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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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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翎眼看着木枯子和吴星跑下山,手上传来的刺痛才唤回他的神智。方才情急之下扑住木枯子,他拿自己的手垫着木枯子的头,狠狠磕在了地面的碎石上。现在伤口渗出了血,混着脏污的尘土,刺得他一阵一阵地疼。
秦峥转过身,低头捧起他的手臂,轻声道:“没事吧?”
卫翎摇头:“无妨,皮外伤而已。”
“回府处理一下吧。”秦峥看起来眉宇间很是疲惫。他抬头看了一眼将要西沉的日头,对手下道,“去查黑莲的藏身之地,天黑之前,务必找到汇报给我。”
“是!”手下应道。
卫翎沉吟一阵,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当时他们放了烟.雾弹,我依稀记得是往这个方向逃了。”
“重点沿着这个方向查。”秦峥点了点头,对属下补充道。
秦峥和卫翎在原地无声站了一会儿,才默默走下山去。而还没等他们走到山下,山顶乍然而起的火光和浓烟,遮天蔽日地喧闹起来。
“走水了!!!”山间有人大喊着,邻近的百姓以为是寻常的山火,而知道内情的秦峥,险些气出一口逆血。
准备打道回府的秦峥,只能派人去通知了京郊大营的守军,和众士兵一起,与山火斗了整整一宿,至天蒙蒙亮时,才扑灭这漫山的大火。而火源处那个奇怪的建筑,已经被烧得只剩房梁渣了。
突如其来的大火惊动了整个京师,严晟自然也不可能毫无察觉。第二日火势刚扑灭,严晟又传唤秦峥入宫回话。
“南山为何会突发大火?”严晟宣来秦峥问道。
秦峥疲惫地叹了口气,对严晟道:“启禀皇上,昨日在南山悬崖,乔默前辈与黑莲发生冲突打了起来。待臣赶到时,乔默前辈被打下悬崖,黑莲的人已经逃离现场,臣正要追查黑莲的藏身之处,他们却一不做二不休,将整个山头放火烧了。臣办事不力,请皇上降罪。”
“现在不是降不降罪的问题,”严晟皱眉道,“乔默是不是那回住在你府里,还在清河畔被黑莲追杀过的人?他和黑莲又有什么恩怨?还有,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追过去的?”
“回皇上,乔默前辈和卫翎相熟,这次他瞒着我们去找黑莲,卫翎也是半蒙半猜摸过去,无奈晚了一步,没能救下乔默前辈。”秦峥顿了顿,看向严晟道,“乔默前辈曾和卫翎说过,他和家父,卫翎的父亲,凉国慕容皇帝,还有先帝陛下都是旧识。他这次行动,应当是为了将陷入黑莲之手的凉国公主救出来。臣未曾听家父家母说起过他们当年的事,不知道皇上是否知道一些?或许我们可以……”
秦峥的“可以从当年的故事入手找到一点端倪以对付黑莲”一句话还没说完,严晟却突然冷了脸打断他:“先帝没和朕提过,朕也懒得打听那些有的没的。酒肉朋友罢了,说什么旧识,也太抬举他们了。”
秦峥一愣,被严晟突然尖刻的语气弄得不知该如何回话:“那既然皇上不知……就算了吧,臣再想别的办法。”
严晟倒也没再说什么,对卫翎在其中的出现也没多加质疑,只是秦峥觉得严晟大概是把这笔帐记在了心里,深深无力之余,对卫翎也是有气难发。严晟询问了几句,简单交待了山里居民的安抚事宜,便挥手让秦峥退下了。
秦峥告退之后,严晟的脸才重新阴沉下来。荷妃端着茶点进来,观望着严晟的神色,柔声问道:“皇上是为山火的事烦心吗?”
“不是。”严晟坐在龙椅上,闭眼用力揉着眉心,“烦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罢了。”
荷妃一脸天真地发问:“从前惹皇上心烦的人吗?那皇上何不将人逐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哪有这么容易?”严晟嗤笑一声,随即又沉下了脸,“有些人,不管怎么样,都逃不开,甩不掉,和糖膏一样黏在身上,阴魂不散。”
在秦峥说起旧识那个词时,大段的回忆便猛然灌入严晟的脑海。众人敬仰的先帝,他称作父亲的男人,他在孩提时代,见到最多的,只是那人淡淡掠过的侧影。朝堂御书房两点一线,偌大的后宫只被那人当作摆设。他甚至没有记住父皇的脸,每日在眼前的,只有他温柔的母后坐在窗边,用刺绣和花草掩盖秀脸上的落寞,还有抬头望向远处静心阁时,眼神里起起伏伏的期待和失望。
从他出生起,到先帝病逝,先帝见他和他母后的次数一双手都数得过来,别说如平常人家过问孩子功课,先帝根本就像看不见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一样。
可他知道,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父皇,根本不是这样冷情冷性的人。他的父亲年少坦荡洒脱,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纵情山水,走南闯北,民间甚至有不少话本子编排着那一行人的轶事佳话。明明在别人口中,先帝是那么一个活得热烈的人,凭什么连一丁点为人父为人夫的温情都不能分给他和母后?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去御书房找先帝时,先帝捧着一本游记入神地看着,眉眼中是从未对他流露过的自在和温柔。可他一出声,先帝再抬起头时,那种温柔的神情,已经跟着被盖上的游记一起收了起来,一丝半点都没投到他身上。后来他托人查了那本游记,得到的结果是,那本游记是先帝在外结识的那群友人之一写的,记录的是他们一行人游山玩水的趣事。
就是那群人,在外结识的不知来历的狐朋狗友,夺走了他父亲的全部柔情和笑脸。他上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烧了那本游记,压下民间的所有传闻,把先帝的这段往事压缩在史册的寥寥数笔中匆匆带过。他恨他父亲那群所谓的朋友,恨不得动用所有手段抹去这些记忆,可现在,那群朋友,竟然又出现在了他面前。
所谓的黑莲,怕也是那个人从前欠下的孽帐。严晟想到这里,心下冷笑,过去夺走母后的幸福和他的童年,现在又出来威胁他的江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