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官银案 ...
-
红袖纷舞金樽酒,妙语连珠玉钗头。莺莺燕燕,丝竹悠扬,正是庐州一处花楼:倚月阁。纱帐一扬,从里面伸出一只素手,将帐帘柔柔挂起。
“别挂。”有男人的声音道。
那花魁叫赵媛娘,也就双十出头一点的岁数,面有薄嗔,从腰上打下一只手来。她用吴语骂了一句:“你在叔父地相吃了什么排头哦,火气噶大。”
那男人不答。
半晌无声。媛娘索性走下床,娉娉婷婷地,斟了一杯茶来。等她转身,那男人也下了床,却是个散着头发的年轻人,长得英俊,只是衣衫不整的,看起来很有些痞相:“就上次那桩官银案嘛。”
赵媛娘倒是第一次听这件事:“什么官银案?”
“也没什么,开封运了一船银子过来,进了城就不见了,正和叔父要银子呢,”那男人挥了挥手:“叔父哪儿找得着啊,急得焦头烂额的。”
媛娘把茶递过去,跟他调笑:“那陈大人可是要试试身手?”
男人接了茶盅,并不喝,只是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把玩着媛娘细软乌黑的头发:“我只办有趣的案子。官银案……为官府做事算什么有趣的?”
媛娘被他弄得痒了,偏一偏头,忍不住问:“陈大人说的是……哎,奴倒是没听说过,官银私银有什么不一样的?”
男人懒洋洋地回:“官银嘛,就是官家的银子,底下有刻字儿,一般人不能乱用的。”
他把手在脖子上笔了笔,一双风流含笑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媛娘:“用了是要杀头的大罪哦。”
不听则已,媛娘一听,脸色却明显地白了一白。
她挣脱了男人的手,翻下床,从妆奁盒子底层抽出了一个小荷包,慌慌张张地,倒出了些银子在桌上拣选。那银子多是些细碎银两,像是恩客平日的打赏,收起来做私房钱的。
男人看得好笑:“怎么了?你还收到过不成?”
媛娘白皙的手指一顿,捡起一颗,急急地凑到他眼前:“是这个不是?”
这是一颗二两左右的银子,正面看过去,和普通的银钱没什么两样,背面却有些凹凸不平的纹饰,刻着什么字样。男人拿指腹缓缓地划了过去,赫然是变体的“开封府”三字。
“这是个……衙役给的,就昨日,”媛娘神色紧张,“一看就像是头一次来的,出手倒很阔绰。奴哪儿知道这官银不官银的,觉得这纹样好看就收起来了……陈大人!这可不会杀头吧……”
是个衙役?
陈封没理睬她,倒是缓缓地笑了笑:“这倒是个有趣的案子。”
陈封走进去的时候,他叔父正绕着桌子踱来踱去的,跟只小鸡仔一样,圆脸上满是愁色。
他叫了声“叔父”,然后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您还在烦心那船银子的事情?”
“废话!”庐州府尹陈其良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眯缝眼都快没了,“三天前进的庐州城,结果就没声儿了,这可是要入库的银子啊……这不,快四月考评了,谁要是赶着这关头来参一笔,那老夫不还得被参死……呸呸呸!老天莫怪!”
陈封摸了摸下巴上的小胡子:“这也不能全怪您嘛。”
他叔父愤愤地踢了一脚桌腿,还不敢踢重了:“废话!当然不怪我!自个儿大船不开开小船!好好的运河不走,非得从屏山脚下走。屏山是该商队去的嘛,船一过去,木头都给你撬下来!”
陈封“喔”了一声:“叔父以为是屏山上的土匪动的手,劫了银船?”
陈其良哼哼:“不然呢?”
他转过身……就看见他侄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银两,直直地对着他眼睛。银两上面,那硕大的“开封府”三个字把他惊得抖了一抖。
庐州府尹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过了一会儿,他倒抽了一口气:“我滴乖侄儿啊,难难难难难道这银子是你抢的不成?”
陈封:“……”
他摸了摸下巴,有点有气无力地说:“您想什么呢叔父。”
他叔父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就知道小封你不做这种事情,吓死我了……哎呀我把你这么拉拉扯扯这么大,阿青阿碧有的东西你肯定都有一份的,要是你干出这种事情来我该怎么……”
陈封有些无奈地打断了他:“真不是我……是个小衙役付的账,这银两被侄儿恰巧认出来了。”
他撒谎撒得脸不红心不跳。要不然还能怎么说,跟他叔父说:“叔父,这是侄儿去花楼的时候侄儿的相好给的”吗!
陈其良神色严肃:“那衙役呢?”
陈封摇摇头:“不知道。据说他出手阔绰,肯定还有别的官银在,只是不知道这几日有没有突然生病或告假的衙役?”
陈其良吩咐了一个叫王德的去查。没过多久,王德就回来了:“衙役等共五十六人,自三月初一银船进庐州之后,只有一个叫江福顺的母亲亡故,还有一个叫梁贵的从楼梯上摔下来断了腿,情况均属实。其他并无生病或告假的。”
陈其良心说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皱了皱眉:“再没有了?”
王德道:“没有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有些捕快刀头等数目散乱,并不登记在册,平常都做些自己的营生,实在难以找到。大人若要找,小的就尽力去查。”
陈封点点头:“好。你尤其注意着些屏山附近的,仔细找找,别落下了。”
王德搞了退。陈其良问他:“侄儿你有办法啦?”
陈封如实相告:“没有。”
他叔父:“……”
这时候,门又被推开了,王德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对了大人,有京城的信到了,说派了康郡王爷世子来督查官银案,不日就到庐州。”
陈其良倒抽了一口冷气:“你说啥玩意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