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离笳

8、逆转（较大修改版）

　　织锦忍受着非人的疼痛，一步步地挪回了自己的小屋。

　　刚踏进那间小小的屋子，织锦就倒在了地上。冷汗一下子就从苍白的脸上滴落，溶化进身下的泥土里。织锦小心地撕开自己的衣服，或者说，撕开身上的破布。有的地方因为皮肉绽开的原因，布都贴在了身上，所以剥裂的时候，那种锥心的疼痛让织锦的汗淌得更多了。

　　身体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红痕，丑陋而狰狞，蜿蜒在瘦弱的身体上。织锦轻轻地抚触这些痕迹，那些卷曲的皮肉，像是在叫嚣的灵魂，抒发着自己的郁结，织锦的心里愤恨着，今天所遭受的，他日一定要让你们数倍偿还。

　　红痕无言，依旧蜿蜒在雪白的皮肤上，如蛇如峦。天色渐晚，薄暮褪去了最后的橙红，然后夜的兽开始笼罩大地。天地都被黑色的兽吞噬，很深的恐怖开始在天地间蔓延。

　　小屋中，昏黄的烛火跳跃着。不时响起的烛火爆裂的声音，让这个小屋更加安静。烛光中的织锦像小猫一样蜷缩在卧榻的最里面。仔细地在自己的伤口上敷着药，伤口像颓败的蔷薇，绽放着异样的光彩，是血的红色，伴随着肉的粉嫩，暴露在暗黑的夜色中，也是一种诱人的色泽。

　　药很小心地被敷上，渗进皮肉，生生地疼。织锦逼迫自己去看那个伤口，她怕如果现在不记住这些伤口的样子，以后会忘记现在的耻辱。人，就是怕忘记以前的耻辱，从而颓靡。织锦现在满心的都是复仇，所以，她逼迫自己，逼迫自己去看自己所受到的耻辱。

　　于是，织锦的舌头舔舐上了自己的伤口，血的腥味蔓延到嘴里，有点腥，但是还有点甜，那种甜，是很舒服的味道。织锦用自己的指甲刮了一点点的血，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再继续放在嘴巴里。

　　那种腥甜继续在口腔里回转，萦绕着织锦的感觉。甚至在以后的所有的日子里，当织锦觉得自己快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她都会回忆起那份腥甜。回忆起那种血腥的味道，在口腔中慢慢地扩散。

　　就在这个时候，王爷进了屋子，站在屋子的阴暗中，一言不发地看着织锦给自己的伤口上涂抹药膏。

　　织锦悚然，然后瞪着眼睛看向黑暗中的王爷。王爷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就像是月光下的湖水上粼粼的波光。织锦看不透他的心里到底在盘算着什么，于是织锦选择等待，等待王爷的动作。

　　王爷拉住织锦的手臂，将衣袖卷起，然后那触目惊心的红痕就蜿蜒在王爷的眼睛中。王爷心里暗骂王妃的鲁莽，织锦明年就要进宫了。如果在宫里承了宠，那么自己以后在朝廷中的地位就更加有保障了。虽然自己现在是个王爷，可是自己到底是个外姓王爷，是凭着军功才能作到现在的位置的。所以，皇上是随时可以把自己给削爵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办？

　　织锦看着王爷那隐没在黑暗中的脸，心里的希望一点点地沉入了湖底。如果王爷为了这些可能不会消退的疤痕而不让自己有进宫的机会？如果这些疤痕真的不能消退……织锦不敢再想象下去了，任何一种想法都是对她的最大的打击。因为现在的任何一种想法都在昭示着她很有可能不会再从现在的位置起飞，飞向那片最广阔的天地。织锦觉得自己的头都要大了。

　　冗长的沉默后，王爷把织锦的衣袖拉了下来，无声地沉默着，织锦只觉得自己的整个心都被掏空了，她似乎明白了这种沉默的涵义，那就是放弃。

　　是的，放弃。这个时候的王爷，想到的就是放弃。虽然心里有点惋惜，但是没有办法，只好让琦娘的女儿参加明年的甄选了。虽然不似织锦这般美貌，却也是个上等的美人。

　　王爷走出了屋子，织锦还愣在原地。等织锦反应过来的时候，王爷已经走出了屋子。留下了整室的昏黄和娘亲在一边低声的抽泣。织锦的心抽痛了。

　　娘亲的抽泣让织锦再次对自己的不抵抗产生了负罪感，如果当时抵抗一下，如果当时能够对大娘还手，那么，或许自己身上的鞭痕会少一点，处理起来也简单点，不像现在又多又深。

　　织锦不想失去现在的机会，她想争取参加甄选的机会，她怕再回到过去的那种生活。她怕再成为最低贱的存在，她怕每天喝娘亲一起生活在无尽的绝望中。现在，欲望的兽已经吞噬了她的心，她想参加甄选，想进宫，想承宠，想通过自己的身体和心灵的出卖，换回自己和娘亲的优渥的生活。

　　于是，织锦奔了出去，王爷现在正走在屋子外面的小小的花园中，很慢的步伐，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织锦奔了过去，裙裾在初春的冷风中翻飞着，就像在风雨中飘零的蝴蝶，瘦弱单薄。惹人怜爱。

　　织锦扑到在王爷的脚跟旁边，抱住王爷的腿，不让王爷再前进。王爷惊讶，回首，低头，看见织锦，先是吃惊，而后是厌恶，他不明白这个丫头为什么这么倔强，自己都放弃她了，她又跟来做什么，还抱着自己的腿，是想自取其辱吗？

　　现在的织锦，在王爷的面前已经没有了羞辱心，因为她和王爷一开始就是交换的买卖。说穿了，其实她现在的生活和一个青楼女子没有什么两样，都是要靠身体与心灵的背叛来换取自己想要的生活，只不过，一个高尚，一个低贱罢了。

　　王爷将织锦踢开，织锦只觉得自己的胸口痛得像要裂开。可是现在的她已经管不上那个疼痛了，现在的她要做的只是求王爷给自己一个机会，让自己参加甄选，得到去宫中的机会。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她和她的娘亲摆脱现在的生活。

　　织锦又扑了上去，抱住王爷的腿，声声似泣。“王爷，您不能就这样放弃我的。我会把自己的伤病治好的。我会的。我会让自己的身体上没有一点疤痕，然后让您满意地进宫，得到皇上的宠爱，帮您巩固您的地位。我可以的，真的可以的。”

　　眼泪从织锦的眼中滑落，织锦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膝盖地下的泥土，潮湿的触感，一寸寸地渗透进自己的衣裙，附着在自己的皮肉上。

　　王爷没有说话，而是低着头看向织锦，在撩人的月色下，织锦的脸上是坚毅的神色，那种坚毅，让王爷的心头微微一颤，好像天家的威严，那种在女子脸上的坚毅，也只有皇后才有。而眼前的织锦，虽然没有经受过天家的教育，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骄傲，这种气度，是别的女子怎么也学不来的，或许，这次，她的伤痕可以消退也说不定。

　　那种柔美，那种霸气，简直就是那四个字——有凤来仪。

　　鬼使神差的，王爷就答应了织锦的要求，同意明天让管家去找个大夫给织锦看好身上的伤痕，然后让府宅中的嬷嬷检查，如果身体上有什么伤痕，就立马成为府宅中的丫鬟，不再享受以前的待遇，要用一辈子为自己所犯下的过错承担责任。

　　织锦明白，这已经是对她的最轻的惩罚，抑或，连惩罚也算不上。思考也没有思考，她便答应了王爷的要求。

作者有话说

　　又修完一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