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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八月二十七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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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陆深面前站着一位汉子。
汉子手扛着一只塑料箱子,急切地说:“这鸡是闷好的,生鸡,炸着香。”
箱子里横躺着一只剖好的鸡。
“最后一只了,香得不得了。买了吃吃。不好吃来退,只管来退!”
几分钟前,陆深路过这里,淡淡扫了一眼这个街边的凉菜铺。却一下被这个热情的男人拦住。
这是一个挺着肚子,带着块银表的男人。按一般的电视剧人设,本该是个五大三粗的暴发户。但五大三粗是真,暴发户就不一定了。
他围着个卡通围裙。
又来客人了,便操着把刀,用粗糙的手指灵活地动刀。一边分神与客人聊天,一边将牛肉切成薄片。技艺之精湛令人咋舌。
客人一时多了起来。汉子抬头朝陆深歉意地笑了笑:“这鸡生鸡,炸得慢,得有十来分钟。”说完便低头忙活。
客人们和汉子搭起了话,聊到了细枝末节的日子,说他过得挺轻松吧。
汉子摆摆手:“苦着呢,比您们苦多啦。”
“就这些东西,卖不掉就只好扔掉了。第二天三四点钟就要起来搞,晚上回来洗洗弄弄十一点了。睡觉都不够。”
汉子说着,手里却在摆弄一份夫妻肺片。剁剁剁几声快刀,肉都放进塑料盒子里,拎个大勺盖上一大块蒜泥,淋上一团香油,又撒上一大把的香菜,再浇上一份香油。
很粗犷的动作。
汉子把盒子一抖搂,就像是按了个开关,香气什么的一下子四散开来。
飞快地系上塑料袋,便递了出去。
“小伙子,你再等等啊。我来看看。”汉子又抬头向陆深交代了一句,嘟哝道:“非得炸成金黄色不可,不然不熟。这个熟不熟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陆深轻轻点了点头,心里有些烦躁。也有些意外地平息了一点。
陆深朝街上看去。稀稀落落的人,天倒是有些好看,还是傍晚未至,浓浓的白云一团一团地煞是可爱。
像卖凉菜的汉子一样的小摊贩还不少。都在极力挽留着客人。
炸鸡的香气也隐隐约约泄了出来。透着点腌制的独有香气。陆深突然想起刚刚汉子提起的一句话:“什么外边买的,这鸡的酱汁都是自个儿做的。”
本来陆深只是当个小贩的伎俩听听,现在却莫名有些相信了。
“小伙子,看这色(shai第三声)是熟了。最后一只了,不称,二十五吧。”
“行。”陆深回了句,看着汉子剁剁剁地切成鸡块,又是极其粗犷的撒胡椒粉。
陆深晃晃荡荡地走在水泥路上。塑料袋上起了薄薄的一层热气。香味在这条静悄悄的路上静悄悄地散开。
走到家门口,不出意外的吵架声隔着门缝钻进耳朵。
陆深掂量了一下塑料袋,干脆利落地把钥匙插进去,旋开,开门。
吵架戛然而止。陆浩抬抬眼:“儿子,回来了?”
王美玉朝儿子勉强笑了笑,道:“回来了,快吃饭吧。”目光扫到陆深手里拎着的鸡,忙接了过去。
一顿饭索然无味地结束了。
陆深回到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抽了一根。他本来也不是什么顶要好的人,不过成绩好点儿罢了。
就盯着窗口看,傍晚正到浓烈的时候。紫的红的粉的的云朵一层接着一层,挺壮阔。
一根烟抽完了。想想自己拼了三年,考上了这个高中。再过个几礼拜就开学了。心里也没多大什么喜悦紧张的,可能还是因为要等的没等来吧。
陆深瞧着窗外发愣,想再抽根烟,还是抑制住了――能不抽还是别抽吧。
门口静悄悄的,没有剑拔弩张的氛围了。王美玉敲了敲陆深的门:“小深,还有几礼拜就开学了,你……是住宿还是回家?”
门里没有声音,良久,只有一句:“住宿吧。”
过了一会儿,陆浩敲了敲房门走进去,说:“小深,开学之后爸爸的一个朋友的小孩要托咱们照顾。他也住宿,你照看照看。”
陆深:“知道了。”
行李收拾得很快,日子一天天的走的更快。
陆深踏出家门,对王美玉和陆浩道:“爸妈,别送我了,不是小孩儿了。我走了。”
没有再见。
陆深念的高中叫“第一高级中学”,简称一中,在x城。离家说远确实不近,说近却还是远的。
即使心理准备再充足,即使每个礼拜天都能回家。离别自古以来也是让人感伤的。
绿皮火车已经没有了,人人都能坐上高铁。只是外头没有景色,陆深就对着手机屏幕发愣――不是有名的牌子,内存也不多,打打电话,发发短信也就够了。
有了这个手机,稀稀落落,短信、通话记录少的可怜。因为陆深不太需要人际圈子。
最后一条短信是刚刚收到的。
“上车了吗?――妈”
陆深回了句:“上车了。”
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点开日历又退回主页,反反复复。
日历上标注着一个日子――已经过去的日期,八月二十七日。
毫无睡意,想要抽烟。陆深打开备忘录,小心翼翼地输上三个字――魏长川。
满满的一张备忘录,只有满满的“魏长川”三个字。
陆深深吸一口气,抽烟的念头被压了下去,渐渐放松开来。
随手抽了本杂志,翻开。盯着黑体字,就好像睡了下去,做了个梦。
“长川,五年了。”
“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