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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寒潭湿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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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缡与玉无殇朝塔的下层走去,一路上逆流而下,穿过泱泱群妖。
群妖甚为敏锐,似乎感受到镇守之力突然薄弱,成群结队疾奔而上,为自己寻找机会。
火豸已经灵体消亡,自然失去了镇塔之力,也不知情霜多久可以接掌镇塔重任,重振旗鼓镇压妖邪——作为一只上古大虺,她绝对具备这个实力。
妖群如过江之鲫,从并肩而行的二人身侧游走,连搭理两人的兴致都没有。
周遭的气温骤然下降,寒冷愈发挑/逗着每个人的感知。
庄缡掠有几分抱歉地开口道:“原说十日之后夜谈镇妖塔的,没想到拖到今日才来,也不知那一对公母牝牡还有没有命在。”
玉无殇骏眉一抬,道:“无妨,你可有看清那对神秘人?”
记忆是他一直在意的事情,但此刻他好像并不怎么记挂在心上一般。
“无殇兄,我伤才刚好,哪里能看清那许多。”庄缡摇摇头,目视前路,语气轻松,半开玩笑。
玉无殇低眸掠过庄缡染血的衣襟以及血痕横蔓的袍袖,长眉紧锁,道:“你可是受伤了?”
庄缡一双星眸顺着他的视线循到自己划破的袍袖上,随手拉过看了看,展颜道:“无妨,已经不疼不痒了。”
玉无殇嗓音骤然一冷,道:“谁做的?”
庄缡都被寒得后背一凉,道:“那对将我投入塔内的神秘人做的。”顿了顿,他补充:“不过是黑衣那人出手而为,那个一直未露面也一言不发的白衣人却并未出手,反而……有几分手下留情。”
玉无殇冷着凤目,道:“此人恐怕为你熟识之人。”
庄缡哑口半响,终于说出了他一直以来的疑惑:“是了……他虽并未露面,但那感觉很熟悉,应该是我所识之人。”
玉无殇道:“所以有了镇妖塔前剑穗的线索。”
庄缡虽然并不想承认,也不希望那人是听风云水任何一个弟子,但明晃晃的现实击败了他的自我掩饰——那白衣人袍袖锁边上的听风云水暗纹赫然在目,如针在目刺他的眼。
庄缡点点头,道:“他大概并不想让我死。”
两人逐渐向下而行,转眼便走下了好几层,直到一片冒着淡淡蒸汽的潭水挡住了去路,也并未发现任何公母牝牡的踪迹。
庄缡随手抓过一只后知后觉往塔上跑的落单小妖,拎小鸡似的拎到跟前,睥睨道:“公母牝牡在哪里?”
细胳膊细腿的小妖挣扎不过,只能双脚离地,道:“谁管什么公母牝牡啊!现在塔结界松动,都准备逃命去啊!”
庄缡晃了晃小妖,摇了个七荤八素,才道:“你先说,何处为新进塔妖孽躲藏之处,我便放你上去!”
小妖使劲晃了晃眩晕的脑袋,同时抻了抻细长的脖子,道:“此处是冰霜寒潭,寒潭下镇着什么东西,你要是不怕死就去下面找找吧!”
“镇着什么?”庄缡有了几分兴趣,他可从来没听说镇妖塔底下镇着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这寒潭吸食灵息之力,除非修行得道的大妖以及缔结金丹的修道之人,我们下去恐怕早就融化了!”小妖苦着脸,十分委屈道:“要不是我功力微末只能住在这苦寒道塔底,我也能早些得到镇妖神兽身殒的消息,怎至于跑都晚了一步……”
“说重点!”庄缡一摆手,打断道:“一对公母牝牡,男的细长竹竿,女的像扒了皮的京巴,没有白眼仁的眼睛大到了耳廓,见过没见过?”庄缡几句话就概括出了这一对言语无法描绘的怪物的精髓。
“没没没、没见过的……”小妖逐渐表现出了啰嗦的属性,他一边哆嗦一边不忘啰嗦道:“反正我住住一层,得了蓝晶石庇佑不用被化为脓水,与邻里相处和谐,从来没听过有一对什么公母牝牡。要是像你说的,长得那个不人不鬼的怪样子我肯定印象深刻。”他说得底气十足,根本不考虑自己长什么样。
怕是也问不出什么了,庄缡将小妖丢了出去,道:“奉劝你还是别上去了,大虺情霜会把你撕碎的。”
小妖一屁股坐在地上,仿佛听到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情……情霜?!完蛋了,我不是故意出火豸老千的!少侠,你们就当没看见我!”小妖如临大敌,面容警觉,以迅捷到不行的姿态,扑地一声钻进地里不见了。
情霜恐怕光凭大名就可以牢牢镇住这一塔的妖魔鬼怪。
庄缡对于小妖的话有几分失落,他们二人都已经从镜儿宫的入口到达了最底下,都没有那对妖魔的身影,该不会真的是化掉了吧?
玉无殇见他苦思,似乎猜得到他心思一般,道:“出去吧,你的身体并未恢复,不宜在此处过久。”
庄缡皱眉,道:“可是还未见到那对公母牝牡,说不定他们在寒潭下面!”他对于寻找玉无殇的那段记忆有着执念,如果见不到那对妖邪,恐怕连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不了,我本就是来寻你,并不是来寻那对妖邪。”玉无殇说得斩钉截铁。
“不行,都到这了,怎么说也要去看看!”庄缡很坚持,说着,就开始解自己的外袍。
玉无殇沉淀星海一般的双眸猛地睁大,眼中平静星海涟漪乱撞,他不禁向后退了一步,略有几分难掩的微慌道:“做什么?”
“紧张什么,又不对你做什么。”庄缡解开外袍,一边脱着一边说道:“下水啊!自然要脱衣服!”
“我说了,不去。”玉无殇咬着牙,白皙的两腮显现咬筋,浑身站的僵直。
“你紧张个什么劲儿,我又不是大姑娘,在你跟前脱光有什么关系,不需要你负责!”玩笑间,庄缡就脱完了轻纱外袍与白色棉袍,并且一刻不停留地除去了中衣上衫,香风一掠,露出来光洁的酮/体,以及被妖丹治愈后那残留的淡粉色伤痕。
玉无殇一双星眸瞪得老大,他的语气都有些难得的发颤:“什么……你要脱/光?”仿佛受到了极大刺激与惊吓。
还好庄缡只是脱到了楚楚腰间,并没有继续下去,总算是饶过了如临大敌的玉无殇。
庄缡腰细腿长,此刻只着白裤与白靴,更映衬着肌肤白皙盛雪,两点粉红好似绛雪樱花,诱/人地有几分刺目。他完全不曾察觉什么,只是莞尔,道:“无殇兄若不想沾湿衣襟,在此处等我就是,我去去就回。”
玉无殇敛下目光,不去看庄缡,声音竟有些暗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的。”
这太不像之前的玉无殇了,他今天反常的有些不像话。
庄缡这么想着,手上将嵌着若存的腰封重新束于腰上,道:“那你会水么?”
玉无殇叹气道:“你若不是忘了我出身何处。”
庄缡一拍脑门,道:“我都忘了,你苍山泽长大的。”水乡出身,怎么可能不会水。
玉无殇点点头,道:“怕是比你水性好些。”玉无殇说的是大实话,庄缡这个听风云水出来的,听起来有云有水的,但门派名是由听风钟和云水山而来,山上有什么水,顶多有些灵蕴集结的山泉潭,庄缡能扑腾几下不被淹死就已经算得上功力深厚了。
“是了是了,我的小寒冰!”庄缡探过头来,对着一直微微垂首的玉无殇,循到那璀璨的眸子,一俯身,乌黑如墨一般的长发瀑布般滑落两侧,他道:“还不脱了外衫和庄缡哥哥游水去呀。”
玉无殇硬生生将头别到一边,语气冷硬,道:“我不用脱也可以下水。”
“那好罢!那就下水吧!”庄缡话还没说完,就一把捉住玉无殇的手腕,带着他跃入了烟雾缭绕的潭水之中。
这水潭看起来烟雾升腾,好似地下热泉,但是一下水才感觉到冰霜刺骨,这水面上的烟雾竟然是萦绕着的寒气。
庄缡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后悔自己的莽撞——为什么自己刚才不谈查清楚就贸然跳下来啊,而且还连带着毫无准备的玉无殇。对了,玉无殇怎么样了?
寒潭里清澈见底,无游鱼无虾藻,幽蓝色的水光如巨大冰晶,丝毫感觉不出流动趋势。
庄缡在水中睁开双眼,四下里寻找玉无殇的身影,可就在一回头的一瞬间,一个脸色惨白,双眼巨大的狰狞怪脸贴在自己面前咫尺,一脸怪笑,露出白生生的一口獠牙。
庄缡一惊,呛了一口水,刺骨的寒潭水立刻涌入气管与喉间,刺激着他每一寸神经,在本能咳嗽的趋使下,呛入更多水。
感觉自己要死了,身边有许多因摆动身体而产生的细碎气泡,粼粼水光好像一张网,牢牢罩住了被水潭吞噬的人。刚才还相信满满地问别人会不会水,这会儿就出师不利,真是现世打脸。
腰被人环住了,庄缡感觉到身体被朝一处带了过去,下一秒,他意识已经消散,消散前,冰冷的嘴唇似乎有温热的触感,似乎有蕴含灵息的气流正通过那温暖的触感涌入自己身体,流至四肢百骸,十分舒畅。
一定是要死了,都出现幻觉了——庄缡这么觉得,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