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爹》乐乐威斯

16、6、韩封（上）

　　6、韩封

　　这是韩封收到路卡的召唤信息前发生的事。

　　“韩教练！教练啊！教练！”一把洪亮的女人嗓音在突破菜市场嘈杂的人声，传到韩封耳里。

　　韩封正在猪肉摊前挑着猪蹄，闻声抬头，看见一个烫着段卷发的胖大婶正朝自己跑来，脚步还挺矫捷，这位大婶别看她胖，她可是在某个小区公园里教太极的师傅。

　　“莲婶，有什么好康头啊？”韩封边说边把挑好的猪蹄拿给摊贩。

　　莲婶来到猪肉摊前，先看了眼摊贩准备称重的猪蹄，接着迅速扫一眼摊前，拿起另一把猪蹄交给摊贩，豪气地说：“再包一个给韩教练，我付钱！”

　　“哇，中彩票了吧！”韩封朝莲婶挑眉。

　　“比中彩票还厉害！”莲婶拍胸口，“我儿子呀，去年还被老师提醒已经超重，今年就在学校的运动会拿了三项冠军！都是因为过去几个月天天到教练你那里去学拳！我一定要好好酬谢教练！”

　　“那就不客气啦！哈哈哈！”韩封开怀地笑，接过摊贩给的两个猪蹄。

　　“就两个猪蹄，算什么咧！”莲婶摆起手来都要比韩封还豪气，“我听说你要和你那位贤内助去澳门是不是？”莲婶接着忽然换话题。

　　韩封感到诧异，他没向任何人提过要去澳门，路卡也不太可能会随便说，而韩育陵在这地方几乎足不出户，暂时还没有街坊知晓有个大明星住在自家附近，自然也不会知道韩封和路卡是这个目前在澳门开唱的大明星的干爹。

　　韩封不动声色，提着袋子走离猪肉摊，往人少的地方走，莲婶当然没明白韩老大的小心思，跟在一旁接着用大嗓门说：“我有个亲戚在澳门开旅馆！你们到那里投宿，一定给你们最好的房间，不收费！”

　　“唉呀！那可惜啦！我都订好旅馆还付费了！早知道就早点告诉你我们要去澳门！”韩封说。

　　莲婶拍大腿：“就是！你早说嘛！我要不是早上路过你拳馆，见到你贴的告示也不会知道！你订的那个房间赶紧退了，应该来得及！”

　　“来得及吗？”韩封疑惑状，只是他真正疑惑的是莲婶说的‘告示’。

　　“那我回去打个电话问问，莲婶啊，你把你亲戚的旅馆地址给我吧！”

　　拿了地址，韩封以必须赶紧回去打电话处理退房为由，匆匆告别很能聊的莲婶。

　　韩封骑着电单车回拳馆，今天星期日，拳馆休业，他昨晚就在小草莓那里过夜，因而完全不知道拳馆门前何时贴了告示。拳馆的铁门正中贴着一张用马克笔写的白纸告示，‘东主赴澳门旅游，休业一周’，字体龙飞凤舞，颇为好看，绝对不是没读多少书的路卡的字体，路卡可能连‘澳’字都不会写。

　　拳馆的门不似被打开过，于是韩封提着猪蹄，沿拳馆旁开方的梯级走上楼，果然，楼上那扇通往他和路卡同居的小窝的简陋木门是敞开的，门外整齐搁着一双鞋尖朝外的漆黑皮鞋，韩封用脚把皮鞋推开，随意地甩脱自己脚上的人字拖后走进门。

　　门内只有一厅一卫浴，韩封和路卡只在这里睡觉滚床，其余时间多数都在拳馆或小草莓家过。这房间虽小，但很整齐舒适，路卡是个懂生活的人，韩封必须得配合，不让房间脏乱成狗窝。

　　房间靠窗处有一张懒人沙发，沙发上正坐着一个男人，龙易，意大利唐人街里势力最大的一个组织的领袖，从很久以前就很喜欢路卡，前不久，路卡只用一个吻，就让他协助打垮韩育陵娘家的企业王国。

　　要不是情敌，韩封对龙易这个人不会有任何不妥，龙易是子承父业，但不是个没用的二世祖，难得的是他虽然年轻，却很守父辈留下的行规，不曾传出为利益而背信弃义的事迹，纵使很可能是因为他行事特别谨慎，然而但凭他愿意只为情义就替路卡做事，韩封就没法认真地敌视这位始终赢不了的情敌。

　　龙易望着韩封，嘴里含着雪茄，雪茄该配威士忌，但这房间的主人之一严格执行戒酒，韩封想大方地招待也没办法。

　　“不嫌弃的话，我泡壶龙井给你？”韩封把腥气的一袋子猪蹄放在龙易面前的茶几上。

　　龙易拿下雪茄，低头盯着袋子，一脸嫌弃地问：“什么东西？”

　　“维持我老婆美颜盛世的大补品。”韩封边说边毫无顾忌地背转过身，蹲下来打开墙角的一个迷你冰箱，拿出两瓶秋姨给他们装的自制凉茶，自己打开一瓶大口喝，另一瓶则抛给龙易。

　　龙易接过韩封丢来的宝特瓶，用宝特瓶瓶口掀开袋子看，西方人鲜少看过生鲜食材的全貌，龙易肯定见过死人，但韩封敢打赌他没见过死猪。

　　“猪蹄啦，德国猪脚你一定吃过，客家猪脚醋吃过没？你有口福，老子招待你！”韩封把袋子塞进冰箱，坐在冰箱上接着问：“肉得腌隔夜才入味，明天才做，你能等吗？”

　　“哼。”龙易撇过脸，优雅地翘起腿，说实在的，就外形和气质而论，龙易和路卡就像能完美搭配成一袭装束的外套和内衬。

　　“等，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等的？不过，醋，我就不那么想吃。”龙易的视线转向窗外，窗外的景色是宁静的街道和远处一座山，窗户旁有个衣帽架，路卡每晚上披着的银灰色短绒睡袍挂在那，韩封的格纹大号四角裤也挂在那。

　　韩封挑嘴笑，他本以为洋里洋气的龙易听不懂吃醋含义，不过听得懂就更有意思。

　　“你若真要等，我老实说，这周遭没有衬得起你的酒店，我这里就更不行！五十平米不到！路至少要一个月后才回来，你要等，还是到城里去等。”

　　“你确定他一个月后能回来？”龙易冷冷抛出这么一句。

　　韩封收敛了笑容，轻佻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你大驾光临，找的人，是我。”他用低沉的嗓音说。

　　“对，因为我喜欢公平竞争。”龙易站起身，弹了弹手指，立即有个一身黑的手下从楼下快步爬上来，脱了鞋进门，给他递上一个皮箱，接着就立即离开。

　　老派的江湖人有个忌讳，无论交情多好的同行，要是带着陌生的随从来家中拜访，就隐含威胁的意思，所以韩封对龙易一个人进屋，也不让手下多在屋里逗留的举动感觉还蛮受尊重，只是他仔细想一想觉得，龙易这么做的理由应该是比尊重更变态一些。

　　“一千万美金。”龙易把皮箱放在茶几上，打开，里头整整齐齐排列着一叠一叠的美钞。

　　“三十年前，路卡帮你走交易，还没拿到货就被劫，那个中途打劫的人是我。”龙易站起身，整整衣袖，口气和态度明显不是要道歉的意思。

　　韩封挠耳朵，“弄错了吧？三十年前要有那么多钱，老子可以买支军队。”

　　“利滚利，我不占便宜。”龙易说着，顿了顿，问道：“你没查过那件事是谁做的？”

　　韩封耸肩，不回答。

　　“那年我去赌钱，输很多，赢我钱的人说只要去抢你的钱，赌债就一笔勾销，你的钱我也可以拿走，我知道，对方的意思是要害你。”

　　龙易毫无愧疚之意，韩封觉得十分合理，当初他们互不相识，没有情义，那有利益自然得挣，反正都不是好人。

　　“那是我唯一欠你的东西，本来没想过要还，现在还了，地位就平等。”

　　“龙老大要给的东西，想不拿也难吧。”韩封走上前，将皮箱盖上后提起，随手往洗衣篮里抛，双手叉腰问：“那，你想要的公平竞争，到底什么意思？”

　　龙易昂首挺胸，气势丝毫不输韩封。

　　“我相信你有你的情报网，既然是公平竞争，我没必要透露太多，就一个提示，请你契仔到澳门演唱的幕后老板，是个下棋的人。”

　　龙易说完，扭开宝特瓶喝一口，神情满意地点点头，再拿出雪茄含。

　　“房间都是路卡的味道，我都舍不得点烟，你那什么猪脚醋，最好别弄出来，白白糟蹋，那么，再会。”

　　果然如韩封所料，龙易不多带人进来是因为房里有他说的路卡的味道。其实就只是路卡惯用的香水，房里有几件还没洗的衣服，残留着那香水的味道。

　　龙易慢条斯理地到门外穿鞋、下楼，韩封走到窗边，目送一台豪车来把龙易接走，龙易下一个目的地，显然就是飞往澳门，要和韩封竞争，看谁能先解救处于危机的路卡。

　　“谢谢你啦，丘比特。”韩封向开远的豪车挥手，他心想，要是龙易知道三十年前因为他劫走那笔钱而让路卡从此对韩封死心塌地，还会不会想要比这个天注定他就是不会赢的竞争呢？

　　路卡是不可能变心的，其中一个理由是路卡真不爱吃意大利菜，不过，老婆有难，老公必须得赶到，于是韩封第一时间把猪蹄拿到秋姨家去，不是开玩笑的，猪蹄要是在冰箱坏了发臭，老婆一定大怒。

　　当晚，韩封来到机场，刚拿了机票，就收到路卡的呼唤短讯，他回复‘马上到’，当下由衷地又感谢了一下龙易这只丘比特。

　　丘比特三十年前抢劫，三十年后还钱的故事，韩封一五一十地说给路卡听。

　　“钱呢？”

　　“洗衣篮。”

　　“行，留着给宝贝供赡养费。”

　　龙易是洗黑钱专家，拿出来的钱必定已经洗白。

　　“那家伙有好好唱歌吧？”

　　“我看了一场，还是以前好看，那时青涩、可爱。”

　　“总得长大嘛。”

　　“哼，能真的长大就好了。”

　　“啧啧，又惹事啦？”

　　“藤条都快打断。”

　　“哎呀。”

　　“你说棋师是那幕后老板，那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我们和宝贝的关系？”

　　路卡这问题，韩封思考了一下才答：“要是早知道，一定早就下手，我觉得他只是碰了个巧。”

　　“无论怎样，这个人一定会做些什么，这几天没出事是因为宁渊那小少爷插手，把那人叫走，在他回来以前，我们先想好对策。”路卡背靠向电梯墙，神情严肃地低头。

　　“担心什么？”韩封的态度和路卡成了对比，“你有龙家老大罩，那小棋手算什么葱？”

　　路卡瞪韩封：“你那么放心，还来做什么？”

　　“顺便嘛。”韩封掏出口袋一张纸给路卡看，是张入门票，“还记得我们以前练拳的小拳馆？那教练老来终于教出个有出息的徒弟，过几天会有场拳赛，得去支持。”

　　“你自己家的宝贝开唱不支持，别人家的徒弟就去凑热闹？”

　　“那没出息的，老子就不信他在台上有认真唱歌，满脑子乱七八糟。”

　　“你那什么票？难不难买？我也去看。”

　　俩夫夫最后几句对话，是回到酒店房时说的，可怜韩育陵满心期待着干爹的到来，站在门前等待，结果俩干爹进门都不正眼看他，自顾自聊天，聊天算了，居然还损他没出息。

　　“讨厌。”韩育陵嘴一扁，掉头就跑卧室去，趴着床拿被单窝着。

　　韩封和路卡相视偷笑，不去理干儿子发脾气，脱了外衣就一起进浴室洗鸳鸯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