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你不可》苍盲

15、往事

　　赵一绯没想到剧本的走向会往这个方向发展，她也有点懵了，她道:“刚才顾太没为难你么？”没逼他把她这个破坏别人相亲的妖艳J货辞退么？
　　这深宅豪门的思维还真的不是她这等愚民能够理解的。

　　顾承宇亲昵的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就知道你又瞎想了，说了和你没关系，而且……我母亲这个人，就是死要面子，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不听她的话还没给足她面子罢了。”

　　赵一绯轻轻推开他：“可她是你的母亲。”
　　“那又怎么样呢。”顾承宇满不在意的摊开手，突然冷笑一声，“如果被生下来的结果就是天天受她的摆布，我还不如重新回去做一颗小蝌蚪。”
　　赵一绯想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于是不接话了。

　　顾承宇也不在意，伸手把她拉起来：“先吃饭吧，我想你坐在下面肯定又没胃口，就在这吃吧。”
　　赵一绯吃饭时的习惯很好，不说话，双手捧碗，只专心地盯着碗里的食物，每一口都充分咀嚼。顾承宇点燃一根烟，如云似雾的烟雾后面，一双狼一般的犀利目光在旁边一直默默地盯着她，见她吃的差不多了，突然开口：“我觉得做你的食物挺幸福的。”
　　赵一绯耐心地咽下最后一口，不由地抬头问他：“为什么？”
　　“因为他们能得到你的主动舌吻。”

　　“……”就知道不该问。
　　“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我。”
　　赵一绯只当听不见，默默的拿纸巾擦嘴：“我把盘子送下去吧。”
　　顾承宇挡了她一下，又将她拉进怀里坐好：“陪我说会儿话吧。”
　　赵一绯扭捏了两下实在挣脱不开下意识往书房门口看了两眼。顾承宇立马猜到她心里的小九九，幽幽道：“放心，门我上了锁，而且，我也不做什么，就这么抱着你说会儿话，你别乱动，再动我可就不保证了。”

　　这次顾承宇倒真的讲道做到，真的只是抱着她闲闲的聊天：“从小你的父母对你管教很严吧。”
　　他的姿态很放松，也没有动手动脚，赵一绯稍稍放松了点警惕，有点心不在焉，说话间就带了点敷衍：“还好吧。”

　　顾承宇难得耐心的没计较，慢慢的诱导她：“我看你吃饭说话都很有规矩，该说的时候说，不说的时候绝不多说一个字……也许你不知道，刚开始你来工作室的时候，我看中的就是这一点。”
　　说白了，就是她嘴巴严呗，这点对于万恶的娱乐圈艺人来说确实挺重要的，可以理解，赵一绯点点头身体直直的立在那僵硬而又冷淡。
　　她是真的瘦，并不只看起来而起，顾承宇通过几天的亲密接触，深深认识到这点，大手顺着她嶙峋的背脊走向一点点轻柔的安抚，说话的语气也不由地跟着柔软起来：“我想你小时候肯定和我一样，被家里人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赵一绯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和变化，不同于他的心安理得，她会觉得有点烦躁，一直扭着脖子看着书架上一排排整齐的书籍：“还好吧，一般家长应该都是这样吧。”
　　顾承宇这次没强迫她面对自己，只轻轻吻了下她的额角，是个很礼貌甚至谈得上温柔的举动：“嗯，也对，不过有的家长会很有耐心很多陪伴，我小时候有段时间是很向往的。”

　　这句话倒是触发到了点儿赵一绯心底深处的隐秘，她忍不住转过头来看他：“顾太小时候对你不好么？”
　　“没什么好不好的，把我当做个机器罢了。”顾承宇环顾一圈满是书香环绕的书房，满满的书架占据了大部分空间，“看到了没，这里的书，我多数都看过，还有一部分被阿姨收拾起来了。”
　　这下赵一绯倒真的觉得很惊讶了，没想到堂堂的顾大少平时看起来不学无术嚣张跋扈的，居然会有一肚子墨水。

　　她那不可置信的目光太过直白，一点掩饰都没有，顾承宇看得只想笑：“怎么，不像是吧。”
　　他说着，将她放了下来，来到书桌前开始翻箱倒柜，倒真是让他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一张泛黄的A4纸，上面整齐划一的写满了他一天的时间安排，上午六点起床，六点到六点半，花园跑步，六点半到七点早餐，七点到十一点做功课，十一点到十一点半午餐，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午休，十二点到十三点打拳，十三点到十七点看书，十七点到十七点半晚餐，十七点半到十八点半练钢琴，十八点半到十九点半打拳，十九点半到二十一点看书。
　　时间安排的相当的满。这下赵一绯不得不相信他小时候真的读了很多书。她问道：“我在网上看过你的简介，学历那一栏是大学。”

　　大概想到了不好的事情，顾承宇对着空气露出一个嘲讽的讥笑：“准确的说是大学没毕业。”他也不管别人好不好奇，继续自言自语道，“那年我被送去M国念名校，刚去的时候是很不适应的，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身边甚至连阿姨都没有，有些当地的小混混看你穿的像个有钱人，天天会准点的在我回家的路上等着，他们大都长得人高马大，尽干些不好的交易，很是会些阴招，而我从小出门保镖阿姨跟着，虽然每天都练拳，也只是交任务用的，师傅拿了工资却不敢真的练我，不过是些花拳绣腿罢了，那段时间我被揍的很惨，却也不会打电话回家诉苦，后来渐渐的，我也练出来了，那些人看我又抗打又不好打了，也渐渐不再来了。”
　　赵一绯听到这里听出了点味道，接着追问：“后来呢？”
　　“后来啊，我就上学放学，三点一线，感觉自己像个行尸走肉一样，也许是没人再看着我的原因吧，大一那年我的考试成绩果然没过，学校里的老师发了E-MAIL给家长，于是我被一通国际电话骂的狗血淋头，那年放假，我妈气的连回家的机票都没定，我只能一个人呆在冰冷的屋子里看着别的人，家家户户围着圣诞树跳舞唱歌收礼物。”
　　这个画面是可以想象到的，一个桀骜少年孤零零的游走在异国他乡的街头看着别人一家一家的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的过新年，光想一想都觉得很可怜。

　　赵一绯第一次主动给了他一个拥抱，顾承宇反过来抱紧他，那段记忆其实早已渐渐离他远去，他几乎没和任何人说过，今天之所以说了，不过是想要怀里的这抹柔软的温度罢了，值了，他在心里对自己默默念道，说话的语气也慢慢变得轻快起来：“我其实挺感谢那段记忆的，如果不是它们，我可能不是今天的我。”大概也不会遇见你。
　　故事说完了，顾承宇也回到了现实，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他终于松开赵一绯，看着她道：“我让张放给你定了明天的机票，你先回B 市，我段时间再回去。”

　　赵一绯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先回去？”
　　“对啊，但是并不是给你放假，每天都要去工作室打卡的，少一天扣你一个月奖金。”
　　好吧，BOSS还是那个BOSS，赵一绯想了想，壮着胆子努力争取道：“我可不可以请两天假，好久没回过老家了，我想回去看看。”
　　顾承宇眼神一下变得锐利起来，紧紧盯着她的双眼，似在判断她这句话的真实意图，良久，他认真的思索了片刻：“也好，我这次回工作室会有很重大的工作调整，暂时也顾不上你，那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罢，这段时间事情很多，希望你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但是……也别忘了我和你说的话。”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很直白的威胁了，赵一绯对他那点最后的同情心也完全消失殆尽，垂下眼应道：“好的，我知道了。”

　　赵一绯在H市其实早就没了家，当年那场意外，对他们家造成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她爸直接一病不起，撑了没多久就去了，她母亲也变得神经衰弱，只能在疗养院里养着，而她从小长大的家为了还债也抵了出去。
　　赵一绯是真的一无所有了，只能去找程安婧躲难。

　　说起她和程安婧的相识也是在他们家的工厂，那年小学六年级暑假毕业，厂里因为业务发展新建了厂房，程安婧的父亲作为技术工种被招了进来，两人很快打成一片，带着秦西泽一起天天在工厂里厮混。
　　两人的关系好的如同亲生姐妹，就连后来高考填报志愿，程安婧都完全照着赵一绯的填写，并且最终得偿所愿，又成了大学里的同班同学。
　　只是后来大学毕业，程安婧认识了他的先生，蒋为华，两人快速发展了一段关系，没多久就意外怀孕，实力护妻的蒋先生强行押走准老婆，程安婧这才没办法离开了赵一绯跟着未婚夫回到了家乡。
　　夫妻两的孩子如今两岁多了，已经会说很多简单的词语，包括干妈这个词，叫的格外清楚。

　　赵一绯听着她的小奶音，感觉心都要融化了，一直陪着孩子坐在玩具堆里玩游戏，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程安婧从厨房出来就见两人无比和谐的有爱画面，顿时有感而发：“如果你和阿泽还好好的，说不定你们两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赵一绯顿时身体一僵，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程安婧自觉口误，连忙叫来阿姨将孩子带出去玩儿，拉着赵一绯坐了下来，有心想安慰她几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那样的局促不安，倒显得自己太计较了，赵一绯无奈叹息，窝进按摩椅里，闭上双眼舒服地享受这得来不易的休假时光。
　　程安婧以为她想休息了，特意拿来毛毯给她盖上
　　然而赵一绯并没有睡着，只悠悠道：“我都回来快半个月了，没见你去上一天班，你们艺术中心这么纵容员工的么。”

　　程安婧撇撇嘴，满是不以为意：“我不是普通员工好吧，我可是半个老板呢！”
　　“呵呵，我老早就说过你命好，会幸福一辈子吧，哎，万恶的资本家啊！”她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轻扯了扯嘴角。

　　程安婧太了解她了，赵一绯稍动一动眉毛她都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追问道：“你是不是认识什么新的男朋友了。”见她不回应，以为她默认，惊呼道，“太快了吧，阿泽知道一定伤心死了。”
　　“你又瞎想了，我天天被剥削的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哪来的新男朋友，而且，就算有，也不算快吧，何况阿泽，你知道的，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了。”

　　程安婧还是有点不死心，毕竟两人当年那么好，好到她这个女朋友都嫉妒：“真的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么？阿泽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一定会给你幸福的。”
　　“安安，别说了。”赵一绯重新闭上眼，低沉的话语近乎呢喃，“他现在很好，反倒我的存在对他来说更像是一场随时爆发的灾难。”
　　程安婧觉得简直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他是爱你的！”
　　“安安，这次我真的要睡了。”

　　程安婧像是陷入了一个怪圈，两只锃亮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完全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赵一绯实在拿她没办法，只能无奈地又叹一口气：“如果我和你说，他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那个女朋友很不喜欢我的存在，你相信么？”

　　赵一绯从小到大从来没骗过她，程安婧情不自禁的红了眼眶，难受的想哭。
　　赵一绯最受不了她这副样子，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个宝贝，更加不能情绪激动，她只能站起来使出杀手锏：“你再哭我可就搬出去住酒店了。”
　　程安婧使劲揉了揉眼，不愧是学表演的，简直一秒止哭：“别啊，我只是很心疼你而已，谁管那臭男人爱不爱的，爱谁谁！”她说着破涕为笑，见赵一绯没骨头样又躺进按摩椅里，立刻眉毛鼻子一起皱，“不是我说你，这么副懒骨头样，顾大神怎么忍受你的，快给我起来，该干嘛干嘛去！”
　　赵一绯被她闹的没辙，只能穿上衣服出门。

　　时至深冬，南方的天已经变得十分冷了，赵一绯被赶出门匆匆忙忙的只来得及披件大衣，里面一件单薄的衬衫，实在阻挡不住这股冷空气，她忍不住跺了跺冰冷的双脚，快速招了辆车疾驰而去。
　　的士停在H市医科大附属医院，赵一绯熟门熟路的来到ICU，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里面的病床上躺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的身上包着纱布还插了一些导管，面容看起来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有病人家属经过，远远看到她朝里张望，上前过来询问：“你好，你找哪位啊？”

　　程安婧说的没错，该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的，何况也是她这次回来的目的之一不是么，赵一绯鼓起勇气慢慢转过头，身体十分僵硬：“季婶儿，是我，我来看看陈叔叔。”
　　“是你啊！”老人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睛，确认清楚了，惊道，“一一，真的是你！你瘦了，好像还高了点，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是的，是我，季婶儿……陈叔他，好点了没，您这两年身体怎么样？”

　　老人叹口气，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你这是何必呢！当年那只是一场意外，谁也不想的，何况赵哥都已经不在了，你母亲身体也不好，需要人专门照顾，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真的不必将责任全揽在身上，瞧你现在瘦成什么样了，这两年吃了不少苦吧，假若你陈叔现在是醒着的，肯定也舍不得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在这么亲近的老人面前，赵一绯实在忍不住，眼眶微红，鼻头发酸，她暗吸一口气，强忍住了：“没关系的，你们从小看着我长大，除了我爸妈，就属你们对我最好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不，可别这么说，这负担太重了，不是你能承受的。”老人说着，急忙从口袋里东摸摸西找找，掏出一张银行卡，“老早就告诉你了，不用寄钱给我们，之前你爸还在的时候就给了不少，这张卡我一直带着，就想着你哪天肯定会来，我要当面还给你。”
　　“不！你们拿着，毕竟陈叔叔这里，处处都要花钱。”
　　“哎~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真的不用。”老人坚定的握住她的手，将银行卡放在她的掌心，“你也知道，人老了其实没有什么花费，你陈叔嘛，虽然我们没有亲生子女，但是阿泽他很懂事，当年出事的时候我怕他太担心，不敢告诉他，后来他不知怎么的自己就知道了，一直有寄钱回来，而且听说他现在发展的很好，老能在电视上看到的，他寄来的钱足够你陈叔的医疗费了，不枉我们从小收养他长大，对我们就像亲儿子一样孝顺，所以你放心。”

　　“季婶儿……”赵一绯想起很多小时候的童年时光，两个老人对她的种种关怀和照顾，直到现在，心里面还是为她着想，心里的酸痛如潮水一般不断上涌，她低下头，强忍着不让自己在老人面前流 泪，反握住对方满是老茧的苍老手掌，“真的对不起……陈叔一定要醒过来，你也好好保重自己，我还有事，下次再来看你们！”她的脚步匆匆，哪里是一个年迈老人能追上的，片刻就消失在走廊尽头，老人低头看着那张仍然躺在她手心的卡片，深深地叹了口气。

　　赵一绯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和秦西泽碰到。
　　距离病区大门口不远处有一个安全通道，秦西泽头戴鸭舌帽，一身低调的灰色运动装靠在门边。在她出现的同时，准确地拉住了她的手腕，那熟悉的嗓音让赵一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

　　“你怎么会在这！”他现在的身份很敏感，一旦被发现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赵一绯前后看了看，连忙闪身将他带到楼梯拐角处，这里很少人经过，偶尔只有一两个医护人员可能路过。
　　秦西泽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一如他此刻的心情，他像是纠结了很久，最终做出决定：“如果我说我是特地来带你走的，你会和我一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