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黄河》赵羡

149、第 149 章

　　李家峡库尾，西接纵深峡谷，南连坎布拉森林，东南角大坝耸立，将一汪碧水锁在其中，岸边站着几个人，一人坐在石头上对着电脑屏幕写着什么，一人扛着背包一手拿飞行无人机，一手拿潜水无人机，还有一人举着望远镜遥望，观察库区环境。
　　湖边漂着一个奇怪的装置，一个大黑方块塞在游泳圈似的裙带上，顶上立着一张太阳能电池板，底端被外侧挡住，垂在水面上。

　　“这什么？”小余一手挡着阳光，问。
　　文森特随手把向日葵号丢下去做试验，道：“充电器。”

　　潜水无人机在水中嗡嗡转了两圈，而后像是找到了方向似的朝游泳圈方向开去，继而越过外侧漂浮辅助，停在正中间。文森特智能手环“嘀嘀”响了两声，电脑屏幕上跳出电量管理的界面，显示为绿色充电状态。
　　小余：“……”
　　小余：“就就就这么就充上了？”
　　文森特瞧她一眼，道：“就就就是啊，电池板光电转化，锂聚电池蓄能，耦合系统电磁转化外加数据采集和监测模块，以及……”
　　手环又“滴滴”响了两下，充电连接断开了。
　　“充好了吗？”小余凑过来看。
　　文森特转头去找无人机控制器，按了两下又换成捞网，道：“是掉了。”
　　小余：“……”

　　老任放下望远镜，道：“有支流，有村庄，有森林，有网箱，分头行动。”
　　文森特伸长胳膊去捞无人机了，奈何木柄不够长，回车上接了个船桨过来。小余好笑的看着，道：“大坝那边还好远，我送你啊队长。”
　　老任看了眼天上散发着热力的火球，“嗯”了一声。

　　文森特最讨厌两件事，一个是环境掣肘要啥没啥，一个是缺金少银实验材料多次重复使用，现在两个都占全了，他看着水下，入定似的握着船桨画圈，终于碰到疑似目标，拇指捏着船桨上端，轻轻向上一挑——

　　“你小子，干啥着！”
　　一声爆喝在耳边响起，文森特冷不丁手一抖，刚挑起的无人机咕噜噜顺着崖壁滚落下去，再探不着了。
　　文森特：“……”
　　文森特无语转头，道：“大哥，我东西掉湖里了。”
　　来人是新成立的库区水产养殖巡湖小分队成员兼领队，他点点文森特手上的船桨接捞网，道：“脑看你想捞鱼俩？”
　　文森特“嗯”一声，诚恳道：“我捞个机器鱼。”
　　对方：“？”

　　一番沟通后，对方终于明白了，但还是不相信，他指着水面上那个方头方脑垫着裙边的大疙瘩道：“你说扎俩充电器？”
　　文森特点点头。
　　“水里头哈机器人掉着？”那人一脸怀疑。
　　文森特纠正道：“水下无人机。”

　　鉴于对方老实配合，还愿意被全程监督，巡湖人员去而复返，拿来了大一点的捞网，道：“不是不叫你捞鱼，等一挂家门还来钓鱼撒，是前儿来个脑们网箱破了，鱼都跑哈了，现在都么抓到人撒！”
　　说到这个大哥就一肚子气，一边杵着网探进水里，一边朝文森特抱怨。他今年好不容易不打鱼转养殖了，两大网虹鳟长得肥得很，不知道哪个傻干寻岔头儿，瞎搅干。
　　“泼烦！”大哥手腕用力朝上一挑，愤愤总结道。

　　文森特挑了下眉，看着被轻易捞上来的向日葵号，忽然间觉得被线索撞了个满怀，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柳暗花明必须得抓住啊！
　　“多谢多谢多谢……”文森特握着对方双手，万分感激道。
　　大哥：“……”
　　大哥不自在的抽出手，只觉得激动的歪果仁还真是奇怪，难道说那个看起来像个玩具一样的东西其实很贵重？他想了想，还是遵从好奇心，指着那个小小的无人机，道：“咋着充电啊家，防水线哪俩？”
　　文森特一边检索错误日志，思考着电路修改方式，一边道：“无线的，不过要先改一下……话说，人还没抓到，鱼捞回来了吗？”
　　大哥“哎”一声坐在他旁边，道：“捞了撒……”

　　坝前。
　　老任前去交涉，小余开车回转，开始在李家峡的搜寻工作，她瞥了眼后车镜里的队长身影，忽的想起什么，紧急停车扒下车窗朝外喊道：“对讲机带了吗！”
　　老任：“……”
　　老任：“带了！”

　　坝前守着站岗的士兵，老任在身上摸了摸，翻出自己的工作证递过去，上前说明。小余远远看了会儿这才要打火离开，车前一个年轻人走过，怀里抱着衣服，看起来沉甸甸的。
　　工作人员吗，小余看了眼他的工作服，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旋即开车离开。磊子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了眼，下意识摸摸下巴，暗自揣测难道是今天早上用了洗面奶所以看起来比较帅？怀里的小家伙动了下，磊子忙按住，道：“别动别动，这就帮你找医生啊乖。”
　　磊子朝站得笔直的兵哥哥比了下工作证，又掀起怀里的衣服给他看，道：“观测点附近捡了只鸟，好像是猫……”
　　“长耳鸮。”老任在一旁道。
　　衣服包里那只不大的猫头鹰探出脑袋，两边耳羽支楞着，大脑袋左看右看，圆圆的眼睛眨了两下，看看老任，又看看抱着他的年轻人，用力挣扎了起来。
　　磊子“哎”一声，怕摔地上又不敢抱紧，老任抬手盖上衣服，道：“我建议换个安静的环境，长耳鸮对于噪音非常敏感。”
　　磊子两只胳膊揽着怀里的小家伙，上下打量老任，疑惑道：“您是？”
　　老任递上工作证，道：“野外考察，想找你们了解一点情况，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履行以下前动物救助医的职责。”

　　小余回来的时候，文森特已经跟巡逻大哥聊熟了，文森特带他看了潜水无人机的首次成功长时间充电连接，巡逻大哥给他看了网箱破洞的照片，还说要是他也有这么个高科技，鱼就丢不了。
　　小余眨眨眼，无声的指指对岸，那里还去吗？
　　文森特微微点头，转身拖出他的皮划艇，道：“其实不太方便，水中传输距离有限……大哥要看看吗？”
　　巡逻大哥四下看了看，见前两天钓鱼的人也没过来，索性去开了自己的船，和文森特一起下水了。
　　小余瞧着这莫名其妙的友情，晃了晃脑袋，转身捞起无人机，从库尾开始搜寻。长发马尾晃动着扫过她的肩膀，什么时候剪个头发吧，小余想。

　　小金回头看已经被他们甩在身后的公伯峡大坝，顶着一次性纸杯晃了两下，道：“人类为什么要在河里放这么多只大坝呢？”
　　这只大坝跟他们之前看到的又不一样，左岸有几道长长的斜坡，容容可以带着他顺着爬下来，右岸的斜坡则被方方的东西挡住，小金感受着水里低沉又规律的震动，“啊”一声，道：“算啦，走吧~”
　　坝后的河水又欢快的奔腾起来，人类也理所当然多了起来，小金裹着水草和容容潜进深水里。沁凉的河水荡涤水草，附近游鱼散开又聚集，头顶上时不时响起游船的轰鸣声。
　　小金没说话，容容也没说话，这是一段安静的旅途，尽管环境并不是那么安静。有时候小金觉得是不是没有话说才会这么安静，他在草叶间看一眼容容，黑色大鲵转眼看过来，轻轻吹了个泡泡，像是在问怎么了？
　　但是好像又不需要说话。小金晃了下背鳍，容容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知道容容在想什么，说话反倒是心知肚明的调剂。

　　“好安静哦。”小金钻出水草道。
　　容容看着周围因为他的到来四下逃散的群鱼，“嗯”了一声。

　　前方出现了河心岛，水中人类的味道也变得浓重了。小金试图朝岸上张望，又被容容按下去。他晃晃尾巴，道：“我想看看有没有大树哇，有人类的地方才有大树~”
　　容容想了想，道：“等晚上。”
　　“晚、上——”小金拖长声音打了个滚，望着被水草挡住的水面和天空，道，“可是晚上刚刚过去哇，还有好久好久~”
　　容容看了他一眼，推着蓬松的水草往前游。头顶上一只游船掠过，发动机震动的声音像雷声一样滚过。

　　小金道：“又不安静了。”
　　话音刚落，前方倏地游出来一大群幼鱼，都是没有鳞片的花斑裸鲤，他们挨挨挤挤靠在一起，说着叫着什么，顷刻间占满了大部分河道。

　　容容停下来，小金有点发愣的钻出水草，看着这群比他还要小一点的小小鱼，忽的冒了个念头——这样的不安静……还挺好的？

　　细碎的说话声传过来，小金尾巴一弹就冲了出去，叫道：“你们好呀！”
　　幼鱼们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好奇看着这只金色的小鲤鱼，各自冒了个泡泡，打招呼道：“你好呀~”
　　岸边传来人类的脚步声，容容想了想，探爪将水草推下去。团团包裹的金鱼藻顺着流水滚下来，被触到的幼鱼回头看了眼，顿时被不远处盯着他们的大家伙吓得魂飞魄散，“啊”一声大叫出来！

　　水中的氛围倏地紧张起来，幼鱼们绷紧背鳍，缓缓后退，有胆小的鱼鱼已经开始乱撞了。小金刚想说话，却见容容在水底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不能劝，一劝就会丢，小金刹那间心念电转，扬声喝道：“跟我来！！”

　　一鱼呼，群鱼应，小金衔起那团水草朝着下游的方向迅速游去，背后跟着大群不过两寸的裸鲤幼鱼。容容在水底追了两步，又停下，瞧着狂奔而去的那团水草，轻轻晃了晃尾尖。
　　岸上，几个人站在岸边，一人指着水底的幼鱼群，道：“在那儿，还挺活泼。”众人点头，各自抱着箱子被按着拍了几张照后，收工回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