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副本求生》疾风不知

5、第五章

　　城堡二楼。

　　闻或的手放在门把上，却没有推动。隔壁，老赵那一组由新人小江负责开门，也没能打开。

　　老赵皱眉，自己上前试了试，“推不开。是不是上锁了？这门看起来很坚固，没有工具没办法硬开。小柳，你是房间的主人，你身上有出现钥匙之类的东西吗？”

　　小柳一怔，听话地在身上摸索起来，把口袋都掏出来给他们看：“好像没有。”

　　老赵的目光掠过她被衣领遮住的脖颈，正要开口，只听“咔嚓”一声，旁边那组的门已经打开了。

　　小黄毛的手还放在门把上，脑袋好奇地朝房间里探去，闻或对上他们的目光，提示道：“让小柳试试。”

　　目前看来，各个房间的门只能由拿到身份牌的主人打开。

　　闻或刚才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才让小黄毛上前，却没想到测出了这条规则。

　　也幸好，他们分组时有参考身份牌，爱丽丝的房间有小黄毛，露娜的房间有小柳，女仆的房间也有小陆，现在不用浪费时间交换队友。

　　“霍哥！那、那有双眼睛一直盯着我……”小黄毛突然惊恐出声。

　　闻或闻言朝房间内望去。

　　房间里是有光的，光线来源于床头的一盏夜灯。灯光亮度不高，以它为中心最亮，然后渐次昏暗。从闻或的角度，可以看见夜灯旁垂着帷幔的大床和黑黝黝的床底。不知怎的，明明房间其他的细节都模糊不清，却总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悚然和凉意弥漫——

　　闻或不动声色地转头，看向小黄毛指的那个方向。

　　那是和夜灯正对着的一面墙，墙上长着两只巴掌大小的“眼睛”，非常瞩目——它也在发光。

　　那光芒是莹绿色的，围着中间半黑半白的“瞳孔”，显得阴森而诡异。当有人和它对视，会莫名觉得“它”像还活着长在某个人身上一样，在轻轻地转动着。

　　闻或的目光和它的“视线”对上，下一瞬，那双“眼睛”转了一下，眯成一条狰狞的细线。

　　“滴答”。

　　两行莹绿色的液体顺着那双“眼睛”向下滑落。

　　被照亮的、一闪而逝的，墙上似乎有无数手印重叠。

　　那一刻，闻或听见了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
　　厨房。

　　刘哥打开了最大的那个柜子。

　　柜子里果然堆着很多食材，有面包、果酱、奶酪、硬面条，有面粉、小麦、栗子和几种看起来比较陌生但很新鲜的蔬菜。

　　刘哥已经习惯了副本的奇异之处，没有去探究“面粉小麦就算了，蔬菜是哪儿来的”这种事情。

　　他又把其他柜子一一打开，找到了果汁、红酒和啤酒，和一把一看就用过了很多年、上面布满深红污渍的大号菜刀。

　　那菜刀不管怎么洗、怎么擦都弄不干净，刘哥想了想，还是没有用它去处理食材。他自己是从小在农村苦过来的，对这无所谓，但是他知道那些小年轻都有些“洁癖”，像他女儿，平时看见他们做饭不洗手就要发脾气，不肯再吃，家里的锅碗都要干干净净的。

　　面包有好几种，不切也可以直接拿出去大家分。刘哥自己也没有精力做什么复杂的菜式，干脆就把蔬菜和栗子洗干净，分别煮熟，然后加一点他在锅旁边找到的盐——除了盐罐之外，锅旁还有另外几个小罐子，应该是酱料之类的，因为分辨不出来内容，他干脆就没有碰。

　　万一就吃坏肚子了呢？

　　准备完这些，也就二十来分钟的事，刘哥分了两趟把食物拿到餐桌上。

　　大厅里其他人还没回来，刘哥正想着要不要去一楼女仆的房间给王妹子他们帮忙，就见那两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大厅边缘。

　　刘哥吃惊地迎过去：“这是怎么了？”

　　只见王妹子头发凌乱，脸上、手上都是抓痕，小陆则更狼狈了，半条裙子都被抓得一条条的，破烂不堪，胳膊上还有血迹渗出。

　　王妹子摆摆手，示意没事。她脸色凝重地说：“等人齐了再一起说吧。”

　　刘哥犹豫了一下：“要不咱们去楼上看看？说不定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王妹子沉吟了一会儿，摇头：“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也很快就会下来了。”

　　刘哥不解，但王妹子已经走到了餐桌旁边：“一、二、三、四、五，桌上一共五副餐具，我们有八个人……小陆你觉得呢？”

　　她对小陆说话时的语气温和了不少，显然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提高了她对小陆的好感。

　　小陆想了想，说：“是‘角色扮演’？一般来说，贵族家庭里只有主人和客人能坐上餐桌，仆人是不可能上桌吃饭的，八张身份牌里，女仆、厨师和管家……正好是三个人。”

　　王妹子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除此之外，不知道座位的顺序还有没有规定，小陆、刘哥，你们记不记得之前那沓照片里，有一张正好是在餐桌前？那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她有点后悔当时只顾着找说明书，没有细看那些照片。可谁又能想到除了说明书，照片也会消失呢？

　　小陆记得一些：“是有一张，我记得里面男主人坐在正中，然后右边是两个女孩，左边是一个男人……咦，只有四个人？”

　　王妹子一愣：“你确定吗？按理说，公爵夫人不可能没有座位，难道她当时不在？你记不记得当时桌子上有几副餐具？”

　　小陆摇头：“细节我记不清了。”

　　刘哥也说：“之前光想着说明书了，也没怎么看那些照片，不过小霍好像多看了几眼，等他下来，咱们问问他？要真那么复杂，不然咱们就都不上桌了，在边上吃点东西吧，宁愿不坐也别坐错。”

　　王妹子说：“也只能这样了。”可她有预感，餐桌的出现不应该是无关紧要的，要么存在必须坐在桌子上的规则，要么……餐桌会是副本的重要线索。

　　“怎么样，你们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楼梯上，突然传来老赵轻松的声音。

　　大厅里的几人闻声都抬头望去。

　　伴随着踢踏的轻响，老赵、小江、小柳依次走下来，老赵手里还拿着一个棕色的本子。

　　和王妹子一组相比，他们看起来毫发无损。

　　“我找到了这个，”老赵冲他们扬了扬手上的本子，笑道，“应该是一本日记……楼上的灯太暗了，看不怎么清楚，待会儿我们一起看。咦，你们这是怎么了？”最后这句话是对王妹子二人问的。

　　王妹子眯了眯眼：“你们二楼的房间有灯？”

　　老赵挑眉，意识到了什么：“房间里是有一盏灯。怎么，女仆房没有灯吗？”

　　“……没有。”王妹子低声说，剩下的话则被楼梯上再次响起的声音打断了。

　　闻或和小黄毛在众人的目光里走下楼。

　　他们身上也没有什么伤，除了小黄毛一脸惊吓之外，闻或的神情看起来格外冷静。

　　说起来，她还没见过这个新人有什么很大的情绪起伏，王妹子心想。

　　“那房间也太渗人了！”小黄毛迫不及待地快步走下楼梯，和大家抱怨，“不会我晚上真的要在那个房间里睡觉吧？大家不能一起吗？或者到时候我们都在大厅里待着好了，反正按你们说的，午夜不就是两三个小时吗？”

　　小柳忍不住轻轻点头，赞同他的意见。露娜的房间虽然有灯，但灯光昏暗，而且总感觉阴森森的，这次有其他队友一起还好，如果让她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她肯定会害怕死的。

　　王妹子无视了小黄毛，和闻或说：“你们去的房间也有灯吗？”

　　闻或点头。

　　王妹子就沉声说：“我和小陆去的女仆房没有灯。所以，就像你们看到的这样，当时在黑暗里，有东西死死抓着我和小陆，我们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拉开窗帘，凭借外面的光才摆脱出来。”

　　所以也当然什么都没找到。

　　单从外表上看，他们这次远比闻或之前遇到的血手印更危险，起码血手印不会给闻或的皮肤上来那么一下。

　　“这么说，‘光’确实是对玩家的保护。”老赵若有所思，又转头对小黄毛说，“既然你的房间有灯，还是最好待在里面吧。而且，现在还不能确定‘角色扮演’到底要扮演到什么程度，但一般来说，公爵小姐是不可能和男人一起睡觉的——不，或许女仆可以。”

　　“你是说，让小陆和他一起？”王妹子挑眉。

　　“只是一个建议。”老赵说，“现在还只是傍晚，到了午夜，外面就彻底没有光了，女仆房可能会很危险。当然，他们也可以留在大厅。但是，还不能肯定这次的副本有没有‘必须待在各自房间’的规则，一切都要赌。”

　　他的目光投向刘哥和小江：“你们的房间也在一楼，目前还不知道有没有灯，你们可以自己选择是待在房间里还是待在大厅。我的话，晚上应该是会回到‘我’的房间里去的。”

　　他还有一句没说——如果午夜来临，大厅的灯也熄灭了呢？那么大厅就有可能是最危险的地方。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沉默，因为即将到来的夜晚。不过很快，沉默被玩家们咕咕直叫的肚子打破了。

　　“咳，还是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老赵说着，走向餐桌。

　　“等等。”王妹子喊住他，说出了自己之前的推测，又问闻或，“小霍，你还记得那张照片里的顺序吗？”

　　闻或给了肯定的答复。

　　按照照片里的顺序，正中是公爵的位置，左下首分别是爱丽丝和露娜，右下首第二位是客人，那么照推，右下首第一位应该就是公爵夫人。

　　他把顺序说了，自己走到餐桌前看了看，然后自然地就坐下了。

　　坐下那一刻，闻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他身上的饥饿感，减淡了。

　　虽然没有饱腹感，但是也没有那么饿了，甚至，他觉得自己这一餐不吃也没关系。

　　这是否意味着，他完成了一次扮演，即按照公爵的习惯坐在餐桌上？

　　“怎么了，你有什么发现？”王妹子敏锐地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正好她也有话要问，“而且，你是怎么确定两位公爵小姐的位置的？我觉得照片里她们都差不多。”

　　闻或说出自己的发现，然后简单地回答王妹子：“她们穿的衣服不一样。”

　　照片虽然不那么清晰，但如果仔细看，还是能发现这个细节的。

　　王妹子看他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

　　能记住这样的细节，做到这么周全的新人真的很少见。

　　另一边，小黄毛已经按照闻或说的坐下了，他惊呼：“是真的没有那么饿了！我感觉不吃饭也没问题了！就是辛苦刘哥给我们做饭了……”

　　有了两个例子，其他人也不在犹豫，按照顺序依次坐下。随即，坐在客人位置上的老赵脸上微露喜色，但在看到其他没有位置的三人时又很快敛去。

　　——能消除饥饿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这很可能意味着他们已经完成了一次扮演，这是对他们的奖励！

　　另外三人里，刘哥原先还有些失落，但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喃喃自语：“……我好像也没那么饿了？”

　　他旁边，小江面露羡慕，小陆则脸色微沉，尤其是在捕捉到了刘哥的话之后——如果说在餐桌上有位置的五人凭借“坐对位置”完成一次扮演，刘哥凭借做饭完成一次扮演，那他和小江呢？

　　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饥饿。而在这里，这同样还成了危险的代名词。

　　如果他们没有像其他六人一样完成一次扮演，又会发生什么？

　　而其他人已经开始讨论起自己的搜索情况了。

　　闻或和小黄毛一组，他们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唯一值得一提的或许就是墙上的那双“眼睛”——闻或没有提自己看见的幻觉一样的血手印——当他们走近看时，才发现那是涂了特殊发光颜料的装饰品，并不是真的眼睛。

　　那时闻或觉得它很危险，现在却突然想到，它其实也是一种光。

　　他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

　　王妹子那边，她简单地讲了一下自己和小陆的搜索过程，他们在黑暗里只能凭感觉摸索，没多久就被陌生的东西抓住撕扯，最后靠拉开窗帘才得以逃脱。

　　最后，老赵才开始说自己那边——主要是他手里的本子。他把本子摊在桌上，给其他人念上面的内容。

　　“x月x日，珍小姐送了我这本日记本，她说，如果我感到寂寞，可以写在日记里和自己交流，我很感激她。”

　　“x月x日，珍小姐被爱丽丝赶走了。虽然珍小姐安慰我不是我的原因，但我总觉得，是因为她对我的喜爱被爱丽丝发现了。我对不起珍小姐。”

　　“x月x日，爱丽丝身边的女仆真讨厌，总是把管家吩咐她的事情交给我。我真不想替她抹地板。”

　　“x月x日，爱丽丝又发脾气了，她一直不喜欢我和妈妈，但这次她说的话真是太难听了。妈妈叫我不要和她计较，但我知道她因此得到了公爵许诺的新裙子。悄悄地说，我总觉得公爵对她就像是爱丽丝对我，虽然爱丽丝只会在高兴的时候奖励我她穿旧的衣服。”

　　“……”

　　“x月x日，家里新来了客人，叫爱德华，是妈妈邀请来的。”

　　“x月x日，爱丽丝似乎很喜欢爱德华，但是我看见爱德华冲她的背影翻白眼了。哈哈。”

　　“x月x日，爱德华说我比爱丽丝更漂亮，天哪，我不敢相信。”

　　“x月x日，爱德华给我写了信。噢，我是在做梦吗？他夸我是他见过最可爱的女孩子！”

　　“x月x日，珍小姐给我写了信，鼓励我不能放弃读书。我也不想放弃，但我只能趁爱丽丝不在，偷偷溜进她的书房里看书。什么时候我能有自己的书呢？”

　　“x月x日，公爵说明天大家都要去参加舞会，我也要去。爱德华说他会邀请我做他的舞伴，他拒绝了爱丽丝的邀请。我是在做梦吗？我的旧裙子会给他丢脸的。”

　　最后一篇读完，大家都静了静。

　　然后小黄毛率先评价说：“这是不是就是那个‘灰姑娘’啊？惨兮兮的。”

　　小柳细声细气地说：“不一样吧？‘灰姑娘’是被继母和继女欺负，露娜小姐应该不是公爵的亲生女儿。她叫公爵夫人‘妈妈’，我觉得她是公爵夫人带来的继女，被作为亲生小姐的爱丽丝欺负。”

　　这是一个和“灰姑娘”反过来的故事。

　　也是，从日记里透露的信息来看，公爵是个强势的人，也没有长时间待在外面，把家交给继母，自然也就不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受到虐待。

　　“这么说，”刘哥也加入了话题，“‘少女的怨恨’应该就是指公爵的继女？她一直被欺负，最后肯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她才终于爆发了。”

　　最后一篇日记截止在舞会前夕，爱丽丝喜欢的客人爱德华却邀请了继女露娜，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不一定是爆发，”王妹子冷冷地说，“她也可能死了。”

　　死亡之后，就变成了副本里的怪物。

　　这是个很有道理的推测。

　　时间一点点流逝，大家来没来得及进一步分析讨论，“铛——铛——铛——”三声，钟声响了。

　　窗外的天空立刻被吞噬了所有光线，变得黑沉沉的，大厅的灯也开始忽闪忽闪，光芒越来越微弱，像是随时就要熄灭。

　　王妹子脸色一变，疾声说：“午夜到了，我们要赶紧回自己房间去！大厅不能待了！”

　　玩家们一个激灵。老赵头也不回地朝楼梯跑，他之前在二楼已经记住了他房间的位置；闻或看小柳还呆站着，伸手轻轻推了她一把，然后身影也很快消失在楼梯上。

　　小黄毛要上楼梯的时候被拉住了袖口，小陆清亮的眼睛带着下定决心的毅然：“我跟你一起去二楼。”

　　女仆房太危险了。

　　而从日记里看，女仆本来就是跟着爱丽丝小姐的，她给爱丽丝小姐守夜，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对不是吗？

　　刘哥犹豫了一会儿，或许是刚才减淡的饥饿感给了他信心，他朝一楼厨师的房间走去。

　　小江站在原地左右看看，最后一咬牙，也跟着刘哥的背影前往管家的房间。

　　当大厅里变得空无一人，仿佛有风呼地刮过，灯彻底熄灭了。

　　大厅里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

　　隐约间，似乎有布料的摩挲声响起。

　　闻或来到三楼的时候，正看见公爵夫人的房间门口，王妹子的身影一闪而过，然后是“嘭”地关门声。

　　他走到公爵的房门前，手按在门把上，突然一顿。

　　身后有脚步声。

　　那脚步声不紧不慢，却转瞬间来到闻或身后，激得闻或一阵战栗。

　　他心跳加快，大脑却格外冷静，没有转身，而是飞快地完成了开门——关门的动作，目光落在床边的灯上，微微松了口气。

　　从始至终，他不曾回头，进了房间就直奔大床，拉开被子，躺下闭眼，装作已经睡着。

　　关门没有起到作用，闻或能感觉到那道阴森的目光仍然注视着他，即使他没有听见声音。

　　但或许，当他睁开眼，就会发现有“人”就站在他的床边……

　　不知过了多久。

　　在一阵摩擦声后，目光终于不甘地消失了。

　　闻或被子下紧攥的手也悄然松开。

　　他没有赌错。

　　有光线，怪物就不能对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午夜的时间明明不长。

　　但钟声响起的时候，闻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睡了很久。

　　一觉醒来，疲惫和倦意都消失了。

　　他从床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拉开昨天没来得及拉的窗帘。

　　清晨明媚的阳光让人格外有安全感。

　　他趁机搜索了一下房间的事物，还没有多久，王妹子就来敲门了：“小霍！你在吗？”

　　闻或打开门。

　　见到他，王妹子的第一句是：“刘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