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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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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方应看与白愁飞私下有联系的消息说出口追命就后悔了,
后悔为什么不先回到小楼去告诉无情,
虽然追命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节,但总是隐隐觉得如果让顾惜朝先于无情知道了就会有很大的问题,
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
追命紧张地看着顾惜朝,
顾惜朝看出追命的不安,一脸泰然微笑着安抚道:“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我现在把我的推断写下来,你带给无情,他自然知道要怎么处理,不过你不用说是我写的。至于......”顾惜朝略微停顿,“至于王小石,我不会去找他。”
追命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知道王小石.....”
“我知道王小石回京了,”顾惜朝拿出纸笔墨边写边说,“虽然我不怎么出门,但我还有脑子,这个时候王小石必定要回京。”
“呵呵,”追命干笑两声挠挠头,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真的可以不去找他?”
顾惜朝没有回答,吹干素白纸笺上的墨迹,折起信笺装入信封,递给追命:“你这次回来有的忙了吧,京城最近不太平,你还在我这磨蹭什么?”
追命接过信揣入怀中,耸了耸肩,“那我先走了,明天来找你喝酒.......”
还未待追命把话说完,顾惜朝突地挥袖撒出白烟,
追命立刻软倒,
顾惜朝接住倒下的追命,扶到床上,坐在床边冷冷笑道:“我不用去找王小石,他自会请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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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
小楼,
小楼来了客人拜访无情,
这个客人正是近日来追命和无情常常挂在嘴边的王小石,
王小石回来了,
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
戚少商。
看着小小的坛子,想起那个豪爽的、笑起来有两个深深酒窝的人,无情轻轻叹了口气,“这我帮不了你,就不应该把他带回来。”
“我是想......戚少商肯定希望由顾惜朝安置他......”王小石不知道该如去面对顾惜朝,
面对这个曾被戚少商称为“毕生唯一知己”的人,
王小石比戚少商更看得清他的心思,
他戚少商是为国为民的大侠,
但他心里也满满地都是那个让他放也放不下的人,
王小石也不止一次从戚少商口中听到顾惜朝的伤势、顾惜朝的倔强,
那时候王小石就有个念头:
也许有一天与白愁飞隐居小镇可与戚少商和顾惜朝毗邻.......
王小石又带着“戚少商”离开了小楼,
打从王小石离开无情就一直面对桌上的一张素白色纸笺发呆,
纸笺是一个小童送来六扇门指名交给无情的,
无情刚看到纸笺上的内容王小石就来了,
王小石坐在小楼半个时辰说了些什么无情一个字也没听进脑中,
满脑子都是纸笺上那几个字:
方应看欲反,祭天而动。
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方应看真的要谋反了,
时间就在后天的皇家祭天大典之时。
无情已经没有时间细想这张纸笺出自何人之手,
也没有时间思考为什么天下之于方应看的诱惑是如此之大,
今日已然入夜,
要如何才有回天之力?
派去侯府请方应看来小楼“一叙”的刀童被用“侯爷有要事不在京中”打发了回来,
无情知道现在自己就是邀方应看来“谈情”,只怕他也不会出现......
无情坐着、看着面前的纸笺,
从入夜,
到曦明,
再到日上三竿,
刀童看不过眼,跪在无情面前,“公子,请让我去刺杀方应看,方应看一死,皇上就安全了。”
无情笑了笑,“你去不过是送死,现在,除了他自己,就只有杀了他才能让他停下来。要想杀方应看,现在就只有一个办法。”
“是什么方法?”刀童问。
“一命换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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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动荡不安,王小石一回到风雨楼就没时间再踏出门口半步,
万般无奈之下,王小石让杨无邪去请一个人来金风细雨楼,
一个王小石不想面对又不得不去面对的人,
顾惜朝。
顾惜朝比王小石预期中的要安静很多,
王小石从之前听到各种各样版本的“顾惜朝”总体估摸了顾惜朝见到自己将会有的反应,
但独独没有估计到“安静”,
是真的静,
顾惜朝踏进王小石的书房后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一直看着王小石,
王小石就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想了很久,只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顾惜朝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很不屑的那种,
然后又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他要偷袭粮队,就先去通知了赫连元帅......我不知道是戚少商带队.......”脑中又浮现那夜的情景,王小石咬了咬牙,“若我知道,定会阻止......”
又是一声冷哼,
“我把他带回来了,”王小石指着桌上的坛子,“他以前常和我说起你,我想,他会希望由你亲手安置他......”
“哼,”顾惜朝盯着有些忐忑的王小石玩味着问道:“那么,顾某该谢谢王楼主亲手把宣称是‘过命兄弟’的骨灰带回了?”
王小石低下头,“对不起......”
“呵......王楼主不用向顾某说对不起,更不用自责,顾某明白王楼主定是爱惨了白愁飞!”
“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投辽,”
“看着他亲手杀死自己的过命兄弟,”
“看着他兴风作浪扰乱边城战局、让皇上为了边城战祸将祭天大典的地点改在京外东郊,”
“看着他与方应看联手谋朝篡位坐拥江山、再统武林!”
顾惜朝每说一句便向前一步,来到了王小石的面前,微笑着轻声对他说:“如王楼主这般爱一个人爱到没了坚持和尊严,顾某真是无比佩服,佩服无比......”
轻轻拿起桌上的小坛子,
紧紧抱在怀中,
顾惜朝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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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通候府的老总管捏着一张小小的纸条在府中跑着,
这样的行为在任何时候侯府中都是禁止的,
因为方应看讨厌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
更不要说最近正是方应看特别叮嘱除非发生天大的事否则不要随便打扰的特殊时期,
老总管是建府之日便入府主事的,
十几年来没出过任何岔子,
这个时候在院中跑,
那是出了不得了的事,
所以当老总管冲门而入时,方应看也只是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等着,
等着老总管开口,
说出那“不得了”的事。
老总管没有说话,只是上气不接下气地交给方应看一张纸条,
方应看很熟悉这种材质的纸条,
从开始打理有桥集团以后方应看每天都要看到很多这样的纸条,
纸条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探子送回的消息,
很多很重要的消息都写在这样的纸条上,
但这张纸条上写的消息可能是方应看这辈子看到的最“了不得”的事情,
看着纸条上的字,方应看明白了为什么老总管要在院子里跑的原因,
灰白色的纸条上,用蝇头小楷工工整整地写着:
无情身死六扇门。
七个字,
让方应看浑身的血登时变成了冰,
冰寒彻骨,
这个消息没什么好值得怀疑的,
有桥集团的探子都是万里挑一,
绝不可能在这么大的事情上出差错。
“另,六扇门差人送来消息,说无情公子有东西留给您,让您亲自去取。”老总管说道。
半盏茶后,
方应看已经站在小楼外他渡过无数夜晚的小院里,
小楼依然是小楼,
里面一切对于方应看来说依然是,
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手抚着门框方应看不敢望向里面,
“公子有东西留给您,要是您不进去,我就把东西给您拿出来。”刀童红着眼对方应看说。
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方应看问:“你家公子怎么,怎么死的?”
刀童回答,“公子说,侯爷欠了一条命不还,人家来向公子讨了。”
方应看一愣,“谁?”
“戚少商。”刀童说。
“谁来讨?”
“顾惜朝。”按着无情交代好的话说完,刀童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怒视方应看,“是你害死公子的!要不是公子有交代,你别想能踏进六扇门一步。”
倒退一步,方应看喏喏说不话来,
原来,
无情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思,
早就明白了自己的打算,
即使自己可以兵不血刃地改朝换代,
他也还是选择了赵家。
如果能不起战祸改朝换代,你会不会为新君守护江山?
方应看突然突然明白了以前没有问无情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
自以为是地认为会得到肯定的答案,
却忘了有无情在的大宋,
又岂会有自己改朝换代的机会......
良久,方应看问刀童:“你家公子,给我留了什么?”
“一坛酒。”
方应看一愣,随即轻轻笑了起来,坚定地踏过小楼的门槛,“你知道我见了你定要喝酒,连酒也给我备好了......”
十年,
十年的相识,
十年的相恋,
每个月月初无情送给方应看的清酒,提醒他应酬太多勿喝太多酒,伤身......
每个月月中方应看送给无情的珍珑,提醒他莫要太过操劳公务,伤神......
柔软的白绸从床垂下搭落在地上,
透明的液体顺着丝绸的叠压的纹理蜿蜒而下,
聚积在地上形成小小的水洼,
漾起地上暗红,
晕污了洁白的软绸。
无情只是躺着,
静静地躺着,
方应看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无情他就是这样静静的,
静静地看着绽然盛放的冬日第一朵雪梅,
方应看以为看到了坠下人间的梅仙,
就算现在白衣染血。
方应看走到床边坐下,
轻轻抱起无情擦去他袖边的残酒,
“我欠戚少商的自己不会还,非要你来还么?”握着冰冷的手,方应看闭上眼喃喃道,“你这么聪明,明明知道顾惜朝是逼你死,你就不能来杀了我么?”
“你知道会来见你最后一面,对不对?”
床头有一个小小的酒坛,方应看苦笑,“你知道我会喝你送我的酒,对不对?”
方应看拿起酒坛,排开酒封,“明日便是祭天大典,有桥集团蓄势待发,一切都已成定局无法挽回,除非我死。若要让我在当上皇帝前突然横死,只有你亲自下手......”
“我一直想错,以为只要不起战祸你就会帮我。其实你也一直想错......”仰头饮下一大口酒,方应看倚着床头,“你不用死,只要你亲自给我这坛毒酒......我会喝的......你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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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愁飞看到了王小石,
有些吃惊,
吃惊不是因为王小石能找到自己,
王小石总是能出现在自己附近,
初入风雨楼时,王小石在自己身后,
得到梦寐以求的楼主之位时,王小石在暗中鼓动元老策反,
重伤几乎丧命时,王小石找来了避世已久的神医,
弃宋投辽时,王小石站在辽营外,
定计带兵出击时,王小石坐在辽营外小树林的歪脖子老槐树上,
杀死力竭的戚少商时,王小石正骑在二十丈外的奔马上......
只是从那日后,白愁飞就再也没见过王小石,
白愁飞心里很清楚,
这辈子很可能再没有相见的一日了,
但白愁飞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自己想要的,
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现在王小石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白愁飞突然有点不愿意猜测王小石的来意,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面上丝毫不露,微笑着问王小石:“小石头,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吗?”
“白二哥,”王小石有些生硬地叫着,“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
白愁飞的有点针刺地痛,
早料到这天的来临,
在决定杀了戚少商再从王小石手里抢风雨楼楼主之位一统江湖的那天就料到了,
只是,
比想象中地痛,
白愁飞勉强笑着点点头,“小石头,那我也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以后再见,就是敌人了。”
“顾惜朝说的对,”王小石突地说:“我已经没有了大哥,没有了兄弟,没有了坚持,可我不能再没有了尊严.......你早就知道戚少商会去送粮,也故意泄露消息让我去报信,戚少商可以不死的,你要杀的不是粮队,你只是要杀戚少商,你只想要风雨楼楼主的位子,你只想要你的地位权势!”
淡淡地笑,白愁飞说:“你果然见了顾惜朝,你是去把戚少商骨灰交给他吧。”
“奇怪我怎么会猜到这些吧?你知道戚少商死前说了什么吗?”白愁飞倚着门框问王小石,
王小石一怔,“什么?”
“惜......朝......我爱.......”白愁飞拉着微扬的调子缓缓道出戚少商死前最后一句话,
没有说出的是当日听到这句话时的惊讶,
天下闻名的戚少商爱着他天下闻名的大仇顾惜朝,
白愁飞就料到杀死戚少商的代价也许不只是要失去“小石头”了。
“顾惜朝知道吗?”白愁飞问王小石,
紧紧握着手中的剑,王小石摇头,
“你有没有想过,顾惜朝和你说的话只是想利用你为戚少商报仇?”
“利用......”王小石低低笑了起来,“我是戚少商兄弟,为兄弟报仇是天经地义,顾惜朝只是说了实话。”
“那么你现在要如何?”白愁飞问,
“只求一战!”
白愁飞沉吟片刻点点头,“也罢,你输了,就把风雨楼给我。”
“我输了,命也给你!”
“好,你想在哪里战?”
王小石抽出腰间的剑直指白愁飞,“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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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月夜,
无星夜,
皇宫中灯火通明、歌舞声不绝,丝毫不绝明日将举行祭天大典的肃穆、庄严,
六扇门的沿廊上已然挂起了白色的布幔,
神通候府的下人们匆匆忙忙地摘下红色的灯笼换上白色的,
柳树胡同最深处的人家依然没有点灯,
仿佛成了京城中最黑暗的一处,
最黑暗的地方,
有王小石,
黑暗让人显得格外脆弱,
王小石从懂事以来没有哭过,因为父亲说:男人,没有眼泪。
现在王小石才知道,
男人不是没有没有眼泪,
只是没有痛.......
“白二哥,为什么......为什么......”王小石低喃着问怀中已经没有了温度的人,
电光火石的那一刻,
白愁飞惊神指失了准头,只点中了王小石的肩井穴,
而王小石的剑,
从没有失过,
“戚少商的快剑,王小石的准。”
白愁飞曾经说过的话,
准,
这次也不例外,
剑破肉刺入白愁飞心口的那一瞬间,
只是轻轻地一响,
唰......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我没算到顾惜朝......”
白愁飞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他还是放不下他所追求的。
“白二哥,”王小石抬手抹去脸上的脆弱,轻抚着白愁飞脸,“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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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因为自己而死,方应看死的时候一定很痛。”
“被最爱的人亲手杀死而得不到一心想要的,白愁飞大概死都不会瞑目。”
“方应看和白愁飞杀了你,我就要让他们死得更痛苦百倍、千倍......”
“戚少商,你这个窝囊废!竟然让这两个混蛋杀了!”
“我说过要亲手杀死你,亲手杀死你!”
“你不是说过要回来杀了我么?我现在这里,而你呢?”
“你不过是一剖黄土!”
“戚少商!你出来!你出来!”
“我要亲手杀了你!我要亲手杀了你!.......”
追命被不停地声音吵醒,
用力甩甩昏昏沉沉的脑袋环顾四周,
顾惜朝的小屋,
告诉顾惜朝消息,
被顾惜朝迷晕,
“坏了!”追命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出屋去,
冲到院中急停了下来,窜前两步又退回了房门口,
院子里已然不是追命昏迷前的样子,
其实小院里只是多了一个东西,
一个墓碑,
上面有十个字,
左边一列刀刻写着:戚少商之墓,
右边一列的字仿佛是用指力所写:顾惜朝之墓,
惊恐地看着坐在墓前不停自语的顾惜朝,不难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一些端倪,追命冲到顾惜朝身边,抓着他的肩膀问,“惜朝,你迷昏了我多少天?!你说方应看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死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顾惜朝痴痴对着追命笑,“死了,我杀了戚少商的朋友、兄弟,他们都死了。”
“你杀了谁?杀了谁?!”追命耐性全失,自己一时的疏漏也许酿成了大祸,那日同情顾惜朝而先来告诉他方应看与白愁飞合谋杀戚少商之事,根本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顾惜朝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低低地笑,“戚少商,我等着你来杀我,你不在的时候我杀了这么多你的兄弟朋友,你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来杀我。”
“顾惜朝!”追命拼命摇着顾惜朝,“你到底杀了谁!杀了谁?!”
睁开眼,杀气乍现,顾惜朝出掌拍向追命胸口,“我要杀了戚少商所有认识的人!我要杀了戚少商!戚少商只能死在我顾惜朝手里!死在我手里!”
追命慌忙退开对顾惜朝说:“我会六扇门去,你别乱跑。”
“戚少商!我要亲手杀了你!”
听着顾惜朝的喊声,
追命红了眼眶,
全力运功赶往六扇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