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八百年的小目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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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八百年的小目标
一只肥美圆润，大小仿佛一头半大老虎的橘猫，以重如泰山的气势稳稳趴着，两只前爪农民揣在胸前，尾巴在空中不断地甩着，引人不由注目。
他瞳孔竖成两道缝，盯着眼前被定格在半空中，好像提线木偶的人，颇有些不耐烦道：“考虑得怎么样？想好了没？怎么这么墨迹？”
一个问号比一个语气差。
提线木偶谢芜荆没说话。
他回想了方才一系列的遭遇，知道这个合同自己必然是会签的，但是他心里不太情愿……反正就是很复杂。
细数了自己乏善可陈的前二十多年人生，谢芜荆确定自己既没有遇到过如此霸王的条款，也没有见过这么肥的猫，心情实在复杂。
而且他头一回死，真不知道死了之后，要面对的会是这么一切。这一出一出的，弄得他脑子混混沌沌，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差。
唉，简直像那个惨遭猫爪蹂躏的破布娃娃。
刚清洗完从极速甩干的滚筒洗衣机里捞出来的那种。
谢芜荆眼前莫名浮现出一个布娃娃，脸上有着一道道的猫爪印，一双生无可恋的豆豆眼，透露出无限绝望，估计和现在的自己，是一样一样的。
橘猫在谢芜荆面前抖了抖毛，开口一派酷炫的王霸之气：“你就说你签不签吧，谁逼你了似的。”
大有一副只要谢芜荆说个不字，就立马潇洒转身离开，让谢芜荆原地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样子。
谢芜荆被他整的脑壳痛。
这猫好像无良房产中介，忽悠最后一套爱要不要，又面目可憎好像堵车时兜售天价方便面的小贩，只能凭着本能捂脸道：“签签签！我签！”
肥猫对此似乎早有预料，老神在在，既不惊喜也不失望，但嘴里还是说了点场面话：“很好，不错，年轻人，你很识时务。”
谢芜荆心想不然还能怎么办？等死吗？但他还没活够啊。
在今天之前，谢芜荆还是个不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对鬼神灵魂之类的看法，其实就跟看彩票中奖似的——相信可能会有人中奖，但绝对不是自己。
现在看来做人还是不要太铁齿，这不风水轮流转，今天轮到他。
然鹅其实一点都不想中这种奖呢_(:з」∠)_。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谢芜荆回家路上不幸被一辆失控的汽车撞飞了，他在空中翻腾几周之后落地，脑袋磕在马路牙子上面，虎躯一震，当场狗带，年轻的生命，就这么仓促地画上了句号。
他其实都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感觉自己被一阵风吹离了身体，脱去重负后魂灵飘飘荡荡，好像断了绳子的氢气球，一路往高飘远。
谢芜荆思考了三秒，觉得自己的状态应该类似五毛特效里面的元神出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身负什么未知的流弊血统，遇到危险，血脉激发，小魔仙全身变了。
他这脑洞一开，就错过了最佳尖叫时间，等到他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得越飘越高，而地上那场惨烈的车祸也已经变成了一个黑点时，才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像一头突然从食槽里被拉出来押上断头台的憨猪，见了闪着寒光的尖刀，开始放声嚎叫。
他也只能嚎叫，因为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和嘴可以活动，而他有点怕高，这会已经感觉浑身无力，不大敢睁眼往下看，四舍五入一下，高位截瘫都比他灵活。
叫了半天并没什么卵用——既没有重新拿回身体的控制权，也没见有关工作人员来处理一下情况，天地间空旷得仿佛只剩下他一个。
叫着也没什么用，还挺累的，谢芜荆便有点犹豫要不要继续呼救。正当他准备歇一歇的时候，身边陡然出现了一只饮食营养过于丰富的橘色大猫。
第一眼见到这猫，谢芜荆吓了一跳，觉得十分违和，橘猫虽然种族天赋体态肥美，但总不至于这么大，简直跟充了气似的，看着就有点虚。
不过现在这情况，也顾不上打假橘猫体型了。
谢芜荆看着橘猫，橘猫也看着谢芜荆，橘猫在空中不动，谢芜荆却在慢慢飘远，所以他不得不调整自己的眼珠，才能一直看见橘猫。
赶在谢芜荆的眼球脱框之前，橘猫终于大发慈悲，冲着谢芜荆一伸猫爪，嘴里还给自己配了一个“biu”，把谢芜荆定在了半空。
谢芜荆：？？？
谢芜荆心里确实是期待哪位过路神仙能搭救他一把的，但万万没想到，神仙长这样。
神仙似乎是看出来谢芜荆怕高，咕噜咕噜着蹭到谢芜荆跟前，用湿润的鼻子碰了碰他的耳朵，好像在亲吻他一样。
谢芜荆一个哆嗦，汗毛都要炸起来了。他的本能叫嚣着不要停继续来，理智却觉得非亲非故的，上来就这么亲密不好吧，要怎么拒绝比较合适呢？
谢芜荆的本能和理智还没争出个胜负，就感觉耳边一凉，转眼看见这位体态丰腴的神仙踩着猫步，仿佛走在什么无形的平面上，施施然走到他对面，团团卧下，和他平平对视。
谢芜荆：？？？
这就不亲亲了吗？谢芜荆感到由衷的失望。
橘猫张了张嘴，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便站了起来。
谢芜荆心中一喜，想着是要亲亲吗？要拒绝吗？可是拒绝的话他会不会伤心啊？怎么做才比较好呢？
谢芜荆内心戏多的一匹，脸颊绯红，视线飘忽，不敢和橘猫对视。
谢芜荆想什么橘猫一无所知，他似是侦查了一番地形，最后走到谢芜荆对面，在略高于他平行的地方卧下了。
谢芜荆不得不抬头看他——谢芜荆被橘猫定住了之后，也不知道什么原理，这会儿可以略微动动四肢头颅了，但整体还是被固定着。
橘猫蹲坐着，语气轻柔道：“放心，现在很安全，你不会掉下去的，不过你已经不幸身亡了，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所以不亲吗？
不对这年头猫都会说人话的吗？不不不人都死了就不要这么大惊小怪了。
淡定。
谢芜荆说服自己冷静，但说话还是有点不在状态：“应该知道吧？那个，你真……可爱？”他是想和橘猫套套近乎，要是能再被蹭蹭听喵喵叫就赚到了，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唐突，不自觉有些迟疑，末尾还带了个问号。
橘猫闻言猫眼一眯，目露凶光。
谢芜荆心中一寒，心想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不自觉就有些畏惧，生怕橘猫一不高兴，一屁股坐到自己头上。
那种不可承受之重……谢芜荆联想能力很强，似乎都已经感觉到了泰山压顶的窒息，忙道：“知道知道。”
橘猫猫眼上下打量了谢芜荆几秒，谢芜荆的表情在橘猫审视的过程中不由越发谄媚，橘猫冷酷发出一声嗤笑，继续道：“哦，是这样的，看你魂魄离体至今都还没有溃散的迹象，也算是有点资质，要不要加入我们公司一起创造未来？”
虽然是邀请的话，但橘猫说得非常冷淡，还有些不耐烦，与他说第一句话时的语气简直天差地别。
谢芜荆道：“啊？”
这是个什么走向？
而且几秒前不是还有亲亲吗？现在怎么这么冷酷？拔X无情都没这么快的吧？
橘猫看谢芜荆懵的仿佛一个二傻子，似乎是出于对智障的关爱，用了那么一丁点耐心，如此这般给谢芜荆讲了一番。
谢芜荆自己捋了一下中心思想，大意就是橘猫是一家主神世界分包公司的hr，现在正在度假期间。
他们公司得到主神的授权，经营着各种来源于小说戏剧等文学作品衍生出来的小世界，现在公司急缺炮灰扮演者，橘猫看他骨骼清奇，本着为公司招揽人才的思想，决定邀请他加入，一起创造美好的未来。
讲了一会儿，橘猫的心情似乎变好了一些，语气不再那么冰冷。等它讲完公司的愿景使命和价值观，差不多十分钟都过去了，四舍五入等于一个小演讲，谢芜荆都忍不住替他口干。
看着侃侃而谈，皮毛光滑的橘猫，谢芜荆的思路也不由跟着跑偏，感觉居然有点心动。
他心里合计了一下，列了几条分析：
首先这份工作一听就有一种主角范儿——那些小说里面不都是这么写的吗。到时候好好工作，差点儿的能混个男主角，好点儿的说不定还能捞个主神当当，工作前途get√；
其次领导橘猫看起来也还不错——单纯看外形，谢芜荆还挺喜欢这只猫的。他是个猫控，而且这会儿大概审美被狗啃了，居然觉得这只猫猪该死的甜美，心里也很愿意和这只猫一起共事，工作对接人get√。
最后死都死了，还想弄啥，情势所迫get√。
总体来说，这应该是一份不错的工作，谢芜荆挺喜欢的。
不过喜欢归喜欢，一些原则性的问题还是得问清楚的。
他想了想，问道：“请问贵公司的晋升通道是什么样的？如果我炮灰演的好是不是就可以当主角呀？”
肥猫干脆道：“不存在的。你要热爱自己的工作，不要吃锅望盆，一天是炮灰，一辈子都是炮灰。”
谢芜荆惊了，怎么都没想到这炮灰居然还是终生制，沾上了就甩不脱了。
看样子工作前途基本上凉了。
他这么一想，就有点迟疑，结果橘猫眼睛一瞪：“怎么，你不愿意把自己无限的生命投入到炮灰的伟大事业里面吗？觉悟不行啊小同志。”
谢芜荆一听，心想觉悟什么的暂且不提，但无限的生命？
对哦，既然已经谈不上生，那自然也就没有了死。如果他的死不是真的死，炮灰的活也就差不多能活。
谢芜荆以前还想着先活它个三百年，然后向天再借五百年，奋斗上八百年，差不多就可以拥有一套小别墅了。
但生前受到寿命限制，这个美好的愿望只能是梦里想想。不过现在……虽然不能当主角当主神，但是这么说来……八百年小别墅的目标似乎也是可以实现的？
谢芜荆掐指一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也不是不能干，就道：“愿意的愿意的，就是还想问问领导咱们公司有五险一金吗？”
肥猫似乎没想到这个面试者死都死了还能想到这一茬，愣了一会儿，才皱着脸便秘似地道：“没有。”
没有？谢芜荆被噎了一下，话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橘猫的脸，六月的天。可能是谢芜荆这个关于五险一金的问题过于愚蠢，橘猫情绪眼见着又不耐烦了。
谢芜荆沉默了两秒，但是看着橘猫一脸毛都掩饰不了的“爱干不干不干拉倒”，也只好安慰自己：五险一金什么的，现在很多人不是也没有么，而且死都死了，养老和医疗似乎也没啥卵用了，还是追求点实际的比较好。
谢芜荆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勉强接受惨淡的现实，接着问道：“那工资是怎么算的呢？转正前后差别大不大？”
有了五险一金的铺垫，肥猫可能也猜到他接下来估计要问这个，一秒都没停顿，直接啧了一声：“没有工资。”
谢芜荆这回真懵了——关于八百年小别墅的目标九成九要泡汤了。
以前主要是寿命不达标，人生百年，活到一半的，就已经可以成为人类寿命的领跑者，有幸能活到八十岁的，差不多可以超越百分之九十九的同类，更别说什么八百年。
现在好，寿命是能达到了，但却没钱，一分钱都没有，所以小别墅就不用想了。
谢芜荆感觉自己失去了梦想，hr也是在涮自己，有点生气道：“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你就说你们有什么？”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直击灵魂了。
肥猫被他问住了，原本在空中不断甩动的尾巴也静止在了半空中，它歪着脑袋思考半天，才勉强道：“让你假装自己还活着？”
谢芜荆觉得，认为橘猫歪头甚是可爱的自己，可能是审美坏掉了。
可爱？他配吗？他不配！
一系列打击之下，饶是谢芜荆认为自己坚强，都忍不住要气成河豚了，脱口而出道：“我少读书你莫要驴我！”
谢芜荆自认为表情严肃语气认真，是表达愤怒的正确方式，但不知道戳中了橘猫的哪个点，他笑了起来。
橘猫发出连绵短促的哈气声，肚子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看上去如水纹荡漾，波光粼粼。
看到这一幕，谢芜荆审美持续掉线，长在后脑勺的萌点再次不幸被击中，居然感觉好像也不是很气了，还不由自主地捻了捻能活动的手指，心里模拟着撸这样一只猫会是怎样的手感。
Emmmm要是能拥有就更好了——想到橘猫被自己撸得叫爸爸的画面，谢芜荆就感觉浑身舒畅。
舒畅完谢芜荆猛然感觉自己这么做有点不合适——这不活脱脱就是人人喊打的猥琐渣男本渣么！还是教科书级别的！
天哪，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沦落至此了么？
造孽啊。
谢芜荆表情沉重：他和我谈工作，我却想撸他，还想当他爸爸，我堕落了啊。
谢芜荆心里的忏悔连绵不绝，可以刷满整屏弹幕了，连橘猫那一脸的“爱咋咋的”，好像都不太能激怒他了。
对话陷入僵局。
谢芜荆心里在想些乱七八糟的，肥猫一副爱干不干不干拉倒的样子，两边都不说话。
凝滞，反正整个气氛就很凝滞。
谢芜荆忏悔了一会儿，觉得主要还是怪橘猫太过肥美可人，绝不是自己没有定力，人品不好。
况且他实际上并没有动手，只要以后要注意不要再犯，就还是一个五讲四美的好青年。
逻辑通，没毛病。
谢芜荆把思路的毛线团理顺之后，再看这份工作，感觉也没有之前那么抵触了。
还是可以干的。
这个结论，是他经过了严肃缜密的思考才得出的，与橘猫鲜嫩的□□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但他们现在还在僵持，要怎么才能重新开启谈话，既可以顺利签约，又不会显得自己很急切呢？
谢芜荆台阶还没找好呢，忽然听到一阵轰隆隆打雷一样的声音由远及近——
什么玩意儿？
他头一扭，就看见一架飞机气势汹汹地朝他飞了过来。
？？？
谢芜荆傻了。
他使劲儿挣扎也没什么用，身体主干纹丝不动，只有脑袋和手脚动个不停，帕金森罹患者似的，也忘了呼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飞机越飞越近，最后整个儿从他身体里飞过去。
谢芜荆吓得闭着眼睛不敢看，等到听声音变小了才睁开眼，表情又扭曲又可怜，眼里含着水雾，委屈巴巴地看着橘猫。
橘猫估计也没料到这一出，刚刚飞机飞过来时瞬间窜的老远，等想起来谢芜荆还被固定在原地的时候，飞机都已经飞过了。
他看着谢芜荆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好像难得从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扒出了丁点儿同情心，走到谢芜荆跟前蹭了蹭他的耳朵：“好啦好啦，又不疼，没事的，不要哭。”
谢芜荆：QAQ
橘猫用自己的身体好好安慰了一番谢芜荆，但谢芜荆好像小孩儿一样，摔倒了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人一哄立马惊天动地。
橘猫好歹一身肉，蹭两下也蹭累了，收起了怀柔的态度，又换成了资本家的嘴脸：“行了啊，你这过了啊。”
谢芜荆泫然欲泣，瘪着嘴，一副好像全世界他最委屈的小白花样，双目含泪地看着橘猫：“……”
橘猫：“……”
橘猫决定放弃善良，重新趴回原来的位置，摆出一副冷酷无情的模样，一点也没有之前温顺安慰的模样，冷酷无情，本来圆圆的瞳孔也变成了一条竖缝，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三连催签，叫谢芜荆无力招架。
谢芜荆心里回顾了一下整件事的经过，不知是喜是悲。
五味杂陈啊。
谢芜荆不用找台阶了，想着自己悲惨的未来，签下了无工资无休假无五险一金，堪称屈辱的三无劳动合同，走上了当牛做马前途未卜的人生。
不，是死人生。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八百年的小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