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盲人演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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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纱布的那天，风和日丽。
脸上的纱布只剩下边缘接缝的最后一圈。
枝头的黄鹂鸟被紫炎抓到了笼子里，每日好吃好喝，那身青黄的羽毛也被打理得更好看了，但可能是日子安逸了，叫得就不勤恳了。
江玉嬿被人从床上拉着起来，笼子里的鸟才扑棱了一下，嘴张了张，却没声。
“小姐，先坐一会，奴婢帮您梳个头，莲亭还有一会儿来。”紫炎帮她穿好衣服，就按着她到镜子前梳头。
紫炎并不是心灵手巧的姑娘，一双手上有许多茧子，常年练刀剑的人。但却是有一个软萌的心。尽管手艺不行，还是坚持捣鼓。反复来反复去，最后给她弄了两个丸子，还有点炸毛。
像两个海胆。
镜子里的姑娘还是愣愣的，不像是很欢喜，也不是不欢喜，就是淡漠。只是因为嘴唇天生有些微笑的感觉，看起来还算是开心的。
紫炎则是越看越心软得不行，还戳了戳右边那个，“真可爱。”
可爱的人半点比不上厉害的人，江玉嬿如此想。
如果长得凶神恶煞一点，不用出手，人就吓跑了。这种让人想欺负的相貌，有什么可爱的。
她嗤之以鼻。
但是能讨好对自己有利的人，顶着不喜欢的东西也没什么。
杨莲亭匆匆赶来时，屋内的人还在头发上折腾，紫炎拿着粉色的丝带要系上去，江玉嬿垂着眼由着她。
那两丸子确实惨不忍睹，但配上小姑娘那脸还是好看的，像年画里的福娃娃，很吉祥。
“紫炎你先下去。”就近放下药箱，他对还兴奋的女人说道。他觉得小姑娘可能不喜欢这样被摆弄。
紫炎并不算机灵，没理解杨莲亭的意思，“行，那你忙。”没什么难堪，坦然出去了，顺手合了门。
江玉嬿没有看热闹的心，还是静默着，手缠着衣袖玩。这衣服是很光滑的料子，带着花朵暗纹，袖口处各绣了一个小兔子。她就是在捏兔子。
乒乒乓乓一阵器皿碰撞响声后，立着的男子拿着一盘子物件蹲下来。
杨莲亭托着她的头，看了看下颚处的纱布，突然就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发髻？”
他很擅长看人，听起来挺玄，其实就是万事留心。仅仅几日，他也能看出些特点。江玉嬿一般开心的时候，会表现得谨慎，像是害怕被夺走。不喜欢时则是十分顺从。杨莲亭很确定她该是不高兴。
太小就经历这种事，很难不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女孩缄默不语。
纱布撩开一角，里面的肉已经长好了，他又缓缓将这一圈解开。
“紫炎长得像是贤妻良母，说话也温柔，但其实只会舞刀弄枪。今后你要是不喜欢她梳头，可以换一个婢女来梳。”
纱布被扔进后面的箱子，杨莲亭拿起盘子里药汁要涂在她脸边缘的毛躁处，他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嗯”一声，女孩却突然抬头。
棉布被错开，药汁滴落在她脖子上。她惊慌失措看他一眼，明白自己好像搞砸了，又猛地低头，像要埋进胸口。
“对不起。”声音细弱蚊蝇。
“没关系，不用紧张。”这真的不是大事，杨莲亭扔掉手上的棉布，重新拿了一块沾上药汁。他觉得她有点太谨小慎微了，连带着他说话也不敢太重，免得让她多想。
之后她再没动过，只能看见一小截下巴和发旋。
一派安静中细细擦完，他收拾好东西起身，女孩才迟涩地开口。
“今天，你怎么晚了。”睫毛扇了扇，江玉嬿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怯懦。
她对着镜子练习了很多次，还是很难表现出无辜、单纯等样子，眼睛里的情绪也伪装得不好，总是带着满满的功利。
不过让眼睛空洞一片，不露出任何异样，却是简单得多。有时候可能这种丧气比那些装可怜无辜的效果更好。
她想试一试。
拿着药箱转身的人闻言足下顿住，他缓缓回身，镜前女孩还是顶着那两个炸毛丸子，摆弄着袖子，身上一股死气。
明明今年才十岁，就好像已经没什么期待似的。
原因太过明显。
虽然他不是主谋，但确实是帮凶，杀掉了一个鲜活的人。
他杵在原地，女孩见久久没有动静，抬头瞄了一眼，见他还在，又缩回去。
“能不能...帮我梳个头，我头皮被拔得痛。”她揉着袖子，一句话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勇气。
“抱歉。”杨莲亭回过神来，忙上前去解她的发髻。
他恍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和她说过，等解纱布那天会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得去逛黑木崖。
他想着要好好照顾她，但那承诺也从没放在心上。
紫炎手艺确实很烂，发带连着发丝打了很紧的结，解下来也拽掉了几根头发。
“下午，我和紫炎会带你去逛逛黑木崖。你中午记得吃得饱一点，再睡一会，才有力气。”
杨莲亭给她梳好头发，缠着丝带在脑后编了个松松的辫子。又说了几句话，最后摸了摸她的头，就提上药箱推门离开。
门被轻轻合上，这次没有了落锁声。
江玉嬿静静看着镜子里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发髻梳得很好看，这张脸也好看，一看就是一个活泼爱笑的女孩。
许久，那扇门也没有再打开。杨莲亭该是没让紫炎再进来。
笼子里的鸟突然叽叽喳喳叫起来。
江玉嬿偏头看过去，那小东西疯狂地扑着翅膀，只是笼子很小，怎么都飞不起来。
“蠢鸟。”她蓦然开口，冷冰的语气和镜子里纯良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一只虫子就忘了谨慎，被人抓进笼子里，愚蠢。
手摸上脑后的辫子，轻轻一扯，细软的发丝就滑落到肩头，粉色的丝带也在地上。
谁稀罕你们这些施舍。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盲人演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