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穿成贾琏》墨舞未央

17、第 17 章

　　点卯画酉，顺天府每日卯时上衙，酉时散衙，但今日酉时已过，顺天府里衙差们依旧按值当守。
　　直到酉时末，日落西沉，天色渐暗，一台八抬大轿拖着一个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小斯晃晃悠悠地从顺天府衙前离开后，又过了一刻，熟悉的散衙鼓的鼓声姗姗来迟，传入众人耳中。
　　一干府丞、治中、通判、经历、照磨，动作熟练的分类整理好手中的文书登记封存，并众多衙役一起目送府尹离开后，各自相视，拱手一礼，三三两两一边结步归家，一边忍不住交谈起今日荣国府管家赖家的被盗案。
　　一件盗窃案，即使被盗的苦主是荣国府的管家，在这天子脚下神都之中，也当不得什么，如何会引得这顺天府中见过不知多少风浪血雨的府衙差役们议论纷纷？
　　实在是今日发生的这一盗窃案前所未闻，最后的转折又着实出人意料，真正当得上一个“奇”字。
　　这第一个“奇”的是，这整个赖家竟被搬了个空，只余四壁，桌椅床榻，杯碗茶盏，大大小小一个物件都不剩。
　　按理要搬走这些东西少说也得动用好些车辆，但前后四周的左邻右舍除了赖家自家去往荣国府乘坐的马车，均是再无见过一辆车马出入。
　　这第二“奇”的是，依照着赖家下人中的一青衣小厮叙述，他第一次被打晕之时是巳时前后，被用水泼醒后赶去荣国府时不到巳时三刻。
　　这期间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把整个赖家上百的物件搬空了，又是一不得不称奇之处。
　　这第三“奇”的是，赖家所有下人，丫鬟媳妇小厮总共十人除了突然被打晕并无其他外伤，与之相反被告知家中失窃返回的赖家三人却被打了个鼻青脸肿，惨不忍睹。
　　那前去禀告的小斯先被打晕，后又被冷水泼醒，显然见的是盗窃之人特意为之，这前后相连给人一种盗窃是假，以失窃引了赖家三人回府将人暴打才是真。
　　以上三点奇异之处，引得嗜案如痴的府尹大人亲自前往，然后更“奇”的事发生了。
　　在搜寻园子里贼人痕迹之时，衙役们在一处花木丛中发现了一个木盒，似是那贼人走时无意中掉落的。
　　简陋的木盒中装着一个天青色蟠螭纹瓷觚。
　　天青色，虽无明文诏定，但向来只有皇室宗亲高门贵府定制使用，普通百姓人家都不会挑选天青色的瓷器。
　　蟠螭，虎形龙相，相传为龙虎之后代，龙威虎勇，是故蟠螭纹为军中常用纹路。
　　整个瓷觚更质如青玉，如此质地只有大庆官窑才能烧制出。
　　再一查看，在瓷觚底部竟发现了内廷御制的印记，发现的衙役当即脸色一变，立时把木盒递到府尹面前。
　　现今的顺天府尹是由刑部侍郎张大人兼任，位居三品，只一眼就瞧出木盒中的瓷觚来历——太.祖立国之初，边关不稳，曾特命内造处烧制出六只天青色蟠螭瓷觚，赐予东平、西宁、南安、北静四王及宁荣两国公，为出征祭祀时礼器——当即命衙役提了赖家下人来问讯，十人异口同声，这木盒中的瓷觚为赖家所有，平日就放在正屋的博古架中。
　　这太.祖御赐之物如何会出现在一仆从府中？
　　答案不言而喻。
　　被盗窃之人反是窃贼，报官苦主变重罪之身。
　　真正是被窃报官反将自己送入牢中，令人万万料想不到，如此转折不可谓不奇。
　　谈论到此处众人不由得同情起荣国府如今的当家人，那位“马棚将军”贾赦。
　　身为嫡长子袭了爵位不仅没能住进代表身份的正院荣禧堂，被赶去马棚旁的东府花园，得了一个“马棚将军”的贬称不说，住持掌家的权力也不在手里，俱是在住在荣禧堂的二房那边。
　　如今出了这御赐之物被盗之事，既不是他掌家，这失职之罪原也不当在他身上，但身为荣国府的袭爵人，明日朝上那给圣上的请罪折子必须得是他写，失职之罪也得往身上揽。
　　午时之后那位荣国府的老太君还遣了人来传话，话里明里暗里的要贾将军与顺天府说不追求荣国府失窃之事，把赖家一家保了带回去。
　　这盗窃御赐之物，还是太.祖御赐之物，岂是能不追究的？
　　一旁的府尹大人当时听得脸色都变了，这贾将军今日若是真敢说不追究，明日府尹大人就能面奏圣上，追究得让贾将军丢了爵位。
　　真是平白背上了罪，还差点被坑得丢了爵，再加上那赖家三人供词里的事件，当真是让人不得不同情。
　　另一边，正被顺天府衙众人同情的大老爷已回到荣国府前。
　　下了轿，让人拎着被绑的小斯，贾赦冷着脸气势汹汹地直冲向荣庆堂。
　　荣庆堂，贾母刚从贾珠的院子里回来，就着一个小丫鬟的手吃了两口莲子羹，便挥手让人撤下，珠儿的病情突然恶化，她现在是半点胃口也无。
　　“东院那边琏二爷可回来了？”
　　忽然想起了什么，贾母坐在靠榻上问道。
　　一旁伺候的小丫鬟一怔，随即答道：“回老太太，未成有听说琏二爷回府了。”
　　贾母微微皱眉，“那赖嬷嬷一家，大老爷可带回来？”
　　小丫鬟摇了摇头，“早两刻钟前听前儿的张婆子说，大老爷自去了顺天府还未见回来。”
　　小丫鬟话音未落，门前的帘笼突然被掀开，一个被绑了手脚堵着嘴的小斯被一把从屋外推了进来。
　　小斯身后，贾母和小丫鬟两人口中刚谈论过的大老爷贾赦寒着脸走进屋内，一脚踢在被绑的小斯膝弯，那小斯当即“噗通”一声跪下。
　　“孽障！你这是想要干什么！”
　　突然有人闯进屋来，贾母先是吓了一跳，随后认出地上跪着的小斯，顿时脸色难看的对贾赦骂道。
　　不理会贾母的骂声，贾赦一脚踩在小斯的背上，目光冷冷的看向贾母，“可是老太太吩咐的，让这狗奴才去顺天府传话说荣国府不追究失窃的东西，让把赖家一家放了？老太太可知你那陪房的赖嬷嬷一家偷的是什么东西？”
　　贾赦顿了顿，微微眯眼，眼中神色更冷，“天青蟠螭觚，当年太.祖亲赐给祖父的天青蟠螭觚，祖父每次出征的礼器。老太太让保了赖大一家从顺天府出来，是想明日礼部来人把正门前那块牌子摘了！顺带着，把老太太身上的诰命，一块儿摘了？”
　　说道最后一句贾赦缓缓放慢语速，待话音落下，也不等贾母反应，收回脚转身就走。
　　走出荣庆堂听着身后传来的杯盏碎裂的声音，大老爷脚步不停，继续寒着脸往外走。
　　走出府，从新坐回八抬大轿里，大老爷脸上的寒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唇角往上勾了勾，刚刚他那一通话准能把那位老太太气个半死，还能名正言顺的不用顾忌那见鬼的孝道，舒服。
　　忠肃王府里，下衙回来用了吃食，又处理了一些棘手的信息，司徒琛打开一张字条，一眼扫过纸上的内容之后，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冰冷的声音也蕴着笑意。
　　“把人打了，这气性倒是……”
　　“阿嚏！”
　　云居寺里，手上扎着绷带，躺在床上的贾濂突然间打了一个喷嚏。
　　【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一只青色的小鸟从一处隐藏在暗处的篮子里探出头来。
　　【没事。大概是荣国府有人正念叨着我。】
　　贾濂摇摇头，笑道。
　　没有见着他回府，赖大一家又被抓了，有人该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