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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落公子坐这来”

      来到饭馆,顺子指了个位置跟我说到。

      “马大叔,西门大少爷不在店里吗?”小伙子接着转问到柜台上记账的中年大叔。
      “哦,老板啊,已经两日没来了,不知在不在其它店里”

      “那给我们炒个菜吧...”小伙子说到。

      ...

      “落公子,我得出去一趟,菜来了你先吃着,吃完在这等我一下...”

      点完菜,顺子跟我说到。

      也许在人多热闹的饭馆里,只有一个人的饭桌较为突兀,自小伙子出去后,一桌桌饭席上,客人们时不时往我处看,然后窸窸窣窣地轻声细语起来。

      又或许是人多的环境使我敏感了。

      不知何时,一阵不顾他人感受的谈话声不知不觉地融入了嘈杂的饭馆里。

      “……都多大的人了,还让不让人省心了……”

      “……是是是……您老说的是……我不应该……”

      “小子你敷衍我……”

      “...哈~不适合啦……”

      “……怎样的都是不合适你……”

      “...庸脂俗粉……”

      “……孤独终老最适合你了……”

      “喂……我跟你没仇吧……”

      “那就赶紧找个好姑娘成家……”

      “好姑娘啊?哪里啊?埋头卯劲吃饭的……”

      下巴被捏着抬了起来。

      大概是一个人的饭桌有着宽敞的空间,有人忽略着一切地坐到了桌子上来。

      这种自我意识过剩地肆无忌惮着,大概是某些无聊又寂寞的人,我并没放在心上,也是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呃……呃……抱歉……冒犯了...”

      男子放开了捏我下巴的手,身子下意识地离开了桌子,然后在桌子对面正襟危坐着。

      一双剑眉下,细长的桃花眼中溢出无限柔情,危险得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沦陷。精致立体的脸庞透
      着狂野不羁,玩世不恭的邪魅……

      “...我……我叫董九斤,天长地久的久,津津乐道的津……你……一个人吗?”

      “喂喂……说了那么多遍你都当耳旁风啦?!”

      跟他一起的中年女人用肘勾着他脖子往后扯,不解风情地摧毁他刚筑起的正人君子模样。

      “堂主,我们就坐这儿吧,可以吗?”男子看着我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也在跟身旁的女人说自己的想法。

      “你呀你...呃...确实挺标致的...那我就看看你平时怎么个哄女人法...”女人打量了我几下说到。

      “你正经点说话”男子微皱眉头跟她说到。

      “炒两个菜...小二...”女人召唤店里的伙计到。

      “呵呵呵...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很好看啊?”男子手肘撑着桌子,下巴枕在两只手掌里,用观物的眼光看着我笑着说到。

      “嗯...”我应了一声。

      “呵呵呵...回答这么干脆让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好麻烦,这个人。

      “单刀直入不就行了?!拐弯抹角的最终还不是为了占便宜”女人坐下来说到。

      “喂...你...”男子有丝不悦,把托下巴的手放了下来,像是窘迫又像是在抱怨。

      “我这不是在帮你嘛,那...姑娘,说说你的意见...”女人似乎想尽快处理这事。

      “没意见...”我应声到。

      “好直接啊你”男子似乎有点措手不及。

      “你长得也很俊俏,我不觉得吃亏...”我把筷子放下,看着他说到。

      “哈哈哈...久津你好像被调戏了耶”女人大笑起来说到。

      “是吗?那我们这算是情意投合了呢!”男子故意犯浑。

      “耿直是好事,不过小姑娘我怎么感觉不出你春心荡漾呢”女人笑脸说到。

      “我们堂主粗枝大叶,说了冒犯的话请你见谅...说了这么久,不知怎么称呼?”男子说到。

      “我该走了”我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就走了吗?!”男子也站了起来。

      “小姑娘还挺理智”女人说到。

      “还不都怪你,把别人说走了”男子故作不悦。

      “人家是因为对你没那个意思,小子还赖我”

      虽然不知往哪走,但我迫切地想离开这,若是遇人不淑,我会很困扰。

      “真的走啦”男子跟随我后面。

      “嗯”我尽礼仪地应了一声。

      “我们还会再见面吧,别忘了我叫董久津哦”男子没再跟着,最后还不忘嘱咐一句。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凉风习习,天上又飘下丝丝雨。担心迷失方向,我选择直线行走。

      在街道的尽头,是一座跨河拱桥,桥头有个凉亭。看到没人,我走进凉亭里避雨。

      独处对我来说是件很惬意的事。也许是因为内心深处的某种罪孽之心和歉疚之感,静下心来时,被摆脱了的束缚也令我无法豁然。

      “打搅了”

      在我对着河水发呆时,身后突然有人说到。

      我下意识地扭过头。

      “你何一个人在此处?”

      是上午拜访甄鹤的那对年轻夫妇。女人撑着油纸伞,走过来打招呼到。

      看他们应该是在回去的路上,早上坐过来的马车停留在路旁。她的丈夫也下了马车,撑着油纸伞,在不远处看着。

      再次对上那双平静淡然的瞳孔时,我依旧怀疑一天碰两次面的这种熟悉感。

      因为介意那种莫名的距离感,我隐隐端详了一下那个男人。

      他右手里的油纸伞稳撑着,大概是因为这样,身上没有一丝雨渍,这令他温文尔雅的气质精致至极。丰神俊朗中散发出与生俱来的高贵气韵令人望尘莫及。

      我深信这些也许就是我与他之间的距离。

      同为男性,与其说会自惭形秽——或者人们更嫉妒与之有着巨大差距的存在。

      “前辈说你曾在镖局里待过,未尽到本家之仪我深感歉意...”

      没等到我开口,女人又文质彬彬地说到。

      “已受过照顾”

      我的视线回到了女人身上。

      虽然长相没有比我见过的女人俏丽许多,但看着气质沉稳,眉目疏朗,性情温和,神情举止尽显大家闺秀之范。

      门当户对的天作之合大概就是这样的了。

      “若有不便之处,请勿客气,看你没带伞,给你留一把罢”

      女人合下伞,递了过来。

      我想这应该也是在借着甄鹤的人缘。

      “小姐,对陌生男子献殷勤,是否应该考虑下你丈夫的感受?”

      因为是甄鹤,受此恩惠,我才觉得是最大的不便。

      “...这...不...不是...不是这...”

      女人突然感到有些不自在。

      如果不是因为与甄鹤有来往,我想也不会有人特地过来对我嘘寒问暖,这也是令人十分懊恼。

      “你的知书达礼我收下了”我转头再望向河流。

      “...那...告辞了...”

      女人的声音异常微弱。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即如此,如果接受了别人的恩惠,就得以同等的好处去归还。衡量一下,我觉着还是简单些好。

      雨意绵绵,朦胧了方向,覆盖了一切期望......

      “...公子...落公子...”

      有人在呼唤我。

      我迅速从趴的石桌上抬起头来,往说话人处望去。

      “落公子...先生有事得出去,吩咐让西门少爷照顾你...”

      我急忙站起来,朝凉亭外走出去。

      “哎...落公子...”小伙子喊着疾步跟了上来。

      经过之前的事,我很怀疑一个会随处搁置我的人,会好心让他人来照顾我这样的事。

      而且需要被照顾这种被看扁了的设定,大概也是他在嘲讽我的一种方式。虽然我本身也不是怎样值得被高看,但被蔑视,也会有些令人无法接受。

      “落公子,等等...”

      我加快脚步,没有理会。

      “落公子,先生说了你得自己生活,你一个人又不方便...”

      甄鹤理所当然把我看作只会附属别人活下去的人。然而我这样一无是处的事实确实也是值得悲哀。

      “回去跟他说不需要瞎操心”

      想到别人会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说自己无能,我有些不耐烦。

      “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先生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担心我会不会出卖色相来生活,所以连宿主都给我找好了?”

      “...诶?”

      “...”

      “...不,不是,西门少爷是先生的亲侄儿,况且先生怎会这么做”

      小伙子似乎才反应过来我说的话,急忙解释一番。

      “他当然会这么做了”

      我停了下来,转过看着跟在小伙身后的男人。

      男人皱着眉头,看起来像是有丝不快。

      “西门少爷已有家室...”

      “有家室怎么了,有家室就不会有些奇怪的癖好?”

      “...嗯...你这样真的能靠出卖色相生活了?”

      叫西门的男人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有些听不下去,但他语气却很平淡。

      “卖色相,如果是你这样的,应该迟早会饿死,顺子,点到为止,别好心被人当了驴肝肺...我亦没得闲和情理去照顾他人...”

      男人说着向前走了。

      “...落公子,西门少爷...”

      顺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走了的男人,束手无策。
      “落公子,那你要上哪去?”

      “天地之大,岂会无容人之处?”

      “落公子,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先生那边还需要我,我得过去了...”

      小伙子说完离开了。

      活着便是希望,我觉得有这种想法的人都很了不起,毕竟他们还有些值得自己去期盼的东西。

      天色渐暗,灯火四起。

      我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道上。周围的喧闹声令人觉着有丝寂寥甚至焦虑不安。

      “走路不长眼睛啊”

      有个人从我身边擦身走过吼到。

      “抱歉”

      我为自己的失神表示歉意。

      “嗯...光道歉就完事了?”那人突然扯住了我的手。

      “当然没完了”

      又有另一个人将我的手从那个男人手中拉过来。

      “韩公子,这干你何事?”那人有丝不愉快地说到。

      “撞了人,不道歉就算了还想讨公道不成?!来人...”

      男人一声召唤,几个随从从他身后凑了过来。

      “算,算,就会以多欺少”男人不服气地走开了。

      “你们先回去...”男人吩咐他的随从。

      因为内心泛波澜挺麻烦,我没打算作什么表示,所以继续走自己的路。

      “这城里什么人都有,夜里尽量不要一个人在外头”男人跟在了旁边。

      只要做了付出,人们都期望得到回报,这毋庸置疑,即使是对我这样的无名小卒。

      “我知道甄前辈忙不过来,你一个人多有不便...”

      “你可要养我?”我停下脚步说到。

      “诶...呃...”男人有点惊慌失措。“我在这有处宅子,空着也没人住,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大可住着”男人仿佛捋着自己的心思,没有从正面回我的话。

      我看了一下眼前这个不熟悉的男人。他相貌平平,身材中等,隐隐约约还散发些富贵人家子弟的气质。还能从他眼中看出丝喜悦。

      我熟悉这种喜悦,它是人们把某种想要的东西得手了的优越感。

      “少爷,您回来啦”

      进入宅子,一个侍女打招呼到。

      “都收拾得怎么样了?”男人问到。

      “快了少爷”

      “几个人先去准备着让公子吃饭”

      “好的少爷”

      ...

      吃完饭,沐浴完,我便躺到了床上去。

      因为睡不好,第二天醒来,有点恍惚。

      几个侍女伺候着我穿衣洗漱完然后带着我往外走。

      “公子,早啊!公子,早啊!公子,早啊!...”

      来到厅堂,听到一个奇怪的打招呼声。我寻声看过去,看到只站在鸟架上的艳色鹦鹉,黄绿色的羽毛,天蓝色的尾巴。

      “公子,早啊!公子,早啊!...”

      “行了行了...”坐在饭桌前的男人打断鹦鹉的声音。

      “俊俏公子,俊俏公子,俊俏公子...”

      “嘻嘻...嘻嘻...”

      听着鹦鹉的声音,身旁的侍女们掩声笑起来。

      “好了好了,把它拿开,话太多了,把饭菜端上来...”男人吩咐到。

      会说话的鹦鹉是个很稀奇的东西,但心情不知道得有多舒畅才会被一只没有情感的动物给逗乐。

      “这江南的大厨手艺还不错,尝尝看味正宗吧”

      男人说着示意我身旁侍女给我碗里夹菜。

      早饭过后,院子里搭起了戏台。

      一天很恍惚地过去了。晚饭后宅子里的人都聚集到厅堂看戏。我听不明白戏中咦哟的说唱,看得乏味,所以返回屋去。

      “不是还有江南杂耍吗?先上来...”男人吩咐到。

      看样子他挺费心思,不过我也只是单纯地对这些不感兴趣罢了。

      “乏了吗?”男人跟在了身边。

      “嗯”

      “那先歇着...”男人推开了房间的门。

      他点亮了屋里的灯,然后摆开茶几上的杯子倒了茶水。

      虽然已经做好面对任何事的准备,但我内心依然有丝忐忑。

      出卖身心,是个作践自我的过程。我并不是想让自己显得有多大的价值,只觉得无意义的日子,无论怎样都无所谓了。

      “那你...早点歇着...”

      一盏茶过后,男人将要离开。

      看样子如果我没有什么表示,他大概也不会有所为,带着企图,却还斯文。这对我来说也不是坏事。

      似乎每晨起来都有看到一些新奇的东西,我想这个男人的耐心几乎也快耗尽。

      我也在养尊处优中度过了记不清有多少个浑浑噩噩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花红柳绿不会有其它前路的地方,没了思想,只剩下缠累的躯壳。

      “小落落...”

      在某一天傍晚,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回荡。

      “听说你在此处过得挺滋润,我过来瞧瞧~”

      我右手立在石桌上,手掌托着额头,左手放在右手肘上,因为享受这个姿势,我都懒得动一下去回应甄鹤的戏谑。

      “你果然还是适合过这种舒坦日子呢”他继续讽刺着说到。

      “真是抱歉,生来此命”我从坐的石凳上站起来走开了。

      大概是因为我还没有彻底麻木不仁,听到中伤的话时依然有刺痛感。

      “真是冷淡,难得人家抽空过来,也不陪陪人家,整得人家怪寂寞...”

      “去死”
      我感着很厌烦。

      “木子,你怎么看呢?”

      甄鹤问到同他一起的男人。

      我走进屋关上了门。

      有种感觉,仿佛只抓着一条细藤悬在悬崖上,一不小心藤子断开然后掉入万丈深渊,而悬崖上面有人在清风云淡地观赏这一幕,还不时说些风凉之话一样。

      “公子,该吃晚饭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门唤到。

      我没回应,感觉已经疲倦得不想再出声。

      大概是担心打扰到我,外面的人没再叫唤。

      叩叩——叩——

      又过了一会,又来了几下敲门声。

      “打扰了”

      是一个沉稳而平淡的男人声音。

      “塞聪家中有事,吩咐在下前来照料一二”

      “进来”我回到。

      我对这样的安排稍有好奇。

      男人打开了门。

      加上傍晚与甄鹤一起的,这是第四次与这个男人碰面,我能记得这么清晰,也是因为他给我的印象深刻。

      “你是他何人?”我问到。

      之前见过他和锦威镖局的女人一起,我也能知道些。但不在意他人知晓自己的癖好,看来应是个自己非常信任的人。

      “竹马之交”

      “怎么称呼?”

      “在下董木晴”

      “晴天木头?”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稍起了恶趣味之心。

      “穆如清风,情见乎言”

      “多大了?”

      “在下将年四七...”

      “呵...你是常在下的那个啊”我饶有兴致地挑衅着说到。

      我或许很希望看到看起来很优秀的人困窘的样子。

      如果他稍流露出丝愤怒,对我来说也是种慰藉。但是他只是看着我,目光淡然,仿佛把愤怒留给我,会暴殄天物了,毕竟愤怒,亦是一种感情。

      “除了让照顾按时吃饭,是否应该把尊重我的选择放在首位?我要沐浴,去准备便是...”我吩咐到。

      男人意会着过去了。

      我想人应该都会那样,越是卑贱,越会虚张声势,不这样的话,连自己都腾不出空间给自己。

      看来确实是很重要的友人,连着我说的话都要亲力亲为,沐浴的水他自己一桶一桶地提过来。

      “在此伺候我沐浴”我说着走到浴桶旁。

      既然他想这般任劳任怨,我也想看看他是否真的可以面对任何要求。

      就在男人面前,我将一件一件衣服脱掉扔于地上,然后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情。

      与当初坐在甄鹤腿上亲吻他一样,我很厌恶那种高低贵贱的差距。就像犯了罪过的人,总希望能找到同谋一般,把更多的人也拉进浑浊中来,那样才能从中找到平衡和自我安慰。

      失败在重演,这种本该有的轻蔑也在他平静的眼眸中淡然无踪,仿佛我已经卑微到可以令人视而不见。

      谁觉得不是?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身心已经虚无缥缈。

      我坐在浴桶里,男人用沾水的布巾给我擦拭身上。疲倦异常,我已无心它想。

      “你家里很富有?”

      我头仰靠在浴桶边上,闭目说到。

      “不算”男人淡淡回到。

      “那为何你会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流露出的皆是仿佛何物都不缺才有的满不在乎的眼神?”

      “...”

      也许是难以回答这样的问题,男人没有吱声。

      ...

      清闲的日子,令人畏惧。我已经忘记有多少次没有回应来呼唤过去进食的人们。

      在天昏地暗中,念想亦望而却步,只留得空荡荡的心拖着疲惫的身躯在苟延残喘...

      没有羁绊,亦无何眷顾。

      刀口划在腕上时,微妙的疼痛感让人仿佛找到了一直在追寻的东西,没有比这更能证实自己的存在。

      除了这事,我觉着这一生也许再也不会这么决绝。

      腕上鲜血淋漓的时候,我仿佛看清了前路的模样,这是一直以来最值得欣慰的一件事了。

      最心静时,眼睛亦随着合上,内心体验着从未有过的安逸...

      脑海中有个女人的身影,她的长相已经模糊,只有她的声音依然清晰。

      珑臣,到外面去...

      这是她跟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也是她临终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开始我觉得是有男客人进了厢房,因为不方便,所以把我支开。后来渐渐地,觉着外面,是否是指那污浊的另一面。但她始终没跟我说明白,然后稀里糊涂地在那灯红酒绿之处消殒。

      不知何时,我便不再执着于她的话,然后开始在那了无边际的污秽中迷惘着。

      耳边隐隐约约有拨动珠子的声音。不知是因为拨动的手指灵巧还是珠子本身的音质,令这种声音莫名的悦耳……

      “公子,公子,甄先生来了,在教他们练琴呢~我们去看看……”

      女孩兴奋地闯进屋来。

      若是在别处,就因这份鲁莽,不知得挨多少顿打骂。

      “走吧走吧~先生说在屋里呆太久了会发霉的……”

      但我的宽容却让她肆无忌惮起来,她硬是拉着我往外走。

      想着每次那个人来,她都雀跃无比,不知怎么的,这让我更是讨厌那个人。

      噔——噔——噔噔——

      在琴声传来的桃花树下,一群不顾自己身后花色裙摆拖于地的人围在弹琴人四周,沉醉般地聆听着来自巧指轻撩琴弦的声音。

      大概是不懂琴的缘故,这种悠长的音律令我感到乏味无比……

      “阿嚏……”

      我不解风情地打了个喷嚏。

      “啊~公子,给你多穿点,你又扒下,现在是初春,凉气还在呢~”女孩念叨着往我身上披了件斗篷。

      随着,琴声戛然而止。

      “哈~小懒货,不会是现在才起来的吧~”

      他抬头仰望楼阁,莫名其妙地责怪着什么。

      “啧——”

      我不屑地转身走开。

      “没有一技之长以后可怎么养活自己呢~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要为悉心照顾你的小鸳想想……”

      “不会到你家舀米来吃就是……”

      “哈~好刻薄呢~”

      ……

      耳边的咯哒声像浅水溪流里的鹅卵石,在流水的抚摸下翻滚地相互敲击着,舒心动听……

      好比那时的琴声,或许是注入了感情弹出来的,如果不带情感,是永远品不出其中的韵味……

      那时……

      我突然打起了精神。首先感受到的是手腕上传来的微痛感,再是发觉周围环境的变化,自己躺卧在甄鹤宅子里书房的床上。

      “醒了”

      坐在房间书桌处的男人停下了划动算盘珠的手,淡淡地说到。

      “董—穆—情...”

      我不禁念了一下这个有诗意且与之相称的名字。

      “在别人耳边动静是否很失礼?”

      我依旧十分介意连名字都附带盛情的这个男人。

      “抱怨别人时是否得先审视一下自己,珑臣,赐汝名落人,你的命此刻不再是那个叫连苏的女人给的,亦不是你能独拥的,要死要活,以后由不得你...”

      甄鹤走进来,义正辞严地说到。

      “噗嗤...”我情不自禁憋笑到。

      平日里看到他都是贱笑贼笑地跟人说话,现在这样,倒像只刚扎牙的小奶狗一样汪汪乱叫,令人忍俊不禁。

      “怎么,觉得没颜面活下去了?一无所能还想要做很有意义的事不成?这些年让你多学点东西,还摆架子,现在说你两句就不好过啦?除了恶劣的性子,心胸倒也这般狭隘...”甄鹤拿过我的手,解开缠绕的布条说到。

      我也是第一次听到他正面斥责的话,这样听起来心里顺畅了许些。

      “呵...在窑子里学东西,是希望我能拿来取悦你吗?”我抬起另一只手抚着他的脸轻薄到。

      咚——

      甄鹤在我脑袋上用手磕了一下。

      “能取悦人的东西有什么不好,不要总觉着这些都是很污秽的事,若是没有这样的偏见,你之前得省多少顿毒打知道吗?”

      “呵...取悦人,好让生意更兴隆吗?那样你会获利不少吧,还是说这些会使你与那个男人之间的关系更密切?”

      “嗯...不说的话我还想不起来多久没见到司空了呢~你老板应该挺苦恼你和小鸳在碧翠芳华闹出的事吧,不知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吧,小鸳不知咋样了,要是我的话,让他人背负此等罪恶来获得自由,自己应该会很内疚吧...”

      甄鹤又恢复了平日里老奸巨猾的语调,然后把别人试图凌人的优势打压下去。

      “嗨~都不知道你哪来的宏图大志才会有勇气欠下用整一辈子的财富也还不上的知遇和救命之恩...”甄鹤往我手腕上敷着药说到。

      “用不着你救我...呜...”

      突然被布巾捂住了口鼻,气喘不上来。我茫然失措地看着捂住我的人,他神情骤然冰冷,完全看不出一丝昔日里的和颜悦色,仿佛阎王现世,顿时令人胆寒。

      大概是长久未进食和失血过多的缘故,令身体无力挣扎。意识清醒的时候,能察觉到喘不出气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我很惊恐地看着他。

      “...呜...哈...”

      甄鹤放开了手,我得以喘了一口气。

      “死很容易,不是非得要你活着,你得偿还这一切,给你个机会,若是你没有这份责任心,你的命,由我替你结束”甄鹤说着把布条缠到了我手腕上。

      这真是他一直都不会改变的理念,即使是死人,欠了他的东西,他也会追到地狱去讨回。

      这辈子,大概已经脱不开他手心的摆布。

      “木子,替为师把那些账也算了”

      处理好我的手腕,甄鹤指着物架上的账本吩咐到,然后走了出去。

      过了些日子。

      手腕处已经感觉不到明显的疼痛感。

      书房里很安静,只听得到算盘珠碰撞的声音。一连几日,叫董穆情的男人每天都来此处给甄鹤算账,如果不到饭点,他就一直如木头一般只顾着划动他手下的算盘。而手下的算盘仿佛是他的全世界,在灵活的手指拨动下,算盘珠滴答作响。

      仿佛,或许天下就应该属于这类专心致志且心无旁骛的人。

      不知不觉已入冬。我裹紧身上的衣物徘徊在院围中。这种别样的舒坦令我觉着几分惬意。

      “在这是吗?”

      这时,有个中年妇人步履匆匆地走进了宅子。也没说要找谁,只是看着很急切的样子。

      啪——

      妇人走到我跟前,一言未发,一巴掌毫不犹豫地甩到我脸上。

      我懵然但也却未觉得始料未及。

      哗——

      她接着从院子里浇花的水桶里舀了瓢水泼了过来。

      “你这孩子是没爹娘教吗?小小年纪就学着狐媚男人,还要不要脸了,你这令人作呕的贱种...”

      “怎么了~”

      甄鹤似乎是闻声从后堂走了出来。

      “聪儿是个多么顾全大局的人,他现在竟连自己孩子也不管了,连爹娘的死活都不顾了,都赖你这个蛊惑人的下作东西...”

      “哈~韩夫人,你好歹亦算是个知书达理的名门望族之人,此类污言秽语竟也可这般轻易脱口而出,要知道,人是我托着带过来的,但企图把他人的东西据为己有,这可是走镖的大忌,若是传出去,以后都没有人敢托锦威镖局办事了呢~”

      甄鹤走上来泰然自若地说到。

      “那就管好你的东西,别让他到处恶心人...”

      “道理我不想说多,若往后再有纠葛,那便是江湖之事了,想想东麓神域亦是老些年没有正经干过什么大事了,生锈了的刀剑也该找个时候磨磨...”

      “情儿,你何会在此处...”

      妇人看到董穆情出来有丝惊奇。

      那个儒雅的男人对妇人拱手作了个揖。

      “作罢...”妇人低语,转身走了出去。

      有过无数次被抽打的经历,对这样的事情,我已经能淡然处之。

      “换身衣物,同我出去”甄鹤说到。

      比我经历多得多的事,甄鹤更能轻易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抛诸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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