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向阳》沈未清

13、暮色向阳13

　　第十三章

　　面对他的邀约，向杨想不到什么理由可以拒绝。
　　他们之间，却是有一顿饭是要吃的。

　　向杨欣然点头说好，“你等我一下噢，我去拿下包。”
　　程暮颔首：“好。”

　　等向杨拿了包出来的时候，发现他不在原地，她一抬眼，在正前方的蓝色星空灯海下看见了他。

　　他微微仰着头，像是在看星空的样子。
　　虽在夜里，但他给人的感觉是一身明朗。

　　向杨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莫文蔚那首《这世界那么多人》里的歌词：

　　“晚风中闪过，几帧从前啊。飞驰中旋转，已不见了吗。”
　　“远光中走来，你一身晴朗。”
　　“身旁那么多人，可世界不声不响。”
　　……

　　形容他再不为过了。

　　向杨脚下的步子不知觉地迈开，一步步朝他走去。
　　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刚好回过身。

　　“不好意思啊，我被这片星空海吸引住了。”

　　虽然他这么解释，但其实向杨有一种感觉是，他特地走在这里来，然后等她过来的。

　　因为他如果不走到这里来，向杨大概率不会提出跟他一块往这里走。而且，就算他提出来往这边走，向杨也会婉拒，说先去吃饭。

　　但此刻因为他先到了这里，向杨被吸引，自己本能地往这边走。

　　“没关系啊，这片星空海，确实很好看。”

　　蓝色和明亮色的灯光相应交错，垂直半挂在空中。
　　一闪一闪地。
　　是真的很好看。

　　“要不要给你拍张照。”程暮提议。
　　但向杨摇了摇头：“不用了。好看的风景，是值得用眼睛记录下来的。”

　　“好，那我们去吃饭吧。”

　　这个正好也是向杨想说的。

　　他们两个都没想到，就他们俩站在那里的几分钟，他们自己没拍照啊，但这附近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和手机的摄像头在盯着。

　　推理社内。
　　七七最先放大照片在看：“程老师跟师娘这身高比例真的是绝了啊，而且两人的颜都好好磕啊！”
　　“是啊，而且他们俩今天都是穿的非常普通的衣服，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配一脸！”
　　“看的我都好想发微博了！”

　　在向杨的学生时代，学校的学生有点什么事情还是很喜欢在论坛里讨论的。但现在，比起论坛，他们更喜欢在微博上发一些言论。

　　可以放飞自我。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当年数学系程暮跟舞蹈系的向杨，两人那事在论坛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还是学校管理层出面，将论坛整改后，才算是平息了。
　　论坛关闭整改一个月后，就没以前那么活跃了。

　　听说还有几个学生被私下约谈。
　　但也不知具体，总归两个当事人都没出现。
　　其他吃瓜群众蹲在一线，在等待大瓜，结果什么也没等到。

　　眼下，推理社几个刚毕业的学生是知道当年的事情的。
　　向杨毕业那会，他们刚好在念大二。也算是事情的参与者。但他们都是比较理性吃瓜的，毕竟他们都是程老师研究生带过的学生，很崇拜程老师的。
　　也相信程老师的眼光。
　　看中的人绝对不会太差。

　　现在还在念书的学生，就不太清楚当年的事情了。
　　还懵里懵懂，处于刚开始吃瓜的状态。
　　一激动就发了微博，说磕到了。

　　还随手来了一个学校的定位。
　　但好在他拍的照片，程暮是正脸，向杨只有一个背影。
　　虽然被拍的只有背影，但那身材比例和当下氛围的构图，即便是一个背影，都让人遐想连连。

　　因为这条微博，当年没有后续的八卦，又开始有了新的一波讨论。底下有不知道的什么情况的，都在猜是谁。
　　有的人猜到了会不会是舞蹈系的向杨。
　　但也有人说不是，毕竟那个叫向杨的女孩子，毕业后就消失了。不可能跟程老师生活在一起的吧。
　　就是啊，而且要真是向杨的话，那她可真厉害呢。

　　一时间议论纷纷。

　　发微博的学生看到这么多人来讨论，有点怕了。
　　忙问七七怎么办。
　　她不知道这件事情不单单是磕CP这么简单，还牵扯出当年一系列的事情。
　　七七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到现在还有这么高的关注度，她怕程暮会生气，立马将这件事情跟程暮说了。

　　但没想到程暮竟然回她，那张照片有原图吗？

　　？？？
　　这这这？
　　程老师难道不生气？

　　七七壮着胆子问他，程暮回，有什么好生气的，照片拍得不错，记得给我原图。
　　就再没有后续了。

　　七七一脸捉摸不透。

　　她还以为程老师会生气。
　　但见他那回复，是同意他们私下磕他跟师娘的CP吗？

　　可程老师不是一个不太喜欢别人说他事情的人嘛，但现在怎么觉得，他好像并不排斥？

　　看来这师娘的魅力可真大呀。

　　-

　　当然，程暮之所以会是这样的回应，其实也是因为向杨。
　　在吃日料的时候，他收到了七七发来的简讯。他就试探性地问了向杨一嘴，会很介意过去的事情吗？
　　毕竟当年他们两人的事情，在学校关注度还是算高的。

　　向杨吃了一个寿司，并没有表现出异样：“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当然是了！
　　程暮敢笃定，她并不会讨厌，自己跟她挂上的牵连。

　　毕竟他们两个真的很配啊！
　　虽然是有点自恋，但也是实话。
　　只是程暮现在还没敢太急，他也是在一步步地试探她可以接受的程度。

　　吃过晚餐后，程暮陪她一块去坐地铁。
　　向杨问：“你也回学校么？”
　　程暮点点头：“嗯，回学校赶一个报告。”

　　向杨笑了笑：“你有报告要赶，下午还出来玩的嘛。”
　　程暮当然没有直接说，是因为你在。
　　他假装淡然开口：“白天的时候写不出来，正好出来放松一下。”

　　“那也是。”

　　“但我好像没有口罩。”从商城转负一层，就是地铁口，程暮突然想起，他没有戴口罩，“我可能要先去便利店买下口罩。”
　　他转身准备进便利店，但被向杨拉住了衣角：“我这里有啦，你不用去买。”

　　“嗯？”
　　程暮侧身，看向她。
　　向杨扬了扬手中的口罩，说：“我说，我刚好带了一包。还有好几个，你不用去买。”

　　程暮没忍住笑了笑。
　　向杨不明所以：“你笑什么噢，这个口罩很干净的，好不好。”

　　程暮：“我知道啊。”
　　他笑，当然是因为他开心。

　　她刚才扯他衣角了呢。
　　虽然只是衣角，却也是更近一步的靠近呀。

　　-

　　开往莫大的地铁是三号线。
　　王府井在折中的位置，莫大已经是接近终点站了。

　　其实程暮也很久没有坐过地铁了，他基本都是开车来回。没想到突然把节奏放慢，好像也还不错。

　　地铁很快进站。
　　王府井站的人还是比较多的，两人没有坐到位置，就靠门边的位置站着。
　　向杨缩在靠座位边上玻璃门的边上，程暮站在一旁，刚好可以将她护在自己身旁。

　　向杨一动不敢动。
　　说实话，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护着她。

　　以前，她从没有给过任何人这个机会。
　　但现在，她对身旁的这个人，似乎稍稍放下了一些防备。

　　两人相互挨着，距离非常近。
　　如果是坐公交车的话，可能司机一个急刹车，说不定两人就碰上一块了。
　　但地铁开得很稳。
　　而且，程暮并没有那种故意靠她很近的那种接近。

　　他固定在他一开始就定好的位置。
　　尽管中途有几次，他明明可以有机会，更进一步地靠近她。但他都没有。

　　向杨是一个很在意细节的人。
　　他恰好都踩准了。

　　老实说，这样一个无可挑剔的人，真的很难做到不心动啊。
　　而且当初如果不是向杨家里出了意外，再加上她本身性格问题，她要是留在莫城的话，面对他的告白，她是无法拒绝的。

　　真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再次重来的机会。

　　向杨内心涌现出一种很莫名的感觉。

　　-

　　那晚，他也绅士地将她送回了学校的宿舍。
　　向杨说：“谢谢你。今天过得很开心。”
　　他回：“不用客气。我也很开心。”

　　“那我先回宿舍了。”
　　“那我期待一下，明天我们再见。”

　　“好啊。”

　　向杨大方回应。

　　如果有个人，他曾经很喜欢你，而你恰好也觉得他很特别，为什么不进一步，接触试试看呢。
　　人嘛。
　　一个人处得久了。
　　总会希望有一个人，可以陪在自己的身边。

　　-

　　入夜。
　　向杨躺在床上，突然很想笑。
　　这是过去所没有的。

　　从前她行色匆忙，在意的只有如何问往前走。
　　从未体会过，心动和陪伴的感觉。

　　回忆整个大学的生活，虽然很多人追求她，大家都在讨论她，说她这样，说她那样，但其实，她的身边，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其实，她连悲伤的时间也都没有。

　　她每天的时间都排得很满。
　　几乎不让自己空虚地度过一天。

　　可在过去的两年里，有很长一段时间，其实她什么也做不了。
　　每天照顾妈妈的起居，还要承受她的坏脾气，有时候心情好了，就很安静地坐着。脑海里想起些什么的时候，她就会很急躁。扔东西，骂人都还是只是最基础的。
　　最让人崩溃的是，她偶尔还会撕心裂肺地痛哭。
　　边哭边骂。

　　多半骂的就是跟她离婚的老公，还有小三。
　　有时候看到向杨，就会把向杨当成是小三。哭到最后，歇停了，清醒过来了，她就跪在地上跟向杨道歉。

　　向杨有好几次都在想。
　　要是在这样的生活里过一辈子。
　　她也疯掉好了，最坏的打算，就是如她母亲所愿。她也去死算了。

　　可在最后。
　　她都会拉自己一把。

　　她想。
　　曾经有那么多人喜欢过她。
　　她也一定不是那么糟糕的才对。

　　再挺一挺吧。
　　说不定可以再回到以前想要过的生活。
　　嗯。

作者有话说

　　2023年7月6日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