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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章:四季竹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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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草树木……
山路崎岖……
妈的……
赵建军走在山路上,一声不吭的。阳光透过秀美的树林洒下来,赵建军心里却好似笼了一层乌云。
回到古代……这种狗血的事情怎么会叫他给遇上了?从今天早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开始,心情就这样沉到了谷底。
真的不是在做梦……
就听身后“赵大哥,赵大哥。”两声清浅浅地呼唤。赵建军转过头去,就看见那个墨发白衫的古装少年在他身后跟了上来,抬了头问道:“赵大哥,你认路吗?”阳光之下,这少年玉面墨眸,生得倒真是春风和煦的好相貌。赵建军摇了摇头,他怎么会认路。于是阮湘子微微一笑,道:“大哥不认路,还在前面带得那么勤快。”
赵建军脸上一窘,阮湘子已经走到他前面去了,回头冲他一笑,道:“这边走。”
这孩子,心情恢复得倒挺快。
赵建军低头看过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一身青白窄袖的古装。又是一阵惆怅。
话还从昨夜说起……
赵建军稀里糊涂回到了古代,就像诺基亚转了一圈又稀里糊涂地回到了他的手里。阮湘子在身后微微诧异道:“瑞光麒麟?!”赵建军满头黑线,回来就把诺基亚搁进了阮湘子手里,说道:“什么狗屁麒麟,这叫做手机。”
说着便坐回阮湘子身边,按了两下把贪吃蛇给倒腾了出来,说道:“这破玩意到了这其实屁用也没有,你要愿意就玩玩这个吧。”阮湘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接过了那个“手机”的东西。侧着头,翻来覆去,来来回回地看。冲淡了刚才悲悲的情绪。
赵建军见他这样也觉得有意思,说道:“你玩吧,还有两格电,玩完了就扔了它算了。”
“恩?为何要扔!”阮湘子一边学着赵建军那样,锲而不舍地着按键盘让屏幕上的“贪吃蛇”跑来跑去,一边惊异叫了出来。
赵建军挑着浅简的话解释:“玩久了‘电’就用完了,‘电’用完了就再亮不起来了。你要是喜欢,当玉佩挂身上也行啊。”
阮湘子从诺基亚上抬了头,“原来是电,果真是天降之物啊。”他不知道,这两个“电”的概念,却是不同的。赵建军也懒得解释。
阮湘子犹豫了一下,将玩得正高兴的诺基亚还给了赵建军,道:“赵大哥,你把它收好,不要让它不亮。”
赵建军问道:“你不玩了?”
阮湘子看了诺基亚一眼,道:“不玩了。”然后抬了头正视赵建军,道:“赵大哥,这东西是个宝贝,不能这样糟蹋了。”
赵建军还想说什么,阮湘子却死活不肯要了。赵建军于是笑了笑,想:“也成啊,等没钱的时候我拿去骗骗古人,会亮的总比不会亮的值钱。”按着顶头上的关机键,诺基亚叮铃咚咙几声,关上了。阮湘子看着又是一阵惊叹。
赵建军在衣服上蹭了蹭屏幕,将手机又塞回了裤兜里,真没想到,这转了一圈还是物归原主。阮湘子却看着他身上了衣服微微出神,片刻才说:“赵大哥,我想……你得换过一身衣服去。这样的打扮,太显眼了。他们找瑞光麒麟的,一定会盯上你。”
赵建军却看着阮湘子身上的衣服,微微崩溃,片刻才说:“古装?俄…我去哪里找这种衣服来穿?”你当这是在影楼?
阮湘子嘴角勾了勾,说道:“赵大哥,这个我知道!”
赵建军撑着树干,一阵恶心。
刚恶心完想呼吸一口新鲜气,却被一股子浓浓地血腥味灌进了鼻子,赵建军立刻又扑到树上,“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这阮湘子……
赵建军欲哭无泪。
湘子说:“瑞光麒麟能被水冲到了这里却没人寻来,上面的人定然是两败俱伤,倒不愁找不到衣服了。”
赵建军开始心想:对啊,好主意……可真等到了命案现场,看见遍野横尸,他才知道什么叫做恶心。
赵建军颤悠悠地稳住了自己,侧头看向了在尸堆里站着的阮湘子。这之前在他身边哭得稀里哗啦的孩子,这时候怎么会这么勇敢?
阮湘子看着地上倒着的一个黑衣人,摇了摇头,道:“这件太小了,你穿不下。”又转去另一具尸体旁,“这件合适,可惜伤在胸口处,衣服都污了。”
别把尸堆逛得跟服装店似的好吗?赵建军面有菜色地挣扎过去,说道:“湘子,别找了……穿着死人的衣服心里头多硌硬啊。”
阮湘子目光认真地看向了赵建军,道:“赵大哥,不成的。师傅从小就跟我说,大势当前,要学会取舍。即便是很不愿意的事,也要学着去做。”赵建军看着他黑黑定定的大眼睛,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阮湘子目光一移,叫道:“啊,就那件吧!”
赵建军回头就见脑门子上插着一根箭,直勾勾边死边望着他的那个青白窄袖龙套……呀,老兄,我们倒是有缘。
赵建军怵然地上去扒了他的衣服,这事总不能也让湘子做吧?等穿上之后,他头皮都麻了。
然后阮湘子说:“咱们得把他拖到山沟里扔掉。”赵建军看着裸尸一具,嘴角抽搐。于是阮湘子又抬起头,用漆黑黑的眼睛望着赵建军,道:“赵大哥,一定要的。师傅从小就跟我说,事情既然要做便须做得俱到,千万不能授人以柄,落人口舌。这尸体若是单放在这里,被人看见了会生出怀疑的。”
赵建军做梦都没想到他会回到古代被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小男生教育一番,忍不住说道:“我说湘子,你有五个师父呢,怎么尽教你这些东西,就没好好教过你武功吗?”看你也不是郭靖那款的,七个师傅也教不出个毛来。
阮湘子愣了一下,微微一笑道:“赵大哥你搞错了。我的是师傅,不是师父。他们教我很多东西,武功只是用来强身健体。武功不好,不见得事情做不好。”
师父还是师傅,对赵建军而言没差别。赵建军见阮湘子丝毫不带芥蒂的纯真表情,终于叹了一口气,任命地拖拽起地上的尸体来了。
阿弥陀佛,这位兄弟,有怪莫怪啊!
等他终于把这位兄弟赤裸裸地从山沟上扔下去后,也终于觉得自己是彻底崩溃了。
一夜无梦……
赵建军的思绪落在了昨夜的不堪回忆上,黯然一片。不一会,却觉走在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赵建军抬起头,只见阮湘子站在一处羊肠小道前面,脸上神情颇为犹豫。“怎么了?”赵建军问道。
阮湘子淡淡叹了一口气,说道:“前面就是四季竹泉了。我不知道这样回来是对还是错。如果竹舍的师傅们知道了,一定会责怪我不知轻重的。可是我…果然还是做不到就这样走掉。”
赵建军道:“什么不知轻重,还有比人命关天更重要的事吗?既然都回来了就上去看看,搞不好他们真的还活着。”
阮湘子道:“多半是不在了。乌蛮做这件事怎么敢让别人知道,他们不会留活口的。”赵建军顿了一下,阮湘子才想起来,回头看着他道:“赵大哥,你要是……”赵建军打断他的话,说道:“去看看吧。他们是你师傅,你心里想才是正常的。咱做人不能没良心。”
说完,上前就拉住了阮湘子的手。
阮湘子眼中浅浅一笑,握紧了赵建军的手掌。
这小道是四季竹泉的后径,参木密林掩蔽得很好。绕是这样,两人还是轻了步子,走得十分警惕。沿着小道往上走,不久便看见了丛丛的竹子。黄绿相接,上面浅浅泪斑。四处的风景却渐显得雅致起来。阮湘子低了声音,告诉赵建军,“水边湘竹。”赵建军点点头,心里想,这小湘子住在这个地方,倒真是适合他。
屋舍青青,一间雅筑小舍就这样掩在了葱葱地竹林里面。
阮湘子和赵建军停住了脚步,小心翼翼地站在了屋舍后。屋中没有声响,四季竹泉四下一片寂静,只有风声过竹林的声音。阮湘子低了低头,忍不住眼眶一红。赵建军紧了紧阮湘子的手,也不知该说什么话。他正想要说:“不如进去看看”……却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推门的“咯吱”声,几个脚步在他们面前那屋中响起。
赵建军和阮湘子同时一惊。赵建军顺手将阮湘子一带,躲进了密竹的暗处。就听屋中,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清宇哥哥,这事太过分了!连南诏贤士都遭此毒手。你说这是谁做的啊!”另一个男声义愤填膺道:“肯定是魔教的!没准与昨晚葛大哥他们遇上的人是同一拨。”女孩又说:“可为何魔教要来四季竹泉杀人?竹舍五贤……并不是江湖中人,怎会遭此劫难?”就听先前那个男的立刻道:“白姑娘说的是,此事真是残忍至极!”却听另一个男声说道:“清宇师弟,你想到什么了?从适才起便没说过话。”
屋中沉默片刻,“没什么。”那人回答道。
这道声音很好听。恰逢屋外竹林起风,亦静亦动的缠杂着。赵建军还没听仔细,就过耳而去了……
他说完,先前说话的那女孩声音也跟着温柔了起来,道:“清宇哥哥,我们一道回剑庄吧。让爹爹他们评评理。”
赵建军竖了竖耳朵,却没再听见那人回答。
倒是先前另一个男子抢先说道:“白姑娘,我们自然要一道回去。五贤惨遭横死,咱们定不会轻饶行凶之人。”
赵建军只觉怀间阮湘子身子一动,脸埋在了自己的胸前,肩膀微微颤抖了起来。他的手在阮湘子的背上落下,顺了又顺。
那几人已经查完了这个房间,走了出去。赵建军怕再呆下去会被屋里的人发现,便轻轻地拉了一下阮湘子的手,将他悄悄地带离了四季竹泉的小屋。
一路下山。
阮湘子低低地泣出了声来。过了好久,才渐渐平静下来。发现自己正紧紧挨着赵建军,随他坐在一条山涧之前。
阮湘子收了收情绪,抬头看向赵建军,鼻音软软地歉然道:“赵大哥,让你见笑了。”
赵建军心里也很不好受,抬手便摸了摸阮湘子的脑袋,说道:“这有什么关系。难过就该哭出来,憋着多不好。”他心想,反正你还小,哭一哭也没人会笑话你的。
阮湘子看了赵建军一会,涩涩悠悠地说道:“赵大哥你待人真好。以前我在四季竹泉的时候,师傅们都很严厉。我委屈的时候也不敢跟他们说。也只有小时候,金驹儿陪过我掉眼泪。就跟你现在一模一样。”
赵建军心里柔柔的,哄他说话,道:“金驹儿?他是谁啊?”
阮湘子轻轻抿了抿嘴角,似想起了曾经的好时光,道:“是我养的小狗。”
赵建军顿时无言。
狗……
却听阮湘子淡淡一叹,目光落寞地看在了溪涧上,“可惜金驹儿也是很早就死了……”低低咬住了下唇,“便一直没人陪我了。现在师傅们也不在了。”一句话间,又慢慢地想起了这伤心事。
赵建军本想些说什么,突然心中一动。收回手去在身上找了起来。过了一会,递出了一样东西在阮湘子的面前。
阮湘子低头一看,竟然是两截断笛子。
赵建军说:“湘子,以后你有赵大哥我在,不怕找不到人陪你。”他好歹比一只狗强上些吧。赵建军继续道:“这笛子是你在四季竹泉的东西吧?你先拿着,算是哥送你的礼物。礼物是现成了点,还是坏的。不过没关系,等赶明我有钱了,再给你买上两个,一个吹,一个砸。”
阮湘子“嗤”地一声,破涕为笑。含泪带笑地便说道:“好好买回来的笛子,用来砸做什么啊?”
古人就是好,这么老套的一个笑话都没听过。赵建军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没准你哪天心情不好,用来发泄发泄。”
就见阮湘子浅浅地收了笑意,眼中是黑黑一片,渐渐里面又多了一丝感激之色,说道:“是,赵大哥其实我知道的。人生在世不称意,只想顺着自己活着,其实很难。”
赵建军道:“身不由己?”
阮湘子点点头,“身不由己。”
说着伸手,从赵建军手里取了半截笛子,留了另外那半截在他手中。阮湘子道:“索性这笛子都断了,就我一半你一半。你看这长度正正好,能系在腰上。”赵建军也没推就,把另一半笛子收到了怀里。
便在这时,突然赵建军听见身后传来“哈哈哈”地一片笑声。一个三分风流七分古怪的声音响起:“有趣有趣,‘你一半,我一半’?今日小王我出来,竟然还能在这深山老林里看见一场分桃之事?当真是应了我此行桃花遍地的兆啊!”
赵建军心里一阵疙瘩,谁他妈的说话呢?那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