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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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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神者很喜欢花。
……那种转瞬即逝的东西,有什么好的?
说起来,今天她栽下了红色的山茶花。
出阵的人,又折了几人在战场上。
最近总有不详的预感。
——近侍笔记。
记录人:山姥切国广。】
【1】
藏蓝的狩衣遍布着尘埃与鲜血,被捅了个对穿的躯体随着刀刃刻意放缓的速度迸溅出星点暗红的鲜血。
同伴绝望嘶哑的叫喊声、哭泣声,刀剑铿锵相碰的尖利声音在耳边一帧帧远去,一切在他的眼中仿佛蒙上了黑影。
“有形的事物终将被破坏……只是、执念难解啊。”
他努力睁开蒙上死亡阴翳的眼睛,被血液浸染的视野中,他死死盯着那个人,血沫从嘴角溢出。
第一次对结束如此不甘。
西历2205年,漫长的对抗历史溯行军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与此同时,剩余的最后一把三日月宗近碎刀。
走过了漫长的黑夜,人们终于见到了光明的诞生。其中的血与泪的牺牲被埋没于历史的漫漫长河之中,被岁月铭记,却无人知晓。
“——快点去死吧,你。”
“恶心,死人妖,hentai。”
“去死去死去死!”
三日月宗近看着写满血红字迹的桌子,有一瞬间的愣神。
——这是?
周围的窃窃私语仿若从另外的一个世界传来,隔着厚重的屏障沉重地响在耳边:“你怎么还有脸来上课啊,同/性/恋变~态。”
这是在说他吗?……三日月宗近有些迟钝地扫视过整个教室:
吵吵嚷嚷的年轻人群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笑;窗外的阳光被繁盛的樱花割得斑驳,一片片洒在泥泞的地面上;天气正时晴朗,蓝色的苍穹中划过一道飞机轨迹。
一切充满了“活着”的气息。
“喂,说得就是你呢,你有没有礼貌啊。”被对方视若无睹的表情略过,山田一不耐烦地用对方被扔在地上的书本戳了戳他挺得笔直的脊梁,然后在对方转过脸时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随手扔掉书,放在脚底下蹍:“看我干什么,死人妖。”
三日月宗近皱起了眉。
“怎么了?还开始不满了?哈哈哈哈,孬/种。你有本事就反驳回来啊,还是说你哑巴了?”
即使脾气再好的人,被那么辱骂也是直接冷了脸。无形的气势隐隐压向山田,那一瞬间他的背部直接被汗浸湿。
“给你再组织一下词汇的机会。”他是笑着那么对山田说的,表情人畜无害至极,弯起的眼睛里却毫无一丝情感。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山田的声音像是卡在了喉咙里,被浸湿的棉花堵住了气管,呼吸就已经极尽困难了,更别提发出反驳声。
“……”
只是放出杀气就如此了吗?真是弱小啊,人类。
“山田,你害怕了吗?”没有被波及到的男生拍了拍山田的肩膀,笑得一脸揶揄。
“你是故意恶心我的吗?呕。”山田被拍得清醒过来。似乎为了补足面子,他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抬脚用力踹向三日月宗近的凳子,发出一声巨响。三日月宗近勉强用手抵住了桌子,惯性使得桌子摇摇欲坠地顶在前桌的女孩子凳子上,他从倾斜的角度里看到了桌洞里一堆不知是谁吃剩的垃圾和死蟑螂。
“抱歉,你没事吧?”
三日月宗近扶稳了桌子,对前桌的女孩子道。
对方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嘴唇蠕动数次,吐出微小的声音。“……别靠近我。”
三日月宗近看着对方转过去的后脑勺,微微皱了下眉。
身后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他侧身躲开了山田的推搡,三日月宗近攥住对方的手腕,力气大得似乎要把他手腕捏碎。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有那么大的恶意……但是还是想提醒一下,手不要了可以捐给别人。”
三日月宗近微笑着,声音带着平安时代的华丽音调,悦耳无比。
“要……要断了!!!”山田发出杀猪般的哀嚎。
三日月宗近遗憾地甩开山田的手,冷淡的视线从他的脸部扫过,非人的冰冷瞬间从脊椎骨刺向大脑。
他说。
“记住了吗?”
那股气势很快就被收去,三日月宗近微微笑了下,整个人突然有了人气。
“哈哈哈哈哈,年轻人开玩笑要有个度呐。平时还是要讲以和为贵的哦。”
他开始蹲下整理散落的书本,正巧瞥见国文课本扉页上的名字。
——渡部幸。
这是这个身体的名字吗?
还没来得及想太多,三日月宗近手上的书顺着无力曲张的指节滑落下来,他捂住了头,剧痛使他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汗水急剧分泌。
这是个科技部分发达,奇幻事件频出的世界。他是一个名为渡部幸的人,是个成绩不行体育不行的废材死宅。
前不久渡部幸惹上了黑曜中学的不良少年,被打了一顿不说,还扒出来性向公之于众,再加上原本就不讨喜的性格,很快变成了众所矢之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死去,将要回归本灵的他会进入这个人的身体……莫非是本灵出事了?!
三日月宗近咬紧牙关忍住了脑海中翻腾的闷痛,一本一本艰难地拾起书本。
上课铃响。
老师步入了教室,乱哄哄的室内安静了一瞬,然后又继续热闹起来。
“没关系吗?渡部君。”年近中年的班主任扫了一眼教室,对于这漠不关心的局面有些难过。渡部幸的遭遇他是知道的,平时渡部幸在班里的成绩虽然不好,性格挺阴沉的,但算是个好管教的学生——最近有了不少学生自杀的事件,经受校园冷暴力的渡部幸绝对是他要加紧关照的对象。
“我没事,老师。”
三日月宗近苍白着脸抬头笑了笑,看起来就像是被打击过度的易碎品。
“需要去医务室吗?——请同学们安静。”
班主任隐隐约约只听到了他的一些话,敲了敲黑板,示意还在大肆谈论的人们收敛。
“嘘——老师你好烦啊!”
“这只是同学之间的玩闹啦,玩闹。”
“老师你的发际线又高了呢,肯定是因为多管闲事吧哈哈哈哈。”
“那个变态有什么好关心的啊,都丢我们学校的脸丢到黑曜中学去了。”
没有丝毫尊敬的笑骂声充斥了整个教室。
三日月宗近坐到座位上,难忍的疼痛让他握紧了拳头,把头埋到臂弯中。
令人难堪的言语像是凌迟到了他的心上,心脏强烈地紧缩起来,噗通、噗通。
身体主人的记忆夹杂着强烈的情绪冲击着他的灵魂,怨恨地、绝望地叫嚣着“不甘心”。
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被这样对待!
他恨啊……!
他明明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们的事,不是吗?!
但是因为本身太过压抑,这股情绪很快就被消磨,变成了自我毁灭的颤音。
啊……——他的打算就是这样。他今天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跳下去。
三日月宗近腿脚发软,几乎要化成一摊液体,从桌子上滑下去。
渡部幸的灵魂还没有消失。
三日月宗近的灵魂被挤了下去。
【你是谁?】渡部幸问他。
【……我名为三日月宗近。】他在识海深处恢复了自己原来的样子,向着虚空行了一礼。
【为什么要来我身体里?是要带给我改变吗?】从小生活在一个充满了奇思妙想的世界,渡部幸的声音有些雀跃:【像哆啦Ο梦和Ο雄那样?】
三日月宗近微微歪过头,俊秀的脸上出现了老爷爷问号脸:“哆啦Ο梦……?哈哈哈,是说我吗?”难道是现世的人对于不寻常之人的称呼?
【不对,哆啦Ο梦是个蓝色的机器猫,你长得这么……好看,应该不是吧。】莫非是哆啦Ο梦拟人?拟人那么帅的吗?
渡部中二幸开始沉思。
“哈哈哈哈,我是被夸奖了吗,真是不可思议啊。”三日月宗近微微笑起来,要是手中有茶的话,估计又是一番闲适的模样。
【话说我记得三日月宗近应该是国宝吧,你叫这个名字挺奇怪的。】话虽是这么说,渡部幸看到对方的容貌时内心却生出了“如果是这家伙的脸的话倒也是与国宝相配”的想法。
一个带着深深恶意的声音再度传来,仿若从地狱阿鼻中来,兜头给他浇了一盆凉水。
“喂你这家伙装病上瘾了对吧?听说你家里给了你不少零花钱,今天下午我们一起出去玩玩呗。”
是山田。
【怎么办。】
【……怎么办啊,三日月。】他忍不住向三日月宗近求助。刚刚三日月反击山田的时候他在看,感到十分痛快——【我把身体借你好不好?】
三日月宗近沉默了半响,嘴角的笑痕一点点抹去,变成了歉意的模样。
“我帮不了你……我出不去。抱歉,渡部君。”
原本翩飞的旖念就像蝴蝶一般在他的心中扇动着,却被生生扯断了翅膀。
“……啊。”
渡部幸没有任何意外——事实上他在三日月宗近沉默的那瞬间已经知道了结果,内心却在得到答案的那刻彻底冷淡下来。
“啊什么啊,听懂了没有。”山田踹了他一脚,这一脚不重,闷闷的,沉重地在玻璃上敲开缝隙。
“我知道了。”
隐忍的,委屈的,愤怒的。
他的声音。
【你既然没用为什么来呢?】
他残忍地,甚至是刻薄地发出质疑。
【是不是想抢夺这个躯体?放弃吧,我不死,是不会把它给你的。】
——他把自己的身体称作“它”。
“嘿~优等生也想打游戏啊,回去怕不是要被爸爸妈妈骂,哭鼻子咯~”一个男生嘲笑着做出女孩子哭鼻子的动作:“呜呜呜~对不起啦~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都笑了起来。
渡部幸面对着他们,露出一个笑容,丑恶的,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我不死,是不会给你机会的。】
【所以,我不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