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不会吸血的蚊子

1、求求你

　　H大主教学楼的二楼的小教室，大一新生国贸二班的第一次班会召开。
　　“吴楠，人都到了吗？”长着一张膨胀的国字脸的副教王博问道。
　　坐在第一排的吴楠往后开始清点人数，“好像少了两个人：钟……卿玉和易杨青，他们来了。”
　　两道黑影快速地从后门溜进来。
　　“既然人到齐了，那么我们就开始吧。首先先自我介绍下，我叫王博，是你们这四年的班主任，吴楠现在暂时担任你们这一年的辅导员。你们军训的时候有些同学已经见过我了……”
　　“卿玉，王博说的是不是你，他是不是找你单独谈话了？”比邻而坐的易杨青对着钟卿玉咬耳朵。
　　卿玉没有回应易杨青，盯着眼前有些泛黄的纸张，食指和中指夹着那一页反复揉搓。

　　是啊，当时的教官似乎铁着心要弄死他。
　　身高一米七八的钟卿玉在第一次的列队中就躲在中间一排靠边的位置，他希望教官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教官还是把他揪出来放在第一排显眼的位置。
　　果然，在第一项训练内容——立正中，张教官就明显注意到他的存在。“抬头！我叫你抬头”教官几乎是在耳边吼道。张教官实在没法理解，好好地一个大老爷们畏畏缩缩地，像什么个样子。
　　“别给我搞小动作，还有十分钟”教官在队列中间开始来回地巡视。
　　“啪！”“我让你动！我让你动！”教官的口哨绳狠狠地抽在那骚动的手。教官继续往前巡视着。
　　眼前出现一双黑色的军鞋，带着一层朦胧的灰。“你叫什么名字？”教官这次没有在他耳边吼。
　　“……钟”抑制住想要低下头的动作，“卿……卿玉”
　　“大点声。”教官的声音不带一丝拒绝，仿佛一把冰冷的匕首刺入他的耳膜。
　　“钟卿玉！”下意识地带有一丝恐惧的声音漂出。
　　“等下报数我听你的声音。”教官离开。

　　不作声的卿玉没有消灭易杨青的好奇与热情，“别这样，给点反应。你学号几号，现在好像要自我介绍。”
　　“我们专业保研是不允许挂科的，不算学分绩的课也必须保证过，好像是前……20％，所以还是要注意下。好，下一位是几号？”
　　“22号”第一排的女生们甜甜地回应。
　　钟卿玉起身，离开座位，微驼着走上讲台。“我叫钟卿玉，来自福建省q市，很高兴认识大家，谢谢。”
　　“你那表情可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易杨青看着走下来的人默默吐槽。
　　“大家好，我是来自专门吃前面那位地区的广东小靓仔——易杨青”伴随着愉悦的笑声，钟卿玉明显感到几道目光投到自己身上。
　　“我是第一次到H市，希望能早点看到雪，到时大家一起打一场雪仗，还有我的家乡是D市，那是一个好地方，欢迎大家以后去我那玩。”易杨青结束了他的自我介绍。钟卿玉松了一口气。
　　“H市这边下雪很早，你很快就可以体会到。广东人为什么要吃福建人？这个段子是怎么来的？”王博眯着小眼睛笑问。
　　“我母鸡啊，老师”
　　特有的青春活力氛围被点燃，除了易杨青旁边那位依然低头在看着书的人。对了，在钟卿玉上台自我介绍那会，易杨青偷瞄了一眼书，书名三个字——《金刚经》，易杨青觉得他头有点涨。

　　自我介绍，班会迎来了下个议程——班委提名。卿玉是真的不能理解班会他参加的意义是什么？竞选班委，他是断然不会去做的。
　　“这么激烈，就看剩下几票了，你投了谁？”易杨青不停地在卿玉耳边叨叨，也难怪，虽然是大学生涯中无足轻重的班长，但毕竟参选了，能否当上还是让人紧张。
　　“你到底投了谁啊？兄弟，怎么还没看到你的票？”
　　“看到我的票？不是不记名投吗？”钟卿玉在心中意外。
　　“全班只有你一个人交上去那种颜色的纸。”易杨青一脸欣慰地看着他，似乎察觉到他的困惑。
　　“易杨青一票。”
　　“熊思敏一票”吴楠唱票的声音不断在教室里响起。
　　“我们两个打平了，剩下最后你那票”易杨青侧回身子，靠近卿玉，搂着他的肩膀。
　　“熊思敏一票”
　　钟卿玉感到那搂着他肩膀的力道加重了分。

　　班会的结束，卿玉的大学生活也开始步入正轨：一个人早早到教室，做到靠边的位置；一个人奔赴食堂，打着食堂二楼那家的猪脚饭；一个人奔赴澡堂，总是去最里面那带有帘子的位置。一切都如同他的高中生活，只是从南方县城变成北国冰城。
　　一切都在自己熟悉的的节奏下，卿玉很庆幸。

　　十月下旬的某一天，刚刚结束自己首次的家教面试的卿玉走在回校的路上。面试结果大体上一方风顺，焦虑的父母甚至巴不得今天起就开始补课。
　　虽然还没到六点，但H市的天空已经彻底地黑下来，路灯亮起，昏黄的路灯笼罩着一小片天地。卿玉站在黑暗中，抬头望向那处灯光，有亮晶晶的东西在其中飞舞着，最后飘到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冰凉，张开嘴巴，一股白气冒出。展开双手，抬着头，无数的雪花洒落。
　　“原来这就是雪，你看到了吗？”

　　晚自习后回到寝室，隔壁寝的易杨青就跑来，念道“卿玉，下雪了，要不要去打雪仗。”
　　“不了，我要洗漱睡觉了”卿玉一件件脱着厚重的衣服，屋里的暖气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就知道”易杨青在脑海里翻了无数个白眼，“我给你介绍的家教怎么样？你要去吗？”
　　“嗯，他们叫我下周开始”卿玉说道。
　　“那就好，明天帮我在前面占个座，明天要画重点。”易杨青转身准备离去。
　　“那个……谢谢”
　　“没事，你跟我客气啥。”
　　洗漱完毕，早早躺在被窝里的卿玉已经习惯伴随“啪啪”的声音入睡。只是这一次他觉得好闷，不同于屋里暖气所带来的闷热，这一种闷压抑着他的全身，仿佛全身被包裹着。他拼命挣扎着。
　　“嘶～”似乎一种束缚被扯破，空气开始涌入，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而不远处浮现一层雾，与其说雾，倒不如说是暴风雨前的云层，一层叠加着另一层，带着灰，让人看得不真切。
　　卿玉往前踏入雾霭中，什么都没有。他一边默念着“我在做梦”，一边前行着。“踏…踏……”有节奏的声音传入耳中，眼前的雾似乎有消散的趋势，开始渐渐显现前方的物体。
　　那是一条延伸的公路，欠维修的公路上积着一层黄沙，几处残留着红壤，迷雾更深处一座建筑物开始露出它的轮廓，似乎是一座三层楼高的建筑物。
　　“不可能……”他喉结振动，忍不住地吞咽。
　　“这是梦，快醒来！”
　　“你快醒来！”他冲着远方咆哮着，鬓角的汗水开始抑制不住地流下，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音，好快。
　　毫不犹豫地转身，“都是梦！”，少年默念着，脚下奔跑的步伐不敢有丝毫地停留。
　　“要跑，赶紧跑！！离开那片迷雾！”抑制不住的心跳和恐惧让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已经离那片迷雾愈发地远，他在黑暗中奔跑着。
　　不知道跑了多远，他看不清方向，因为四周没有一丝光亮。
　　“嘶～”吵杂的声音继续涌入。
　　“夫子，陛下已经下旨让六皇子迎娶南涧国的公主，以示我朝之诚意。”
　　“中原祸作边防危。朝堂将乱，江湖又岂能太平。唉……”声音似乎消失，一切归于安静，只剩下喘气声。
　　“叮～哒哒哒”伸手往旁边一摸，按掉闹铃，看了一眼时间，6点40，跟平常一样。

　　进入教室的易杨青，发现钟卿玉坐在后面靠边的角落，不同于以往端端正正坐在那看书，这回居然趴着。往前走，易杨青看到第三排中间有一个座位空着，桌上放着一本书和一支笔。“这是你的东西，你坐这？”旁边的梅函宁兴奋地问道，“不了我还是坐后面，今天太困了，坐前面睡太明目张胆。”。
　　拿着笔记本和笔，易杨青走到卿玉旁边坐下。
　　“好家伙，居然还在睡！”易杨青捅了捅旁边的卿玉，说道：“点名了，别睡了。昨晚你干啥去了？撸多了？”
　　“……”钟卿玉不想理他。
　　“钟卿玉”
　　“到！”
　　“易杨青？”
　　“到～”
　　钟卿玉突然想起，对着易杨青说道：“我在前面帮了占了一个位置。”“兄dei，哪里有？你自己看，我来的时候就已经坐满人了，我的东西都被人丢到这”
　　“不好意思啊。”
　　“没事，到时笔记借我抄下”易杨青道。

　　“接下来我讲下下周考试的重点，注意听。”李老师话音刚落。易杨青忙拿起手机照PPT。满屋响起咔嚓声。
　　易杨青往右一瞥，那人又睡着了，细小的汗珠从他的的额头渗出，汗水已浸透了鬓角，嘴里似乎在念着什么。易杨青靠近，听清楚了那三个字。
　　“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