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生花何生柳》南楼听风

13、第十三折 红衣绢扇翩翩来

　　没人能想到，风华绝代的锦乐王竟然会吟出这等粗鄙不堪、低俗下流的诗来。
　　当然，这只能说明他们不了解花盈袖而已。
　　反观那边厢笑得一脸闷骚的唐文靳，很明显地，他定是一早就知道花盈袖会吟这样的诗，才故意让人家出丑的，至于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那就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了。
　　“哼……”唐文靳冷笑，说话也恨不得用鼻子说：“在此风雅之地竟然吟出这等下流粗鄙之诗，真是污了我等读书人之耳，伤风败俗。”
　　此话一出，众士子再没了看戏的心情，心里隐隐担忧起来，不止是为唐文靳，更多的是为他们自己，生怕花盈袖若是一个不爽大发雷霆的话会波及到自己。
　　哪知花盈袖却毫不在意，摇着折扇缓缓走到唐文靳面前，脸上笑意亦是不减：“小陵此言差矣。正所谓‘食色，性也’，连孔老夫子都金口大开，言辞灼灼申明，那我等又何必故作矜持，遮遮掩掩呢？恩？”略微上扬的尾音，带着一记媚眼，直直朝唐文靳飞了过去。
　　看样子锦乐王并没有生气，众士子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却又大气不敢出，只看着唐文靳如何下台。
　　要比气度，唐文靳这黄毛小子显然输了花盈袖一大截。
　　见自己的嘲讽非但没有用，竟还被反将了一军，他自然是气得不行，“啪”地一声合起折扇，顶着那张星火燎原的小脸瞪了花盈袖一眼，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之后，很没风度地拂袖离去。
　　唐文靳走了，探花宴却没因他的离开而取消。
　　席间，花盈袖端着酒杯飘然四处，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本色。原先有些凝滞的气氛，也因他的妙语而再次活跃起来。
　　众士子们见这位王爷如此爽朗且平易近人，于是都卸下了矜持，想趁此机会多巴结巴结，也好为往后的仕途打打基础。但他们若是知道了花盈袖此刻心里那点儿花花肠子的话，说不定会吓得当场屁滚尿流，纷纷逃窜。
　　众人聊得兴致正酣，一时间也没人去管柳殊墨，这倒是让他轻松了不少，趁人不注意，独自寻了一处清幽僻静之地，靠着假山坐下来欣赏满园芬芳。
　　这样的情景，若是让旁人看了，定会以为花盈袖才是新科状元。
　　而柳殊墨对此确是毫不在意，对于官场，他到底还是疲于应对的。寒窗十年、一朝得中，羡煞了旁人，可他却避官场如虎狼，也许很多人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吧，这么想着，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考状元的初衷，也只有那个人知晓罢了。
　　如今金榜提名了，而那人，却再也无法立在面前，笑嘻嘻地对他说：子砚，他日你为文状元，我为武状元，共同守护这大好河山。
　　曾经年少时的约定，到如今，只剩他一人坚守，自然就失去了许多意义。
　　现在的他，在别人眼里显然是不得志的，明明是才高八斗的状元爷，却不如唐文靳、周近敦那般得势。可又有谁知道，他这当事人却很庆幸得到了目前这种无人问津的生活状态，说起来这都得益于李桓修，虽然不知道他是好意还是别有企图，但对他来说，这终归是件好事。
　　还未尽情地享受这难得的清静，一道沙哑低沉的嗓音便冷不丁在身侧响起。
　　“原来柳兄在这儿？”略带惊喜的语调。
　　柳殊墨仰头一看，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看不清来人的脸，却从声音认出了这人，周近敦。
　　虽被扰了清静，柳殊墨却不得不收拾起飘忽的思绪，换个心情面对他。
　　正要起身，周近敦厚实的大掌已经伸到面前，是想拉他一把。
　　看着那掌心里的茧，心里蓦地一紧，那人手中，也有这许多的茧，是常年练剑所致。
　　没有接受他的好意，柳殊墨对他微微一笑，扶着假山撑起了身子，却由于坐得太久忽然起身而导致眼前一黑头一昏，脚下一个趔趄。忙伸手去想去扶假山，触到的却是一片温暖，来不及多想，只能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下晕眩感才渐渐消失。
　　再睁开眼时，对上的是周近敦那张敦厚的脸。
　　“柳兄没事吧？”
　　“无事。”柳殊墨淡笑着摇头，下一秒却发现自己整个人依在了周近敦怀里，全身一僵，忙吓得退离几步。
　　周近敦却浑然不觉他的心理变化，自顾地道：“嘿，瞧你，这身子太弱啦。虽是读书人，也不能忘了锻炼锻炼。你瞧我，壮得能打死一头牛！”像是要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一般，他掳起了袖子现出了自己结实的臂膀，虎虎生风地挥了几下手臂。
　　见柳殊墨脸色有点不自然，周近敦忙收回手臂，挠挠头，嘿嘿笑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考的是武举呢！嘿嘿！”
　　周近敦生得皮肤黝黑，身材健壮，看样子确实不像个士子，阳光洒在他身上，更添了一分健康活力。
　　柳殊墨也被他的笑容感染，先前悲伤的情绪渐渐隐去，嘴角挂起了一丝浅笑。
　　正欲说点什么却又有一道声音凭空插了进来。
　　“子砚原来在这里，真是让我一顿好找！”性感婉转的声线，除了花盈袖还能是谁？
　　那人身披红衣，手执绢扇，沐着金光穿花拂柳地翩翩而来，顿时把周近敦这百炼阳刚给比了下去，空气中也漾起一丝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