼着烟锅的嘴角猛地一抽,随即皱着眉“吧嗒吧嗒”猛嘬几口,呼出了长长一口气,大股青烟随着呼气喷射出来,接着抬起了满是青筋的手拿下了烟锅子,另一只手掐着拇指和食指伸到烟斗里,捏起一撮烟丝轻轻在指尖捻着,视线顺着老太太的目光转到了梁晓静身上,鹰鹫一样尖锐阴鸷的眼神就像并排的两把钢刀,从女孩的头顶直刮到脚底,冰冷的就像是在看一个即将就死的朽木。
如果眼神能实化,可能梁晓静此刻已被当场凌迟,千刀万剐。她怔怔看着老爷子的眼睛,就像被攫走了灵魂,抽走了心魄,连眸子都是瑟瑟发抖的。
老爷子终于收回了目光,厌恶的刮了一眼炕上石雕一样的孙女儿,转身旋风般出了门。
宋媛浑身一松,散架一般倒坐在被子上,背心上的冷汗噌噌往外冒。
梁晓静此刻才回过神,水迹从各个地方渗出来,暴涨的山洪一般涌向了眼眶,漫过了乌黑的眸子,争先恐后的汹涌而出。
下一刻,她冲到冰箱旁边,捞起水中的裤子,跌跌撞撞逃也似的奔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