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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86章 残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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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阑拖着行李箱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穿着机车皮夹克的寸头男生,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灿灿的玫瑰,面带愁容地在楼下踱步,侧脸对着她,做作的姿态很像在拍电影。如果不是周围实在没什么人,她真的怀疑是不是有几个机位正在暗处对着他。
她匆匆走过,掏出校园卡来准备刷门禁。
“夏阑!”
她回过头来,寸头男生有点不太自然地朝她笑了笑,“还记得我吗?”
她愣了一下,但很快认出了那张脸,熟悉的小麦色皮肤和单眼皮小眼睛。
“纪唯?你不是在美国吗?”
“放寒假了。”
噢对,还有两周多就到圣诞节了。十二月的第一个星期,过得简直像一场发生在异空间的梦。
夏阑很疑惑,纪唯抱着一大束玫瑰站在她们宿舍楼下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的新女友也住这栋楼?可是不对啊,杨逸槐说过,他现在的女朋友也在美国。
纪唯朝她走近一步,把怀里的玫瑰转移到左手上,腾出另一只手来,“我帮你把箱子拿上去吧,六楼没有电梯,怪沉的。”
“不用不用”,夏阑抓紧拉杆往后退一步,“一点儿也不重,我自己可以。”
“那……”纪唯吞吞吐吐的样子特别像上了火便秘的人,“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卢艾叫下来?”
“好。”
原来是来吃回头草的。夏阑恍然大悟地笑起来,特别爽快地刷开门上了楼。
“他就站在楼下,穿着机车皮夹克和工装裤、马丁靴,一副西部牛仔的样子,真的有点帅”,夏阑添油加醋了一番,“重要的是手里还捧着一大束玫瑰,怎么着也得有99朵吧。”
但语气从头到尾都是轻描淡写,她偷偷地瞥了一眼卢艾,想从那张脸上探得一点憋不住的喜悦。
这可是偶像剧女主的剧本啊,卢艾巴巴等了多久才等到今天的逆袭?
可卢艾只是淡淡地说:“我知道,他给我打电话了,但我不想下去。”
夏阑当场被卢艾淡定超然的样子折服得五体投地。那个跟她一起住了五年的神经大条每天都乐呵呵的女孩,看来真是修炼到家了。
她揶揄的话还没说出口,卢艾的手机又响起来,铃声是韩国女团的一首什么曲子,听得她直闹心。
“我不会下去的。”
“你别等了,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你什么意思,找他干什么?”
“行,你等着,我这就下去。”
夏阑大惑不解地看着卢艾随手抓了个羽绒服,用手粗略地梳了梳头发就出了门。
风水轮流转,说的就是卢艾现在这个样子吧。那个曾经卑微到尘土里的女孩,如今已能用这么无所谓的语气来面对旧爱,的确是脱胎换骨了。
只不过,不爱干净的毛病还是没变。夏阑环视了一眼宿舍,她不在的这一周,所有公共空间基本都被卢艾祸害了个遍。书桌上堆着油乎乎的外卖盒、喝了一半没扔的可乐瓶、瘪了的薯片袋子,还有一个吃剩的苹果。旁边的垃圾桶满得要溢出来,地板上有星星点点的橘子皮、打了结的几绺头发和几只颜色不配对的袜子。
连空气都是霉味的。整个房间里,只有夏阑的书桌和床还维持着干净整洁,孤单得像遗世独立的忍者。
她眉也不皱地打开大门和阳台的窗户,让空气最大限度地对流,然后麻利地扎起马尾,拿起扫把。
直到把房间恢复到一周前离开时的原样,她才坐下来长长地吐了口气。拿起手机,看到苏星洋发来的微信。“到了吗?”
她回复说,“已经到宿舍了,平安。”
他说:“好,那早点休息。”
这样不远不近的关系到底算什么,不就是他曾经说的,“继续保持联系的普通朋友”吗?
夏阑暴躁地把头发乱抓一通,末了决定用洗澡来转移注意力。
直到她把洗衣服、晾衣服、吹头发、护肤、抹身体乳等一系列繁杂的功课做完,卢艾才慢吞吞地推了门进来,脸上堆着半死不活的奇怪表情。
“自己坦白吧。”她坐在床上居高临下地对卢艾发话。
这句话对开启卢艾的自八开关一如既往地有效。卢艾走到她床前来,恹恹地抬头,“如你所料,他是来求复合的。”
“可你看着好像不开心啊。”
“我也不知道,说不上为什么,我应该心如止水才对啊,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可心里就是酸酸的,像被什么东西扯着一直往下坠。”
“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终于发现了我的好,兜兜转转一圈后,他说,他发现自己最爱的原来是我,是痴痴等了他那么多年的我。”卢艾怅然地说。
就这样戏剧性地回到故事最初的起点。少女暗无天日的漫长暗恋里,总是用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
“他就算现在不喜欢我,将来也一定会发现我的好。”
“无论他交过多少个前任,她们都只能是女二女三甚至路人甲而已,我才是最后的女主角。”
可是当卢艾终于等来自己的主角戏份,剧本和舞台却已经悄无声息地被置换了。
没有人会一直停留在原地。就连夏阑也不确定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我知道这种心情已经不是喜欢,只是觉得遗憾,觉得很心疼当时的自己,为什么我们的moment就是对不上呢。如果他早一些发现,当初我是不是就不用白流那么多眼泪?毕竟当初他真的是我认定的唯一,是我的命中注定啊。”卢艾喃喃。
夏阑忽然想到在二外日语课上学过的一个词,叫“残念”,中文意思是“遗憾”。她总觉得这个词字面上比起中文更接近原来的涵义。
残念,未完成的,残留在心里的念头。
她太知道那种念头的强大力量了。那种念头能让人在人生顺风顺水、无限春风得意的日子里,面对自己时仍然逃不过辛酸,逃不过心痛,逃不过一种得不到的疯狂躁动。
那种残念,写在她和卢艾的故事里,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讳莫如深的暗恋,叫少女时代的美梦。或早或晚,都要醒的。
“为什么最后还是决定下去见他?”夏阑问。
“因为他说如果我不下去,他就去找杨逸槐,我不想让他们见面。
“我现在喜欢的是杨逸槐,我很确定。”
是吗,如果她说的是真的,为什么此时此刻眼角还会泛着奇怪的泪光?
夏阑抬起头来看着卢艾,没有说话。
“我只是在为当时的自己难过而已。”
夏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不想再去深想了。
在床上躺成“大”字形,慢慢酝酿睡意的时候,夏川忽然打了电话过来。
“喂,姐,求帮个忙。”
夏阑几乎要被这句话惊到原地坐起来。“什么,你叫我姐?”
从小她和夏川就经常为了分出谁大谁小争个头破血流,女孩子长个子的年纪,男孩大多还停留在小孩子的体格,她也为此多次强令这个比她小不到半年的堂弟喊她“姐”,却从来没有得逞过。从小到大,夏川从来只管她叫夏阑,她也只管他叫夏川。两个又犟又别扭的孩子,就这样硬生生把对方叫成了路人的距离。
破天荒的头一次,夏川居然喊她姐。
夏川在电话那头急急地把话岔开,“叫岔了,叫岔了,那个,夏阑,帮我出个主意呗。”
“有话就说。”
“下周冬至了,我想去看宁微的爸爸和妈妈,你说,我送什么礼物好啊?”
“原来是要见家长啊。”
“她妈妈长年坐在轮椅上,也不怎么出门。她爸爸又忙得很,天天跑客户。我想破了头也不知道该送什么。宁微好不容易同意我上门,还是分别上两家门,我总不能掉链子啊。要不是我实在没什么异性朋友,我才不找你呢……”
“简单,你再喊我一声姐,我就告诉你。”
“夏阑你别趁人之危啊……”
“喊不喊,不喊我挂了啊。”
“行行行,算你狠,姐……”
但是他还没把最后一个音节发完整,夏阑就急急地打断了他,生怕鸡皮疙瘩会蔓延到全身,“算了算了,谁让我比你大呢。”
“长年坐轮椅的人,应该会很怕冷,但是又不能把关注点放在人家的残疾上,所以我建议你送帽子啊围巾啊这些保暖上身的东西。
“至于跑客户做生意的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啊,估计你送的人家也看不上,贵的你又买不起。所以不如表示一点心意就行,买点茶叶水果什么的,展示一下未来女婿的孝顺。”
夏川叹服地夸了她几句,“没想到啊夏阑,你现在可以啊,终于不是书呆子了。”
她用臭屁的话敷衍过去,“现在才发现了吧,你以前根本就是嫉妒我。”
夏川没接话,沉默了一阵,问她:“最近,都还挺好的吧。”
“挺好的啊。”
“彻底放下了?”
“放下什么啊,作为一个学霸的骄傲吗?”
“没跟你开玩笑,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没有,放不下,过不去,也没法往前看。”既然大家都非要听实话,她只能全部如实交代。
“哎,你……”
“夏川,你跟宁微好好的,这就行了。别管那么多。”她把夏川没说完的话掐灭在电话那头。
所谓年少执念,所谓幻梦一场,美就美在并不一定要实现,就让它永远永远留在心里,像未完结的电影,像半路夭折的小说,仅供回味,仅供留念。
夏阑终于慢慢想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她仍然爱着苏星洋,但再也不必依靠从对方那里获得什么来延续这种爱了,她自己强烈的意念就可以源源不断地为那个毒瘤供给血液和营养。
她爱他,也可以与他无关。
她要一直坚持到她的心熬不住走向苍老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出门得很着急,没来得及更,希望现在还不晚~各位小天使们今晚跨年一定要尽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