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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暂时不要购买 ...

  •   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人的一生会经历一个走马灯。许娉姈的走马灯开始于十五岁的那个早晨。

      许娉姈是一个从不迷茫的人,她每个阶段都有自己的人生目标,比如这个时候,热血沸腾是她的主旋律 。

      那恐怕是第一次整装出发的时候,她知道她们此行即将前往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教官点名时发现她的舍友没出现,让她回去找。

      她回去的时候,她舍友正在蒙头睡觉。结合此人平素里贪生怕死好逸恶劳的行为,许娉姈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想当逃兵。

      彼时许娉姈很不耐烦她的舍友,在她看来,士兵怕死就跟残废一个档次,她直接一脚踹向舍友的床,语气很冲:“妈的,睡够了没,再不走老子先拧断你的脖子,让你不用再起来。”

      与舍友不同,许娉姈对即将到来的战争跃跃欲试。她热爱战场上博弈的艺术,喜欢战争带来的热血沸腾。她等这一刻已经很久,哪里允许有人拖后腿。

      那个舍友把被子一掀,顶着一头鸡窝样的头发,打了个哈欠:“上赶着送死你这么积极?我救你一命,还不快过来跪下叫爸爸。”

      许娉姈这人简直同时具备了骄傲、自大、强人所难、固执己见等等所有缺点,她表达自己意见的方式就是直接冲上去和舍友扭打在一起。两人在体能上不分伯仲,打得昏天黑地,双双错过了最后集合时间,被关了禁闭。

      许娉姈没有想到,正是这次禁闭救了她。先行出发的那一船人在前往战场前的运输过程中就遇到了埋伏,整船人无人生还。

      而那个和她一起关禁闭的舍友似乎对此毫不意外,甚至说,她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后来,许娉姈才知道,她的舍友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有一种天生的直觉。

      但许娉姈怎么可能道歉?许娉姈根本不会犯错!她不可能承认自己脾气太燥,她顶多就是别别扭扭地从此容忍她那个舍友吃她的配给,用她的配枪,每天在许娉姈面前叨叨哪个将领容易早死,离哪个满脸衰气的士兵远点,做哪个任务最安全……

      她的舍友管自己叫活命雷达,每天除了贪生怕死好逸恶劳,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叨叨什么“人生理想”、“改变世界”,没事念两句酸诗,假装有深意地来两句辩题,实际上文化考试还要抄许娉姈的——

      沦落到抄许娉姈的文化课,这得是多么想不开的行为,毕竟抛个骰子正确率可能都比许娉姈高。

      有一次活命雷达被叫去关了一月的禁闭。许娉姈非常眼红这个待遇,她带人打了教官都才被关半个月,她有些酸溜溜,有些不服气,觉得自己预备部第一流氓的名号不保,后来实在禁不住好奇,拐弯抹角地套了话,才知道活命雷达在思想政治考试上,写了满满一张纸,叙述她觉得军方制度有问题云云。先不论她这种错别字连天的人到底能不能说出什么个道道,就连傻子都知道,在思想政治考试上如果实在不会写题,写个“服从命令听指挥”也能拿个同情分,像这种蠢到被关禁闭的,还真是百年难遇。

      活命雷达在一月禁闭后出来,居然还是死不悔改。从某种程度来说,她和许娉姈都是固执地无可救药,就算是被人质疑只会更加坚定自己的看法。

      活命雷达反问:“谁规定的我们生来就要打仗?”

      许娉姈更奇怪了:“我们是军方啊!”

      “那又不是我选的!”活命雷达毫不客气地道:“为什么我要让别人替选我一辈子要干什么?我就是贪生怕死怎么了,我的命怎么花,那应该是我自己的事情!”

      许娉姈本不想理她,奈何活命雷达被关了一个月禁闭,就算对个墙壁都能自言自语,她一点都自己反而要凑上来,贱兮兮地问:“怎么,你爱这个共和国,所以要为它卖命啊?”

      许娉姈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爱?真是个俗气的词。但她今年才十五岁,每每想到要为共和国献出生命,她就热血沸腾——这是真的,也是所有军方的信仰。但,正如活命雷达所说的,共和国是什么?对许娉姈来讲,可能就和星级导弹、一级舰船、曲率跳跃器一样,不过是个概念,要把为……而献出生命中间填上任何一个看似正经的词汇,十五岁的许娉姈恐怕也会为此热血沸腾,甚至你把词汇替换成了小龙虾,这群粗心又热血的新兵们也不会发现有什么差别。

      但这种话许娉姈是不会承认的。许娉姈是谁?许娉姈就是永远正确的存在!她相信什么,什么就是真的。

      但这种热血沸腾只维持了不到一年,就已经彻底地凉了下去。战争并不美好,尤其是对于他们这种身处前线的战士而言。短短一年间,她逐渐明白了——打仗前最好不要借人钱,因为很可能收不回来。昨天一起喝酒打牌的朋友就有可能今天就只剩一个铭牌。实力悬殊,是对于上位者说的,对于他们来说,每一次都是实打实的生死。短短一年间,一起喝酒吹牛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她欠的钱和别人欠她的钱再也记不清,睁开眼闭上眼都是宇宙星辰和舰船爆炸的光影。

      参与战争才一年不到,战争就跟卸妆的女人一样,剥脱了所有理想的伪装,暴露出了它操蛋的一面。

      所有的士兵都一样,每天只有条件反射,集合令一响,不管在洗澡还是睡觉,二十秒内集合完毕,按照各自得到的命令奔上战场,在太空中击落或被击落。除此之外的生活便是繁重的训练任务,连做梦都逃不开这些场景。所有人的盼头都是早点升到少尉,可以上星维网,那里有美人,有烟,有酒,有所有想象不到的娱乐方式。似乎只有到这时,他们才像个人。

      但许娉姈是一个从不迷茫的人,她怎么可能让自己陷入“迷茫”这种不英勇的状态里?她迅速切换了自己的人生目标,比别人升得快,比别人活得久,外加睡遍共和国里所有出名的美人。

      可活命雷达自己活得无趣,也不许别人活得有意义,她和许娉姈不再是舍友,但还是喜欢没事逛荡到她这儿来讨嫌。她大呼小叫道:“他们给你升官啦?凭什么你们队就升你一个?”

      许娉姈没好气道:“我们队死的只剩我一个了,行吗?”

      活命雷达完全没有眼色:“谁让你们队没事总冲在最前面,你们队莫非都是傻子?”

      许娉姈又和她打了一架。这次活命雷达打不过许娉姈了,好在她脸皮够厚,干脆躺在地上装死。许娉姈和她的关系很奇怪,是朋友又不是朋友,见面讲不过三句话就开打,往往以许娉姈单方面殴打活命雷达为终结,不明白活命雷达是不是脑子有病,专门过来讨打。

      活命雷达饶有兴趣地端详着她:“我只是对你这个人有兴趣。你这个人很有意思,一开始我觉得你应该死得很快,你好像觉得活着没什么乐趣,死了也没什么可惜,你好像努力在说服自己去相信一样东西,好让你的一腔盲目的热血看起来有点意义,不过……你自己信了吗?”

      *** ***

      有的时候许娉姈会在想,世界上那么多人,又有多少人敢称“我是为了什么而活”。她觉得现在的状态很好,她身边的美人一个接着一个换,职位坐火车一样地在升。她想要的都有了,有什么不满足?

      有一天,她看中了一个美人,管她有没有男朋友,当晚就把人撩上了。那美人羞答答地告诉她,她要跟才刚交往了一天的男朋友分手,可许娉姈已经对人失去了兴趣。

      但那美人的男朋友第二天就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找她了。

      来人是个金发碧眼的娃娃脸,圆圆的眼睛怒目直视,但在见到她的一刹那转为了震惊。许娉姈袖子都撂到胳膊上了,预备大打一场,在看到对方的时候也傻眼了——她认识这个人,阿苏那。同她一样,阿苏那在军方也很出名,不过出名的方式不同,阿苏那据说有个后台极硬的爸,除此外,阿苏那自身也是个奇葩,来军方军备部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两个部队里倒卖资源,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每一个他待过的部队都对他赞不绝口。

      许娉姈只管打仗,这方面一直是个甩手掌柜,所以对自己手下有些什么东西是没概念的,经常还没到发放军备的时候就打光了所有炮弹,又或者是分到的永远是残次品。许娉姈很早就对阿苏那心痒痒,打算把人挖过来,岂料意愿还没表达,先把人女朋友给睡了。

      这下双方都很尴尬。但许娉姈怎么可能有错,许娉姈做任何决定,都是深思熟虑,深谋远虑的。但是撩到一半的袖子不可能再撩回去,她只得再理了理领子,好像只是一次整理衣服一般,然后走过去,拍了拍阿苏那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明白了吗,选女朋友要慎重,我能帮你这一次,帮不了你下一次。除非你来我们部队,我才能照顾着你点。”

      本来还在愣神的阿苏那简直对她感激涕零,高兴地脸都绿了。

      *** ***

      许娉姈本来想,经过那么一次尴尬的会面,阿苏那恐怕没那么轻易地为她所用,但许娉姈不撞南墙不回头,她从不认为这是厚颜无耻,这叫出其不意,以绝对令人印象深刻方式,在众多想要阿苏那的将领中脱颖而出。

      阿苏那这人,挑女朋友的眼光不太行,挑上司的却没的说。很快,他就收拾包袱来许娉姈舰船上报道。许娉姈暗暗感动,决定以后要好好对待阿苏那,他看上的美人就都让给他。

      ……但是她很快就反悔了。

      阿苏那恐怕就是来报复她的,她看上的美人,不管男女,聊得正嗨时,阿苏那总要找各种理由过来尬聊,什么“房间星维网断了,我来你这里蹭网”、“我的五险一金发了吗?”诸如此类。她大度地表示,把手上的美人让给阿苏那算了,他又不要。

      要说许娉姈对这些美人有什么留恋,那也没有。于她而言,睡到一个美人,和她胸前多挂一枚勋章的意义差不多。在她看来,美人确实没一个好用的军需官来得重要,但关键是阿苏那貌似对美人不感兴趣,就是单纯地来挑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暂时不要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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