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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桥姬(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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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这是……”
刚到明月观大门口,一个少年提着水桶,瞅见邢耕,立刻笑得脸堆向日葵,一路飞奔过来把桶里的水洒了不少。
“大嫂!”
少年话音刚落郁清差点把在画室里喝的几瓶水给吐出来。
被这“大嫂”这么一喊,一波人黑压压一片从明月观里挤出来,活像是山贼出动,看稀奇似的涌过来。
“哟,大师兄,几日没见哪里找的清秀大嫂带回来见人了,啧啧,先扔了兄弟脱单去了。”
“这大嫂好,眉清目秀,你总算开眼了。”
“大嫂快进来,讲讲怎么看上我们大师兄这猪头的。”
“子彦,有了大嫂别忘了我呀。”
郁清虽然留着长发,但眉目间带着男性特有的俊朗,仔细一瞧就看得出来不是女的。谁料想这一帮子道士跟瞎了似的,几十号人红光满面只念着是大嫂。
邢耕被他们给气笑了,一时忘了重点:“这话讲的,我以前莫不是都做的见不得人的勾当?再说,我眼光一直好的不得了。”
一回头才发现郁清阴恻恻的眼神,立马正色,清了清嗓子。
“行了别闹了,这哪是什么大嫂,这位是洛河画室的郁清郁公子。”
众人愣了一下,随即一哄而散,兴致一下没了,只有少数几个用一种贼兮兮的劲头瞧着这边。
郁清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把头发拢到脑后:“我这人喜欢直入主题……”
“直入主题好,”邢耕意味不明地笑道,“不急,没怎么来过吧,先进来瞧瞧,一会儿一起吃个饭,出家人斋饭,你应该也吃吧。”
邢耕说着揽过郁清的肩膀,一只手拽着他的另一边胳膊不由分说把人推进去。
“彦之!”
郁清转过头,一个面容白净的道士冲这里招了招手,想来是喊邢耕的。
“在这里我叫邢彦之,你要是不习惯叫邢耕也行。”
“之前有个孩子叫你子彦?”
“哦,”邢耕挠了挠头,“那是最小的,薛寅之,电视剧看多了,逢人就这么叫。”
邢耕没搭理同门,先低头照顾郁清。
那位同门看在眼里,暗地里咬了个牙,当着面咬耳朵呢,见色忘义的死王八。
“这是我二师弟,辜青之。”
到了跟前,邢耕依旧忽视师弟,一心一意只顾着小美人,连郁清都为他师弟尴尬,转头冲辜青之笑了笑,正对上对方一副好气但是要保持微笑的脸。
“好你个死鬼,臭不要脸的有了美人忘了兄弟……唔唔唔……”
邢耕总算正眼瞧了下师弟,辜青之二话不说张牙舞爪打过来,邢耕一听话头不对,赶紧捂住他嘴往里面拖,郁清深吸一口气,把手插在口袋里跟上。
嗯……说好的斋饭呢?
郁清倒不是说喜欢斋饭,只是没吃过想尝尝鲜,跟着到后院里一瞧,几个年轻道士们摆了桌子,桌上一溜的酸菜鱼毛血旺烤鹅东坡肉姜母鸭……
真够斋的。
“嗨,没办法,还有在长身体的呢,总不能跟着我们吃素吧。”
邢耕大言不惭地举着筷子,拉郁清过来坐。
到底谁跟着谁吃呢,一旁薛寅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囫囵吞了一大块毛 肚。
郁清虽然嘴上没有说,但邢耕见他加菜都避着香菜葱姜,不小心夹到了也要细细挑出来,想来是不吃。
“诶,我见你那画室,虽然像个样子,有个图画画,但是就你们那样,能养活谁?”
邢耕去了两趟洛河画室,一直对画室里堪比糜烂的倦怠气息和几乎所有人都仙风道骨仿佛有富婆包养的生态共存感到吃惊,现在的文艺青年也真是会玩。
“说是画室,其实就是我们几个聚在一起玩的,随便画画写写,也就最近冲着宗泽明的光进了笔账,平时就是消磨时间,一帮人有个理由时常在一起。”
郁清淡淡地笑了笑,他的声音天生云淡风轻,调子比别人要高上几度。
“你们认识很久了?”
“嗯,我和卞成,郑旦,段长宁从小就是认识的,我们父母是大学同学,曹俊兵算是在这里工作拿工资,但其实也是父母有点交情让过来历练历练,大概只有柏一柏二是正式工,来了没几年。”
邢耕回想了一下,点点头,卞成他们几个和郁清看着总要拌嘴,一言不合还要大打出手,但其实相互之间没有任何隔膜。
“你……”邢耕猛一想到第一次进郁清办公室时里面看着简单简约实则妥妥的氪金玩家本质,想着要是个富二代可能还泡不起他了,心口一疼,“你们拿什么养活自己。”
“我们其实还得上学,才大二,大学生创业嘛,郑旦有个自己的独立设计服装店,我偶尔帮个忙,当然也不敢要钱,我算是自由职业,帮杂志之类的画个插画封面,卞成是学心理的,就是从小美术没撂下。”
郁清没想着自己一开口,竟没收住,差点把画室各家的底都给邢耕翻出来,一件一件,如数家珍,面对这人,话似乎不自觉就会多起来,即使两人只见过几次。
邢耕也听得很认真。
他本想着像郁清他们这样一看就知道骨子里就是上层社会的青年,大概一直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郁清这么一讲,顿时了然了。
扒了皮,不过都是肉体凡胎。
是个人,生活不过还是那些个柴米油盐酱醋茶,去掉迷魂阵,底下的还是平凡的日常。一切所谓不是一种人的羡慕也好误会也罢,都是被那层表象迷了眼,内里的,只是个人而已。
这个郁清啊,长着一副男女通吃的脸,作为这个年龄的又颇有些手腕和心眼,对一些事情懂得也多,一猜二蒙也没什么他想不到的事。
但其实去伪存真,他不过一堪堪二十多十几个月的大男孩模样罢了。
这么一想,邢耕竟然罕见的良心吃痛,觉得自己就这么被美色迷了心窍对他下手是不是不太道德,人家还是个学生,自己已经是快奔三的老道士了,多少不该被表面想象所迷惑了。
“怎么了?”
郁清被他盯得发毛,想起初见时邢耕就动手动脚张扬跋扈的攻击性,突然起了戒备,身子往旁边一挪。
“那什么……不讲讲正事儿?”
郁清看他吃的也差不多了,小心收住话匣子,把话题引开。
“嗯,是该谈谈了。”
邢耕招手示意辜青之一起,三人到邢耕房里,确定没有不嫌事儿多的小师弟听墙角,轻轻阖上门。
“桥姬……百花桥所谓的桥姬,其实从来都不是宇治川。”
邢耕一直都无赖至极的脸装模作样沉下去,想营造点气氛。
“嗯,我知道啊。”
哪想到郁清这家伙一点不领情,不耐烦的等他说重点。
“桥姬是那些妓/女,那些在桥头来来往往讨生活的,她们才是这段故事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