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颜公子》默写着悲伤

22、情蛊发作

　　李迹翎的眉慢慢地皱了起来，付鸾斐的脉象之诡异实在是前所未见。他的脉象平和，跳动稳定，但是虚软无力，若是放在一个普通的书生身上，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脉象，但是他是一个习武之人，而且造诣还是武林之中数一数二的。怎么可能会这样？
　　而且最重要的事，他的脉象有虚弱的趋势，也就是说他的身体，在一天比一天更接近死亡。
　　“不要太勉强了，我也学过医，自己的身体很清楚，这个情蛊真的是超出我的理解范围，匪夷所思。”付鸾斐看出李迹翎为难的样子，劝解道。
　　“不行，为了你的身体我一定要想出解决的办法。总之，你先喝一些固本培元的药，我要住在这里慢慢照顾你，即使是要花上一辈子，我也要化解这该死的情蛊。”李迹翎脸色不是很好，但是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极是认真，屋中的紫陌和红尘，已经悄悄抹起了眼泪。
　　“你……唉，这又是何苦呢？”付鸾斐也经不住喟叹，从来他都是清清淡淡的，记忆中最深刻的感情就是对那个人的恐惧和恨意，那种深入骨髓，植根身体的恨，直到现在，这个身体还在用情蛊这种方式，提醒着自己对他的恨意。所以，他从来不了解，是什么样的感情可以深刻到许下一生的誓言。
　　一时间，除了那一声轻叹，屋中再没有别的响动，就连那些刚刚还在忙碌的丫鬟小厮，也都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离屋子远远的，给屋中的众人一个安静的空间。
　　“怎么回事都站在这里？”戴冥仰的一句话，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怎么你也是来看这个传说中的医道高手诊病的？”付辛博扬起了微笑看着刚刚进屋的人。对他来说，戴冥仰是一个宠他的哥哥，可以肆意撒娇，耍赖，恢复小孩心性。他从小就避世而居，身边除了那些花花草草就只有两个人，缺少亲情的他，似乎在戴冥仰身上找到了家的感觉。
　　但是，这些李迹翎并不了解，对于付鸾斐的过去，身世，经历，他知之甚少，他总是带着一身的谜题，让人猜不透，也不敢去深究，就怕再看见他一脸的忧伤。但是他知道一点，那就是戴冥仰了解付鸾斐比他要多。
　　感情始终是自私的，也许以前对于戴冥仰，他带这些许敌意和戒心，有从各方面的考虑，但是现在纯粹是一种简单的情绪——嫉妒。他不满于付鸾斐对他的微笑，对他的撒娇，甚至于他比自己更了解付鸾斐这件事。
　　所以他看见戴冥仰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没有好脸色。
　　其实戴冥仰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而且自己的小情人，也不知为这件事闹过多少次别扭，但是，他和付鸾斐的感情，有一种亲情和友情掺杂因素，有一种患难之间互相扶持的情缘。
　　即使各自身边有了别的人，这种感情还是不会改变，不会减弱的，只是对于这个于灯火阑珊处，寻得真爱的人来说，这样的感情是不能容忍的沙子。所以，他也只能苦笑而已。
　　“怎么我错过了吗？怎么都不等等我啊？”戴冥仰也开着玩笑，试图缓解屋中那种冰冷气息徘徊的感觉。
　　“等你？头发都白了。”不满地斜瞪一眼，吕睿纵使身经百战，还是火气不小。
　　“呵呵，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出去晒太阳吧！”戴冥仰也只好笑着叉开话题。
　　“嗯，好久没有见过阳光的感觉了。”付鸾斐也笑着说，自从上次他在有朋客栈里毒发了之后，就一直在想办法让身边的人离自己远去，尽管知道以他们对自己的感情这么做是几乎没有希望的，但还是不希望他们在自己死后，还要痛苦。所以他常常是一个人在那里沉思，紫陌红尘她们也不敢打扰，戴冥仰和吕睿也不忍心打扰，所以他都是一个人呆在房里的。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阳光了。
　　李迹翎怔在付鸾斐的笑容里，在他印象中，付鸾斐虽然不是像他那样很少笑，但是他的笑容总是有点破碎的感觉，没有深入眼底，像这样发自内心的，温暖和煦的笑容真是少见。所以下一刻，他做了一件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的事。他毫不犹豫地抱起还懒洋洋地窝在被子里的付鸾斐，一边吩咐紫陌她们搬睡榻,一边向院子里走去。
　　辰时的阳光洒在院子里，在这将近年关的深冬里异常地温暖柔和，付鸾斐拢了拢身上的被子，微眯了眼，看着这冬日里的阳光。身边一个小炉在慢慢地炖着汤药，散发着药材的清香，触手可及的地方放着他最喜欢的糕点和巴陵春茶。
　　这样平和宁静的感觉自己真的从来没有享受到过，在这个冬日的上午，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一种温暖的感觉从心里慢慢滋生出来，涓涓细流一般流过四肢百骸，又在心中汇聚。
　　当日他和李迹翎在客栈的争吵，虽然双方都有错，而且，至今那种真和假的感觉已经混合在一起了，让人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所以李迹翎回心转意之后对他的温柔体贴，他感觉到了，但是不敢全部接受。因为怕又是一种伤害，但是仔细一想倒也释怀了，自己一个将死之人，如果真有什么是他贪恋的，就让他取去吧，毕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样也就安心、坦然地接受了。可是现在这种温暖的感觉真的让自己害怕，因为他对这个人世又平白生出诸多留恋来。
　　想要继续享受这样的阳光，想要继续体会别人的关心，呵护，想要继续陪着自己重要的人感受喜怒哀乐，想要好好地游览天下，想要……
　　想要做的事情变得多了起来，想要在乎的人也变得重要起来，这种对于生命的不舍，对于世界的执着，让付鸾斐感到了一丝恐惧。原来的清冷淡漠不再，原来的无情决绝逝去，那么当他必须面对死亡的时候，他是不是会伤心，难过，不舍？
　　“在想什么？”付鸾斐思绪风起云涌的时候，李迹翎已经来到他身边，先看了看一边在熬的汤药，然后帮付鸾斐掖好被角，就扯过一边的凳子坐在他身边。
　　“没什么，只是我想去看看山下的景色。”掩饰好心中涌起的失落，付鸾斐缓缓地说。
　　“好啊，等我把你身上的蛊毒解了，我们就下山，寄情山水，笑傲江湖。”李迹翎带着春风化雨般的微笑看着付鸾斐。
　　自从他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心意之后，就不再吝于笑容，那个恍如黑夜明灯般的笑容时常挂在嘴边，连紫陌都失神几次了。
　　“解毒？”付鸾斐的嘴角漾起一抹苦笑，那个人的个性他再清楚不过了，他所用的全是天下无双的药，药性诡异，而且全是没有任何退路可留，除了真正的解药，其他的，只是徒增痛苦而已。
　　李迹翎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看见付鸾斐的脸色变了，好不容易出现的一丝血色正在极速退去，没过多久，额头就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鸾斐，你怎么了？告诉我！”
　　“没什么，我没事的。”付鸾斐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强忍着什么。
　　“不要瞒着我，我是医生啊！告诉我你的感觉！”李迹翎有些手足无措地说，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事物脱离掌控的恐惧感。
　　“我……”付鸾斐的话还没有出口，额上就变成了豆大的汗珠，脸色灰白，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鸾斐，你……”李迹翎的话才到嘴边，付鸾斐就吐出了一口已经发紫的血，血珠在阳光下溅出好远，落成了一地斑驳，然后他就失去意识倒在李迹翎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