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那是和他玩了五年的兄弟,不过命,但交心,叫何泽川,平时闲的没事儿凌晨三四点找他,很大几率会给人回复几个问号。
裴译然在十二点的时候给何泽川道过晚安,现在再看回那个时间点……就三个小时怎么能发生这么多事情。
他发了条信息,何泽川没一会儿就回了。
“呼……”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眼泪直逼上眼角,他眯着眼摸到椅子上放的水杯,一口凉气到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何泽川连续秒回了他好几条信息,裴译然估计他应该也挺闲的,于是捏了捏指关节,敲字告诉他:我和程子序的事儿让祁言给知道了。
[我操?怎么搞的。]
裴译然想起破事败露的契机,他恨不得把那个懒出汁来的自己剐成片片。
前阵子裴译然和祁言一块儿连麦打游戏,因为裴译然的号有时限,到点就封。那天祁言很开心,跟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甜软的声音把他整个人都泡酥了,便不忍心说他号上不了要下线,再三思虑,决定去借程子序的号。
他用程子序的游戏号加上祁言,理应说游戏号和聊天号是不互通的,但后来下线时,裴译然忘记在程子序游戏列里删掉祁言。他其实预感到留着祁言迟早会出事儿,他一直记着,却因为拖延和懒,一直都没有付诸行动。
直到今天晚上,他和程子序打完游戏跑去睡以后,程子序拉不上队友,只好看见列里有谁就拉谁,正好祁言在线上,他就拉了过去。
祁言陪他玩了几把,觉着这人眼生,聊天列里好像没这人,可是这人在自己的游戏列里待着有一段时日了,他灵光一闪,上次裴译然不是说借他哥的号陪自己吗,那这应该是裴译然他哥吧。
于是他在聊天列里加上这个人,本想去打个招呼,认识一下裴译然圈子里的人。
不料却让自己揭开了这么触目惊心的真相。
何泽川好一会儿没回他,裴译然又敲过去两个问号,对面才不紧不慢地说:兄弟你完了。
裴译然没被这句哪凉快哪待着的话气着,何泽川这人就这样,没救了。他飞快地回道:是的兄弟我完了,我该怎么办。
[我这边空间全是他,这次我都觉得可怜了。]
裴译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一直刷屏我完了。
[祁言是哄不回来了,我和你讲,现在无论你做什么,他都是受伤的那个。]
[我知道,所以我不打算哄了。]
何泽川让自己这傻缺兄弟给逗笑了,这破罐破摔也太快了吧,他靠在床边回道:[那你怎么办?]
裴译然抹了把脸,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可笑的是,他六点还得和程子序外出约会。
[现在这种情况……我不可能会选祁言……但是分手,我还没有想到这一步。]
何泽川算是服了,得亏这人只能和自己当兄弟,要摊上这么个人,谁还敢相信爱情。
[行吧,这次你是怎么都圆不回来了,我就是怕他做些什么极端事情。]
[我也挺怕的……我操,他要我亲口解释,他要我接电话。]
因为这时候,等了他将近一个半小时的祁言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我还要等多久。
[你完了,算了,兄弟不能跟你分担痛苦,但可以陪你不睡觉,一步步来吧,走哪儿算哪儿,兄弟永远站在你这边。]
裴译然有些被感动到了,但也是稍纵即逝。他摁住自己的胸口,实在是跳得太剧烈了,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慌张过了?
他闭上眼默数十秒,打了过去,祁言秒接。
周遭的空气静谧得可怕,他只能听见隔壁屋的小情侣细细碎碎地对骂,很快又变成琐琐碎碎的叮咛。他有些畏光,所以晚上睡觉要把所有窗帘都下了,房间里黑成一片,睁眼和闭眼都是一样的摸不到边际。
耳机里是祁言颤抖的呼吸,裴译然似乎已经想象到祁言被气得抖成筛糠的模样,和他那张为自己哭花了无数次的脸。
我太差劲了吧,裴译然想,总是把脸蛋漂漂亮亮,笑起来像棉花糖一样的男孩儿惹得满脸泪花。不应该是这样的。
裴译然捂着耳机坐到地上,仍旧不发一言。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不知道怎么去挽救这个让人肝胆欲碎的局,他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语气,去对待这个曾经让自己宝贵不已的人。
他也许在文字对话上冷落过祁言,但在面对面说话时,每个字的语气,从来都是浸了十足的温柔才肯开腔。
“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
裴译然从他那一堆刮骨的狠话里挑了一个最无棱角的给他:“你想听什么。”
“呵,想听什么?我想知道你和他怎么回事,你说,你说啊!”
裴译然沉默了,要从哪里说起呢?这根不该有的红线开端早就散成了丝线,和程子序藕断丝连了三年的情谊,要怎么才说得清?不就等于把莲藕的丝挑出来织布吗?
“你不说,那我问你,你和他,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从我一开始,你们就在一起了?”
“不是。”裴译然否认得极快,但“不是”以后呢,他接不下去了。
“不是?”祁言冷笑,“那是什么时候。”
裴译然想了很久,即使到了这种要把薄冰踩碎的地步,他还是下意识地为自己找了借口。
“就……我和你关系淡薄的那个时间段,你和那谁在天天刷屏秀聊天记录的时候。”
祁言一愣,没接话。
他们俩复合后的中间,有过一段不大像话的冷淡期,问安的时间仿佛有个异国时间差,你给我一句早安,我可能会回你一句第二天的午安。
那段时间祁言一直在学校里忙着,甚至差点被学校里不尽人意的人际关系给气哭了。裴译然也只是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他最近忙,而且心情不好,只能偶尔在夹缝时间里发一句聊胜于无的安慰,再无其他。
他们的距离太远了,各种意义上。
裴译然越长大越没了哄人的耐心,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不过是不够喜欢罢了,哪有会不会,耐不耐心的说法?于是两人的对话越来越少,几近没有。再后来,祁言认识了一个人,裴译然没留意那人叫什么名字,但祁言经常和他聊天,并且总是把他们俩的记录发上空间。
记录里的对方,很是宠着祁言,几乎事事顺他意,意意从他心,而祁言的回答也是暧昧不清的。裴译然不信祁言会干出对不起自己的事,实际上他没有,也不可能。
多讽刺,不知哪位名人说过,你是什么样的人,就总会怀疑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裴译然自知自己劣迹斑斑,却总是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人。
凭什么?裴译然就是犯贱。
他知道祁言这是什么意思,可是他被迁就惯了,除了欣喜祁言还肯花心思气自己之余,也冒了些火气。简直不可理喻。
后来确乎受不了了,才和祁言说了这事儿,那天晚上他们久违地聊了很久,祁言把空间关于那个人的东西删了个干净,他们又和好如初。
可裴译然和程子序,不是在这个时间段复合的,要更后一些。
半晌,祁言才带着哭腔缓缓开口:“……你不知道那是为什么吗?”
裴译然知道。
“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吗?”
“我…我那时候气上头了,所以……”裴译然避重就轻,不肯正面回答。
“裴译然……裴译然……”祁言没法止住泄洪一样的泪水,念着心上人名字的声音被呛得支离破碎。他受的委屈,已经不是一两场泪能够发泄的了。
裴译然不忍心听还带着软调的哭声,但他不能摘耳机。
“所以……所以你选他还是选我?”
二选一吗。裴译然倒在床上,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
他说不出口,尽管心里很早之前就有了明确的答案,可他真的无法宣之于口,今此一别,万劫不复。
“那,你认为呢?”
祁言被气笑了,笑的时候还在啜泣,大概是被呛到了,他咳个不停,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道:“我认为?我认为……难道你不清楚吗?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我肯定、肯定想你选我啊……一山不能容二虎,这个道理你不懂吗?可是……可是这是我能决定的吗……”
裴译然静静地听着,心不如一开始的慌乱了,他望着床尾的窗,透着一点对面的光亮,觉出了一点平静。
他甚至没有为这跪求乞怜般的挽留所打动,一丁点回心转意的念头都不曾有过,只是不忍,只是不忍。
还有多久结束呢,这场通话。他无意识地敲着椅子上的水杯,现在快四点了。
“他。”裴译然的声音依旧是哑的,听起来像是恶鬼的低吟。
祁言错愕,“你真的确定了吗?你选他?真的吗……”
“嗯。”他闭上眼,“我确定。”
祁言笑了,他早就猜中答案了,只不过明知道靶心就在前方,和正中靶心的感觉怎么会一样呢?
“我知道的……你一开始说‘想听什么’,我就知道了,他多好啊,是不是?住得离你近,想见你就见你,又多金,声音又好听,打游戏也厉害……谁不动心啊,我都要动心了。”祁言笑着,声线是抖的,“多少人说你们根本亲密得不像兄弟……但你说他是你哥,我就信了,我自己都觉得怀疑,但因为是你我就信了……哈哈。”
那个人对我也很好啊,他也知道我和你那段时日关系差劲,想要撬你墙角,可是我怎么会答应呢,我爱的人是你啊,他一样像那位程子序对你那般对我好,我怎么就想不到要离开你呢?
“怎么会这样呢……我这么信你,你怎么能骗我?你是不是……很有荣誉感?把我耍得团团转,是不是让你特别骄傲?”
“不。”裴译然答,他真真没有过半分这个想法,他爱过祁言,爱得简直要把他名字刻进骨子里……这种所谓的“荣誉感”,是真未有过。
“是吗?是吗?那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哪里不够好啊裴译然,我改还不行吗?你让我怎么放得下你啊裴译然……你怎么那么残忍……”
那头的哭声愈发凄厉,祁言甚至失去了说话的力气,他哭到失声,哭他两年的情深错付,哭他倾尽所有,竟一无所有。
他把裴译然放在那么心尖上的位置,爱他胜过了爱自己,他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奉献给裴译然,换来的只有一再退却的心酸忍让。
他祁言也是个被很多人疼着护着的人啊,这么多人爱惜的一个宝贝,怎么单就你一个裴译然弃之如泥沙?
裴译然看了看点数,四点四十分,他没有睡眠时间了。他听见祁言一遍一遍的质问,你真的爱他吗?比爱我还爱他吗?
“……是啊。”
裴译然一直在和何泽川聊天,把自己的状况简略同步了告诉他,只有这样,他才能稍微好受一点。
“真的吗,你再说一次。”
[不是的。]裴译然把信息敲给了何泽川。
[我最舍不得的人是你,最喜欢的也是你,最爱的人也是你,最想要长相厮守一辈子的人也是你,可是我不能,我会伤到你,和我在一起没有未来,你不能栽在我手里,你太好,我不配,配不起你太纯粹的喜欢。]
何泽川叹了口气,回道:我明白的。
“是真的。”
是真的?不对。
“祝你幸福。”祁言抹开了嘴角的泪,“挂了吧。”
裴译然按下了挂断键。
什么才是真的?裴译然嗤笑,他骗了谁?除了他自己,所以人他都骗了。
他早就动不了心了,五年前那个白月光,早就带走了裴译然为数不多而可怜的爱恋。
他没有爱着任何人,就连那个白月光,也渐渐被墨黑的乌云掩了去,只剩下执着的不甘。
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