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宁负如来不负卿》杏河州

10、浮生若梦（九）

　　山上悬崖横空而出，黑压压的天空，明月一半掩在云层里。只是旁边的云朵被染上一圈柔和光晕。
　　浮生站在树下抬头望了望灰青天色，又仔细看了看苍苍古树，别说开花就连花苞也不曾有一朵。“不会开不了了吧。”浮生有些泄气，挨着旁边的石头坐下来。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想要歇一会儿便打道回府，忽然四周黑色被一抹柔和划开，此刻东风吹散云朵，一大片柔和自天边泻下来，从远处绵延起伏的青山到招摇王城，自沁水河上的渔火到此刻的山崖上来。
　　古树在夜色里的斑驳树影刹那间像是复活过来，密密麻麻的叶子间钻出粉白花骨朵来，一朵挤着一朵，缓缓绽放，层层叠叠，在这月光下散着晶莹的星光。
　　浮生仰起头呆呆看着。叶间花骨朵开到极致，浓浓又寂艳。
　　她想，这样好看的花。
　　月亮升至高空，花朵调零，浩浩荡荡，像是漫天的星辰从枝丫坠落。树枝上露出一个个鲜红的果实。
　　浮生来不及赞叹，激动从地上坐起来，一个飞身到枝丫，伸手去摘。
　　手刚碰到果子，突然一道黑影闪来，掠过她的手指。浮生吃痛收回手来，定眼手上一道血淋漓伤口，却又一群黑色鸟影席卷而来。
　　浮生快速闪过，抬手一一击落，被击落的黑鸟却又飞起来。
　　“又来了！”浮生觉得自己大意，只得抬手捏出一个诀，黑鸟却是聪明，以群体包围之势，浮生没有办法只是一手划开，跟着跃到空中，手落流光乍现，瞬间鸟影纷纷化灭。
　　总算近日的法术没有白练。浮生看了看手上的伤口，使了一个止血术法却不怎么管用。她
　　赶紧摘了婆娑果，正要翻身下去，脚上却不知树枝上不知何时伸出藤蔓，牢固缠住自己的脚。浮生挣扎，却是越缠越紧。
　　原来最危险的不是刚才那些来抢夺婆娑果的黑鸟，是婆娑树本身。怪不得招摇除了灵均无人再来采摘。
　　手上适才被黑鸟划伤的伤口此时因为运功疼的厉害，碧绿色衣袖上鲜血一朵一朵绽开来，像是碧水桃花。她忍着剧痛，运上灵力在手间，化绫罗为剑，大力朝着藤蔓砍去。剑混着她的血液狠狠落向藤蔓，本来死死缠住的藤蔓迅速被逼离开去。
　　脚腕上一松，瞬间失去重力，浮生来不及站稳直直至空中掉下去。耳边风声阵阵，她适才运功太厉害，此时也不能使个法术稳稳落到地，她只得护住怀中的婆娑果，凭着掉下去。
　　她心里已经做好摔坏的准备，索性闭上眼睛，觉得不如坦荡荡来的痛快一点，同时她又盼着自己的骨头结实能经得起摔，灵均那里有些什么可以重新长骨生肉的药。
　　耳边疾风，她闷哼一声，稳稳砸在一片花海中。
　　身下花瓣有些柔软。浮生这么一摔，她有些呆愣，觉得今日她的运气也是太好了些，虽然很痛，但是比她刚才想象里的却是好了许多，好歹没有粉身碎骨。
　　她微微睁开眼来，视线里上方高高绿茎，细细长长上有五颜六色的小花。她又费力抬手摸到怀中的小袋子，松了一口气，幸好婆娑果还在。她忽然又反应过来，手上先前的强烈痛感现在好像已经减弱了很多。她知道，不是手臂上伤口好了或许就是身上受伤的地方太多，导致这道小口子疼痛感变淡了。算了，那就先躺一下。
　　躺了一会儿，浮生觉得自己没有恢复力气反而好像更加虚弱，也许自己就要流血过多而死了，要是这样，自己大概就是死的最奇怪的一个仙了。
　　因为其他人也不知道自己来摘婆娑果的原因。以后他人来自己坟前，上一束花，她的坟上却刻着贪吃婆娑果而死。自己有可能还会被写上六界教科书，劝戒以后的小辈们，千万不要学习某位招摇的女仙，为了婆娑果而结束了自己的神生。
　　她想，灵均决定是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四周寂静，只留着天色的月光。她此刻脑子里想了很多，她想，她还是一只灵的时候，不知过了多少载，但是加上这仙生，至少三千多年。三千年的小仙虽然和神比起来有些短，但是和灵比起来却是已经很长了。
　　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她好像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此时闭着眼睛，却能清楚听到衣摆拂过花间，脚步踏着草屑的声音，脚步轻微，和那日灵山宫阙大殿上的声音重叠。
　　又好像在微光中，看到一个高唐殿宇，有四人一路而来，其余两人模糊了身影，之间的为首一人，双手合十，一身红色袈裟耀眼，抬眼间眉眼细长，眼里若有莲花。
　　声音终于走进，耳旁有人轻轻呼唤着自己名字，“浮生？”
　　浮生费力睁开眼，头上花朵摇摆处，却是梦境当中的一张脸，只不过此时一身白衣，黑色长发垂下，一张脸在花间模糊，浮生微微看着，觉得有些神奇。
　　招摇后山有山精，是山上灵气自然化来。山精擅长做幻境，人若是遇到，便能作出心中幻影来，迷惑人心。可这番若是幻境里出现的应该是她的救命恩人灵均，或者是时长照顾她的辛酉，此番，出现的她看着眼前的人，居然是旃檀。
　　她皱皱眉毛喃喃道：“回光返照还是山精做的幻境？”
　　眼前之人皱了皱眉毛，却是弯腰蹲下看着她受伤的手臂。她感到手上的刺痛感有些灼热，又忽然一阵凉凉。手上伤口好像好了很多。
　　“你可以走么？”头顶传来淡淡嗓音。
　　依然好像还是旃檀，他好像问她可以走吗，她浮生摇了摇头，现在手疼脚疼头疼哪哪儿都很疼，疼的同时她恍惚间好像看到他的衣摆上多了一路的草屑。
　　这个幻境做的太真实了些，她瞬间对作出旃檀幻影这个山精有些好感，做个幻境能这样细致想来平日也是极为细心，观察入微。
　　旃檀的脸继续在眼前，浮生摇摇头。又摸了摸腰间的婆娑果，幸好还在。
　　“这是什么？”那人看了她护住的袋子，好像有些好奇。
　　她护到怀中，想了想说到：“给你的。不，这是给现实生活中你的，这是我们招摇的婆娑果”
　　那人低了眼，看着红色小果子，声音听着平淡“你来是为了这？”
　　浮生皱了皱眉头，体内五脏六腑好像都在隐隐作痛，却还是点了点头，：“嗯，你马上就要离开招摇了，我也不知道该送给你什么东西。”
　　旃檀看着小果子，却还是收了起来。
　　然后她觉得自己忽然轻飘飘起来，像是被人横抱起来。她虽然迷迷糊糊，但是还是知道抱着她的人是谁，她憋了半天，憋了一句出来“你居然抱我？”
　　旃檀没有看她，只是往前面走着，淡淡道：“仙子不必介怀，你与我来说，只是山间一只山雀，林间一株仙草罢了。”
　　他这样一说，浮生慢慢反应过来，旃檀是谁呢？他和人讲话从来是客客气气，法相庄严，如这个幻影所说，自己此时与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和一只鸟，一株草是没有区别的。
　　她和旃檀，他们之间隔了很远的距离。
　　她想到这里突然有些怔讼，又觉得这个山精有点了不得，做出来的幻影连说话都学的和真人一模一样。
　　那人抱着她一步一步穿过花海，低头看了看怀中迷糊的人，像是自言自语“莫非脑袋也摔坏了？”
　　她想说，她清醒的很，可是在恍惚中想起一个故事，灵均同她讲过一个凡人故事，讲的是一个貌美如花的蛇妖偶然被一个凡人救了。千年之后，那个蛇妖记着那份恩情去凡世寻找那个人报恩。可是后来她被压在了索妖塔下，丢失了千年的修为。
　　她当时捧着茶杯子，也想不通为何那个蛇妖为了凡人甘愿放弃自己修了千年的修为在那塔中孤寂一生。灵均当时却总结了句，说：那是缘。那是蛇妖和那凡人是躲不开的缘分。
　　倘若这样来讲，浮生觉得这个字也很适合自己同旃檀，他救了自己那么多次，一次为偶然，两次为偶然，此番来幻境里来救她的也是旃檀，这样的偶然多了几次，按照凡人来说就是缘分。
　　想到这里，她有些晕乎的脑子突然一阵清明，她同旃檀就是天生的缘分嘛。

　　这样想着一直抱着自己的人忽然顿住了脚步。她晕乎乎探出脑袋“怎么啦？”
　　旃檀立在原地看着四周，淡淡道：“起雾瘴了。”
　　浮生将双眼拉开一条缝缝，见得朦朦胧胧黑色一片，前方一点路都没有。这样的雾瘴像她这样的小仙肯定只能坐等天明，雾瘴自己散去才能出去，但是对于旃檀这样段位的神佛，不过是弹指一瞬的事情。她有些小激动，也不知道这小山精能不能做出这个佛法来。
　　浮生强撑着睁开眼睛，生生怕错过了某一个细节。
　　她愣愣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这个幻影有什么动作。
　　良久，她听得头顶上人淡淡声音， “天明再走吧。”
　　那人这样说着，浮生虽然早就知道了这样的结局，她抬眼看着眼前的人，还是有些失望：果然是个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