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乱落如红雨》木落默

2、去年今日此门中（下）

　　华丽的宫殿内，环佩相鸣，香气扑鼻，不少贵胄千金或语笑嫣然，或嬉闹不止，一团和气。

　　贺兰参加过不少宫宴，却从未见过这样喧闹随便的，更何况还是在皇后宫里。

　　见贺兰满脸疑惑，杨水芙“哧”的笑了一声：“你这丫头，莫不知今日皇后娘娘举办宴会的目的？”

　　贺兰一愣：“什么目的？”

　　杨水芙杏目如水，微哂：“国有太子弘，皇上皇后至爱之子，今已十九，奈何东宫尚缺一位女主人，”说着玉手一抬，指着周围的莺莺燕燕，“她们为了一偿夙愿，可不得拼命表现自己么？”

　　说得如此清楚，贺兰了然于心，看着偌大华丽却又“热热闹闹”的宫殿，感觉只是一时的热闹，长久的空寂。她在心中对自己说：无论如何，我绝不能被皇上或皇后看中，大明宫就是个奢华的牢笼，不论是妃还是太子妃，一旦踏入其中，慢慢地都会被这些人事侵蚀本心，变得以色事人，因爱生妒，不人不鬼——母亲不就是个例子么？

　　今晚看别人出风头，捱到宴会结束就行了。

　　“水芙，你昨天跟我说的话可是真的？”一直沉默不语的裴傒怜突然问道。

　　“啊……”杨水芙粉面微红，支吾着，“皇后娘娘貌似有这个意思，我也不敢妄自揣测啊。”

　　“皇后娘娘毕竟是你的表姐，心当然还是向着你的。”裴傒怜难得嘴角勾了勾，这一笑放在满园春色中，大有一枝梨花压海棠之势。

　　“什么呀，”杨水芙害羞起来，拉着贺兰说，“这里谁人不和皇后有点关系？妹妹她不也是皇后的亲侄女么？”

　　贺兰也笑了，打趣道：“原来姐姐是皇后喜欢的，我竟乱了辈分，该打该打！”

　　“你这丫头，原来嘴这么贫，我倒是没想到！”听到她话中的暗指，杨水芙的耳根红得快滴出血来了，捂脸躲在裴傒怜身后。

　　裴傒怜对贺兰的脸色好了几分，三人互相打趣好不热闹。

　　一名宫女走到她们身旁，礼罢，道：“三位姑娘，皇后娘娘有请。”

　　贺兰心中硌噔一声，暗道不好，瞅到一旁笑吟吟的杨水芙，又略松口气，只希望皇后不会注意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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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个美人儿，”她们三人见礼后，武皇后眼光落在贺兰脸上身上，语气淡淡的，“出落得比姐姐还要美了。”

　　贺兰和杨水芙脸色同时一白，而裴傒怜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裙摆，三人心思各异。

　　“姐姐最近还好么？”武皇后意有所指地问。

　　“请皇后娘娘恕罪！”贺兰突然跪拜，声音带着哭腔，“母亲她……她……偷偷养了面首……”事出突然，她不知道皇后对内情知晓多少，唯今之计只能为母亲揽罪名，什么罪名都好，只要皇后不因母亲与高宗之事动怒。

　　“哈，姐姐是本宫的姐姐，谁敢定她的罪？”武皇后笑眼一眯，掩盖住锋芒精光，“养面首算个什么事，你竟怕成这个样子，姐姐日子过得好，本宫心里也舒坦。”说着示意宫女扶贺兰起来。

　　贺兰这才松口气，却听到皇后又开口问道：“月儿可及笄了？许了人家没有？”

　　杨水芙脸色又煞白了一分，本来低着头的裴傒怜也抬起头来看向贺兰。

　　贺兰做低顺模样，半真半假地答道：“前几日刚及笄。母亲嫌我蠢笨，性子又不乖顺，只怕没有哪家公子看得上眼呢。”

　　本来贺兰这样说是想皇后看低她，不要把她列入太子妃人选中，岂料皇后突然脸色一冷，道：“这样的好女儿嫌蠢笨？莫不是姐姐看不上寻常大户人家，想打另外的主意！”

　　没料到聪明反被聪明误，贺兰一时慌乱，竟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的裴傒怜开口道：“许是贺兰妹妹有了心上人，所以拖着不肯嫁吧？”

　　见裴傒怜替她解围，贺兰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低下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皇后似乎还有些怀疑，盯着贺兰又打量了一番，突兀道：“倒是个不错的可人儿。”然后收回视线，“你先下去吧。”

　　贺兰迫不及待地福了个礼，看了看身旁还得留下的杨水芙和裴傒怜，退了开去。

　　鉴于皇后态度不明，贺兰心中忐忑，退开的步伐越走越小，隐约听得到她们的谈话。

　　“皇后娘娘，您明明……明明答应了我的……”断断续续夹杂着抽泣的是杨水芙的声音。

　　“大局为重……不想再……韩国夫人……裴……劝劝她……”离得太远听不清皇后的话。

　　“住口！本宫已做决定，贺兰必须当太子妃——你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似是不满杨水芙的纠缠不休，皇后动怒了。

　　贺兰脚下一软，险些载倒在地。原来该来的还是会来，怎么躲也躲不过。

　　贺兰不记得那天她是怎么回家的，也不记得出宫之前有没有见到杨水芙裴傒怜，她只记得好像浑浑噩噩地自己先离开了，也不管皇后之后有没有召见她，只记得杨水芙的哭泣和那句把她打入地狱的“贺兰必须当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