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二章 ...
-
三年前入夏,京城如同往年一样进入了梅雨季节。成天接二连三的下个不停,正大街也因为大雨变得空荡荡的。皇帝体察百姓微服出巡,身边只带了常年跟随自己的小豆子。谁料到两人出,三人归。一时间,皇城内的热点都变成了这个不明来路的女人。
“没想到陛下居然带了女人回宫?”对于从没见过靠近女人的陛下、这现象实在难得。
“好是好,不过这姑娘真成了皇后……皇后若是来历不明的人,看她样子估计也没读过几天书,如何深得民心?以后如何母仪天下?”
“你这扯远了。我倒觉得,这姑娘,一定不一般。能让皇帝出门三天就带回来的,绝非等闲之辈呢。”
为止住风声,潘宣在青花巷给林箫竹安排了住处。林箫竹不常出现在皇宫内,渐渐的,人们便忘记了她的存在。可某一日,不知哪里来了一个道士。经过青花巷,碰上正从内屋出门的林箫竹。第一眼就直接上前抓住林箫竹,就在大街上喊闹——
“这个人是昆仑山上逃出来的药人!杀人如麻、残忍至极!好你个药人,居然敢隐藏在京城,说!你想干什么!”
林箫竹使劲想要挣脱道士的手,可谁知这人力量如此之大,她就像被法术定住一般、动弹不得。
“我放开我……”
道士坚决不松手,“若不除掉你,难道还看着你去祸害大家?哼,魔鬼、禽兽!”
林箫竹忍着剧痛,眼角是疼得涌出的泪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放开我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道士见这好时机,抓住林箫竹做示范,跟大家说这昆仑山的药人有多可怕。只是他说的,不过是很久以前哪一个人编出的故事罢了。
几百年来,昆仑山上都是以炼就药人而得名,使各方闻风丧胆,哪敢轻易得罪。各个国家的王,也为了得到药人为己所用,屡次上山,恳求那个人让出一个,愿用千金换之。
药人几十年才能炼出一个,得者,必胜。
久而久之,那些未曾见过药人的地方编造出奇怪的谣言,将药人形容的人畜不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人再提药人,那个曾经的兵器渐渐被淡忘,就连昆仑山的那个人也在无声中离开了。
直到二十几年前,一个名叫青璃的姑娘再次山上。为了救回自己的丈夫,重新开始炼就药人。
林箫竹就被这么一直抓着当街示众。直到潘宣丢下公务急忙赶来,才把她从道士手里救了出来。
潘宣是真的生气了,看着林箫竹通红的手腕,又是心疼又是愤怒,本想朝着道士大骂几句,可碍于身份、周围全是京城百姓,他只能抑制住怒火,驱散开人群,向道士问个清楚。
“这位道长为何一口咬定林姑娘就是昆仑山上逃出来的药人?”潘宣问道。
那道士冷语说:“实不相瞒,多年前我曾误闯昆仑山,亲眼见到了昆仑山上炼就药人的场景。”
“哦?说来听听。”
道士继续说道:“她将活人丢入汤池内,加入各种奇怪的药材,借助汤池极高的温度把药材里的成分煮出、混合,最终渗入人体内,活生生把人变成药人。”
小豆子也跟着潘宣一起来的,听到这里,他竟有些想笑。问那道士,“不过是在药池里泡过澡,你干嘛见到林姑娘说她是药人,就死死抓住别人不放啊。”
“你懂什么!这些药人就是那个人的杀人武器!”
“杀人武器?”潘宣眉头一皱,久居皇宫,他不敢相信世上居然存在如此荒谬、危险的东西。
“药人的成功率极低,百人中难出一位。但是成功的这一个,一人、足以敌对万人。而且药人的精神极好,可以不眠不休的一直杀人,直至体力耗尽而亡。”
潘宣被这一番话引入深思。虽说昆仑山远离京城,没什么好忧心的。可放在战场上,那就是另一番言论了。
一旁的小豆子冷笑一声,说:“你说那药人杀人如麻,那你在仔细看看你眼前这位瘦小的姑娘,她像你说的那样吗?”
林箫竹始终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那道士又一次看向她,瘦筋筋的、一脸无辜,确实不像昆仑山的药人。可手中的法器应该不会错。这个罗盘是他特制而成,靠近药人便会指针错乱。从方才遇见林箫竹开始这罗盘的指针一刻也没停过。
道士一时糊涂了,他不晓得是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手中的罗盘。
“我会留在京城观察她,如果她真的不是药人,我便不再纠缠。如果她真是,我必定第一时间杀了她。”
道士留下话后转身离开了。潘宣一言不发还在想着刚才道士说的话,林箫竹看着低头沉思的潘宣,心里百感交集。要不要对他说实话呢?可万一……
林箫竹怕死,不过经历过几次生死,她都怕。
潘宣回过神来,偏头看向眉头紧锁的林箫竹,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说:“我不会怀疑你的,我始终是相信你的。你也是相信我的,对吗?”
看着潘宣坚定的目光,林箫竹坚信,潘宣一定是相信自己的,没有说谎。可是心虚的,是自己啊。
“嗯……”
接下来的三日里,两人没再见面。潘宣毕竟是一国之君,公务繁忙脱不开身。林箫竹则把关在青花巷的屋子里,连夜不点灯地坐在床上,蜷缩着身子一动也不动。
三日后,潘宣再三更前结束了手里的事情,伸着懒腰回到三日不见得寝宫。
“最近西南地区传来的风声越来越大了,文武百官也开始躁动了。”潘宣深叹一口气,直直的站着等着小豆子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褪下。
小豆子也轻轻叹一气,“西南地区确实越来越繁华,收纳的兵将也越来越多。但它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况且西南到中原重重大山阻碍,荒山野岭的、没有水没有实物,军队要是想过来,恐怕没那么容易,不会威胁到京城的。”
“话是这么说,可你忘了驻扎在那里的是谁。如果是他的话,这些可都不是问题。”潘宣摇摇头,想把脑海里方才浮出的噩梦挥散。
小豆子犹豫片刻,说:“陛下,恕我直言,潘将军若真有造反之意,当年你刚刚踏上皇位、根基不稳时便是他最好的时机。如今您在位多年,在百姓心头的地位也是有了。他若这时候来造反,结局就只有一个——必输。”
潘宣又说:“可他始终在我这缠着,让朕每日每夜都无法安心啊。”说着,他指着自己的心处。
小豆子寻思着,这潘将军当年给刚继任的皇帝送来的“礼物”确实让人浑身不安。除非潘将军亲自说出愿一辈子驻扎西南,永不回京。这有这样,陛下的心里才能舒坦。
“要不,和亲?”
潘宣一时没听明白,反问一句,“和亲?和谁?”
“潘将军啊。将军至今没有家室,如果给将军赐婚、让他在西南稳定下来,这样,不就解决了陛下的心头之忧吗。”
“可朕的身边哪里有能让他满意的姑娘啊……等等,你什么意思?”潘宣突然严肃起来,直瞪着小豆子。
小豆子被吓得噗通跪在地上,“小豆子知道陛下是不会娶林姑娘的,可您心里又是深爱着林姑娘。既然不能给林姑娘一个名分,倒不如让她离开您身边,您也少一个挂念……”
小豆子越说语气越弱,面对潘宣逐渐愤怒地脸,他还是顾着胆子把话说完。潘宣倒是被说中了心坎,要发怒、也没有可发泄的。小豆子说的对,他是不可能把林箫竹娶进宫的。倒不如把她送给皇兄,离开自己少个念想。
“你说得对……朕,明日就与她说,然后给潘将军送去消息。”
“皇上……您,想好了?”
“嗯,想好了。如果牺牲箫竹能换走我的心头之忧,倒也不错呢。”
直到屋子里的灯都熄灭了,林箫竹还蹲在潘宣的房顶上一动不动。脚跟前被眼泪浸湿的瓦片反映着月光,林箫竹蹲在瓦片上、把头埋进身子里,不让自己哭的声音被屋子里的人发现。
“报——西北战区传来消息,他们看见蛮族正在筹集兵力准备攻打我国西北地区!”
消息传到时,潘宣正在给他的皇兄写信。
“蛮族兵力大概多少?”
“回陛下,预计过万。”
潘宣听到数字后,整个人脚下一软险些没站稳。若果现在调数完兵力前去西北,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我去吧。”
林箫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这让潘宣吓了一跳。
“箫竹?你怎么在这里?”潘宣上下打量站在自己面前的林箫竹。她脸上布满阴沉。
“让我去西北吧。”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让我去西北吧,我可以帮你。”她说的很轻松,不像说去战场,像是去外面走走。
“你……”
遣走了屋内的所有人,是剩下潘宣和林箫竹。林箫竹沉默地站着,潘宣再三犹豫,最终还是问出那句——
“你真的是药人?”
“是。”林箫竹没有犹豫。
潘宣又问:“你可以以一敌众?”
“我可以帮你解决蛮族的数万人。”
潘宣开心地差点大喊出声来,稍稍收敛后才问她:“你为什么、愿意去西北?”
“比起嫁去西南,我更愿意战死在西北的沙场上。”
潘宣一时语塞,甚至心理面生起一些愧疚。
“你怎么知道的?”潘宣弱弱问道。
“那晚我本想找你,与你说明我的身份,不小心听见的。”
没等潘宣把话说出口,林箫竹又说:“你救过我,这一次就当是我报恩了。药人一旦释放自己的能力,就不会停下,直到死去。所以……谢谢你,给了我重生的机会,让我产生了想做为普通人活下去的愚蠢念头。谢谢你……”
林箫竹上路了,驾着飞驰的骏马赶赴杀场。也是一时间,潘宣突然间多么希望林箫竹能够活着回来。那些她出征的日子,他隔三差五去祠堂,祈祷着、保佑林箫竹能够回来。
在利益与国家面前,潘宣还是喜欢自己的这片江山,哪怕是牺牲林箫竹。可是后知后觉的,林箫竹在他心里还是占据了一席之地。谁叫这姑娘,是潘宣此生喜欢过的第一个姑娘呢。
林箫竹上了前线,冲在了最前头。杀敌的同时,不忘保护身边的士兵。林箫竹直到,他们都是有家的人,有人在家里等着他们,他们必须要回去,而她是回不去了,那就死在这偏远的荒漠吧。
战争持续了整整七天七夜,双方皆是伤亡惨重。敌军甚至不可思议,以万敌百,竟然可以打成平手。到底是何方高人?
林箫竹来时束了长发,化成男儿装,此时灰头土脸,长发被打乱披散下来。平躺在沙漠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这哪里还是一个姑娘的模样。上方时繁星满布的天空,自己身边躺着百名士兵。没有一个人死,可是受伤的、却占了全部。林箫竹的手抚上另一只手腕上的细绳子,她是不是该解开绳子,去把敌军赶尽杀绝呢——就算结局是死……
“原来,你是花木兰啊。”身边躺着的兄弟奄奄一息的说着,嘴上还浮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林箫竹也对他笑了笑,“若能像木兰一般战胜归家,那该多好。若能像木兰一般勇敢、善良,那该多好。若能像木兰一般有家人、朋友……该多好。”
“你没有家吗?”那人问她。
林箫竹摇摇头,没有伤感而是噗嗤笑了。她说:“我曾以为我找了自己的归属,尽管这一生都无法名正言顺的陪在他身边,我也心甘情愿。”
“看得出来,你很爱他。”
“他大概是我这一辈子最爱的、唯一的人了吧。”
兄弟笑笑,“嗯,以后、我们就是你的朋友,出生入死的家人了。一起经历过沙场的人,如果还能一起回家的话,更是家人了,对吧?”
然后,他又说:“可惜,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饥饿与寒冷不断充斥着士兵们的精神,希望逐渐渺茫,人们甚至想要放弃求生的欲望。
“你们必须回家。”林箫竹从沙土上强忍着疼痛站起来,“你们在这里等我,待我去平定这一切,你们就回家。”
“你手臂上受了重伤,你还如何去?”
“对啊,要去、我们一起去。”
“对!”
短短几日,大家的心因为要一起回家紧紧拴在一起。林箫竹拔出插在地上的剑,冲大家一笑,说:“放心吧,这些人,我一人足矣。”
“你……”躺在地上的人伸出一只手,指向林箫竹。林箫竹以为是想问她是不是昆仑山的药人,没想到,那人竟说了一句,“多加小心,我们一起回家,那个人也一定在等着你的。”
林箫竹无奈地笑了,潘宣……怎么可能在等着她。况且,这一次,我可是真的没办法回去了。
林箫竹就这么出现在了敌人的军帐不远处,这夜无风、无月,四下安静得、敌人也是一个回头,才看见那处站了一个人。
“谁!”敌军大喊问道。
“林箫竹。”
“那是谁?”对于这个毫不起眼的名字,敌军听了甚至有些想笑。
林箫竹解下手腕上的绳子,抬手丢在地上。一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刮起地上的黄沙。风沙异常的听话,乖乖跟在林箫竹的身后,随着她一步一步逼近敌人的军帐。敌军的人都慌了,这哪里还是人!
敌军领头的颜叱将军走出军帐,见状眉头紧蹙,拔插长枪,率众人“杀”!
林箫竹面对蜂拥而上的敌军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可是他们跑着跑着就停下了,一股浓浓的烟雾出现格挡在双方之间。颜叱走在前头,用鼻子一嗅,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烟雾中为何有一股药味儿?”颜叱以为是自己在沙场上过了太久、嗅觉出了问题,再次闻嗅,这下不会错了,真是药味儿。
众人一听,也跟着仔细闻嗅,果真如此。
“这荒漠中怎么会有药草的味道呢?”
颜叱望着这股浓烟,墨绿色的浓烟,即使夜黑之下也能看得清楚。
“浓烟、药草、一个人……不好!来者怕是昆仑山的药人!”颜叱大喊不妙。
药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危险武器。就连昆仑山上炼就药人的那位也怕自己的药人三分。那位长发白头的老女人耗费一生心血炼就药人,十年都炼不出一个。如今,却在这荒漠中被蛮族撞见了。颜叱此刻不该如何是好,不过让他更纳闷的,是这药人怎会在敌方军营里?
颜叱悄声问旁边的人,“方才她说,她叫什么名字?”
“哦,林箫竹。”
“姓林?”
“对!我听得一清二楚。”
颜叱点点头,清清嗓子,朝对面大吼:“林姑娘!我军可是有上万兵力,只你一人,如何能敌!最后弄的你精力耗尽、也是无用的!倒不如主动投降,我们饶你不死!”
良久,对面都没有任何回应。颜叱以为是隔得太远,她没听清,准备再喊一次时,隔自己十步之远的士兵突然胸口被一束光划开,鲜血喷出,倒地而亡。旁人都慌了,没有人、没有剑,仅仅一束光闪过就倒下了。
“将军……”
颜叱也不知道这下该如何下命令。他满头冷汗,手脚颤颤巍巍。浓雾越来越大,他越来越看不清四周。
“大家不要慌,走在一起,提高警惕!”
“她在那儿!”
人群里一个人突然大喊一声。颜叱顺着声音看去,她什么时候到了队伍的后方!
林箫竹步步逼近,眼神里的火光刺的离她最近的士兵脑袋一紧、神经错乱,举着长枪就要上前一战。林箫竹面对冲过来的人拿着长剑随便一挥,那人身体一愣倒在地上再也没醒过来。
颜叱怒了,“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杀不了你个女流,上!”
一下子所有人高喊着、愤怒着、狂奔着,林箫竹冷笑着脱下披在外面破烂的铠甲,只穿着一件纯白中掺杂血迹和灰尘的布衣长衫。微风迎面而来,吹起长发与衣角。
“昆仑山的那个老女人都困不住我,就凭你们?还说绕我一命?呵,我最讨厌别人说我没用了。就让你看看到底是你没用,还是我没用……”
“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那位长相粗犷的将军跪在地上不断求饶。林箫竹踏着躺在地上的尸体走到他跟前。
他抬起头颤颤巍巍的看向这个全身是血、就连眼睛里都全是杀气的人,他害怕极了,连撒腿逃跑的力气都没了。
“女侠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放过我!”
“我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
“我……额啊!”
林箫竹举起长剑,一剑刺穿那人的心脏,鲜血喷薄而出,溅在林箫竹的脸上。颜叱狰狞着脸孔挣扎两下便一命呜呼。林箫竹这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拔出插在颜叱胸口上的剑,她太累了,紧握着手里的剑,没走出几步,就噗通跪下、扑倒在敌军的尸野上。但她还不能睡,她知道,要是闭上了眼睛,自己可就真的死了。
“我不想死,我想回家……”
“好,我送你回家。”
“谁?”
一双脚出现在林箫竹眼前,她抬起脑袋看向那人的脸,奈何他身后就是月光,她只能看见那人的轮廓。
来人将她拖出这片血腥的地盘,带到一块空地。然后扶起林箫竹靠在自己的怀里,自己半跪在地上、环抱住林箫竹炽热的身子。
“你是谁……”林箫竹有气无力地问道。
那人没有回答,从怀里掏出林箫竹丢在地上的那条绳子,重新系回她的手腕。
“你到底是谁……”
那人依旧没有回答她,将她从地上打横抱起。
“你是不是……可以救我?”
那人依旧冷着脸不言不语。
林箫竹却感到了安心,直觉告诉她,这人是神,是来带她回家的。她可以活下去了……真好。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林箫竹靠在他的怀里,迷迷糊糊地问着。潘明低下头,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模样,轻声说——“潘明”。
“好巧……”林箫竹笑着说,“他的名字,也是这样的……”
潘明面无表情,看着怀里的人逐渐沉睡,发出浅浅的呼吸声。他抬起头看着前路,踏着月光,带着林箫竹离开这里。
等到林箫竹醒来之后,已是一周之后。她睁开眼,自己正躺在自家军营的帐篷里,床边几十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我怎么在这里?”
旁人大喜,“你终于醒了!太好了。那位大人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我们看见你全身是血,把我们吓坏了。你好点没?有没有哪里还不舒服?”
“那位大人?谁?”
“我们也不知道,她把你带回来,帮你换了一身衣服就走了。”
“换衣服?!”林箫竹惊的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自己身上崭新的衣服,“我……被他……”
旁人们一听,哈哈大笑起来,“那位大人是女人,不担心。”
“哦……那就好。”
接着,其中一人纳闷起来,“说来,这位大人还真是厉害,居然能在那么多尸体中把你找到,还把你给救了回来,真是厉害。”
又一个人说:“不过那位大人的手会不会太粗了些,就像个常年打仗的男人的手。”
第三个人说:“我也看到了!那双脚超级大,哪里是女人的脚。这位大人、怕不是是男扮女装呢。”
第四个比较弱小的他说:“可是那位大人的声音不像啊……”
“你听到他说话了?”众人一起问他。他又想了想,“好像……没有。”
“好了好了!你们别再说什么那位大人那位大人的了。战事结束,我们回家吧。”
“好!”
长达数十年的西北战事终于结束,皇帝与文武百官身着盛装,到城门口迎接军队归来。林箫竹立下大功,回京之后被立刻封为将军,与她一同从西北归来的军队归为账下。可是,潘宣是个明白人,怎么可能让新任的女将军拥有兵权,朝中岂不是会闹翻天。于是这群百人队伍刚从西北归来就接到命令,收下俸禄、各自回家成家立业。林箫竹也就有了无名将军的称号。她倒是不介意,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能各自回家做一个平凡人,倒也没什么不好,反倒自己很是羡慕。
看着他们各自把家回,自己也多么想回家啊。
可是,家、又在哪里呢。
林箫竹缓缓睁开眼,望着木头的屋顶发着呆。
又梦到以前的事了……
她掀开被褥,穿上床边摆的布鞋,披上挂在墙上的白色绣花披风,推开门走出去。
今天是个大晴天,村里的人正忙活着把家里的被褥抱到场院里去晒。林箫竹睡得地方在最高一层的单独的小屋,站在这里可以一览山谷里的一切,包括脚底下四层平台的情况。村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每个人脸上的惊慌和害怕都消失了。林箫竹很欣慰、很开心,仿佛自己又做了一件好事呢。
“你醒啦?”
林箫竹闻声望过去,她以为是阿陈,一看竟是一个陌生人。
“你是?”林箫竹反问道。
那人皱着眉头,“奇怪了,我没有消除你的记忆吧?”说着用手指戳了戳林箫竹的脑袋。
“消除记忆?你还会这等法术?”
“额……我开玩笑的!哈哈哈……”对话在那人尴尬的笑声中结束了。
林箫竹也跟着笑两声,回过头来望着远方。那人收住笑脸,心想:“我果然没有猜错,醒来之后记忆是会自己删除的……”
“林箫竹。”他喊道。
“嗯?”
“认识一下吧,我叫潘明。”
“潘……明?”
林箫竹瞠目结舌的望着那人,“你是……潘明?”
潘明似乎觉得林箫竹的反应不对,反问一句:“你认识我?”
林箫竹连忙闭嘴,说:“没有没有,只是你的名字居然跟那个人一样。”
“那个人?”
“他是驻守在西南地区的大将军,当朝皇帝的哥哥,他也叫潘明。可能你们的字不同吧。”
“啊!原来,我的名字跟大将军一样啊!”潘明露出小孩子一般开心的样子,笑的合不拢嘴,“我居然和大将军同名啊!哈哈哈。”
看着潘明这么开心又滑稽的样子,林箫竹也被他感染,心里的坏情绪通通消失不见。眼前这个人外表看起来如此冷若冰霜,这蹩脚的演技着实好笑。
“诶,对了,”潘明收住大笑突然说道,“接下来,你要去哪儿?”
林箫竹犹豫着要不要说实情,片刻后说:“去西南任职。”
“任职?去当官?”
“算是吧。”
“哇,难怪你这么厉害呢。”
看着潘明的样子,林箫竹以为这人会是性情高冷、不够言谈的冰山,这开朗的模样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起他。这容貌、这声音,真的太像了。可潘宣只有一个哥哥,远在西南,这个潘明不可能是潘将军。
“那你带上我一起吧?”潘明说。
林箫竹有些为难,“我是去西南的一个村子,叫采茶村。咱们应该,不同路。”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可是……”
潘明又接着说:“我是个无家可归的人,天大地大,任我随处流浪。而且你武功这么厉害,而我在几年前左手的筋骨被废,连自己都难保了……”
说着,他的脸上露出落寞的表情,这令林箫竹生起了同情。
林箫竹埋下头,说:“原来,我们都是没有家的人。”
潘明听到此话,眼睛从远处收回看向林箫竹。
她,快哭了。
潘明见此神情,脑子一片空白,靠着肢体的指挥,一把将林箫竹拥入怀中。
“潘、潘明?”
林箫竹看不见潘明的脸,更不晓得此时潘明的脸上写满了心疼。难得林箫竹没有立刻挣扎开这个拥抱,而是沉浸其中了好久。
“没事,以后我们都会有自己的家的。有家人、有爱人……”林箫竹开始安慰潘明。这话一说,更令潘明心疼。手臂的力度逐渐加重,弄得林箫竹的身子骨有些紧的疼。
“喂……”林箫竹有些吃痛,伸出一只手,拍打潘明,“我疼了,放开我……”
“再一会……再让我、抱一会。”
这是哀求的声音,让林箫竹不忍心拒绝的声音。她也伸出双手回抱住潘明,就像安慰孩子一般抚拍着潘明的背脊。
这一幕被场院里给鸡群喂食的阿陈和妻子看见了。妻子会心一笑,摸着肚里的孩子轻声说:“如果你是姑娘,以后你也会遇到这样不顾一切、去多远、都会说带你回家的男人。然后穷尽一生去爱你。”
阿陈呆呆的站在原地抬头望着二人,心里五味杂陈。
“相公?”妻子唤阿陈,才把阿陈的思绪拉回来,“你怎么了?”
阿陈看着妻子,突然笑起来,摆手说:“没事,就是发了会呆。”
妻子浅浅一笑,“大概是昨晚大家都没睡好吧,今晚好好休息。”
“好。”
阿陈没敢告诉妻子,方才为何自己看着她突然笑起来。阿陈是在笑自己,笑自己已经有了妻子,面对林箫竹竟还能产生情愫,真是可笑。不过,也很欣慰。那个满心创伤的人终于接受了别人的拥抱,找到一个如此关心她、爱护她的人。
妻子撒开手里的最后一点食,感叹道:“没想到潘大侠能爱林姑娘爱得这么深,竟然从西南跑到西北去就她。”
阿陈没有听过此事,问妻子:“这又是何事?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潘大侠说的呀。昨晚他叫我们各自回家,你走在前头,我好奇心重问了他。他说林姑娘两年前得过重病,不能太过劳累,他得看着她。我又问他,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你猜潘大侠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从未相识,只是两年前的一个梦叫他去西北。他便从西南日夜不停地赶去西北,恰好就遇见了林姑娘。”妻子说完都觉得不可思议、笑着摇摇头。
阿陈也觉得奇怪,“光是一个梦,就能让他从西南跑到西北。这可是穿越了大半个领土啊,谁会因为一个梦跑去这么远?”
妻子又说:“岂止是大半个,从西南进入中原还要翻过几座大山,远着呢。足以证明,林姑娘在潘大侠的心里有多重要。”
然而他们说的这些,林箫竹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