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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〇〇四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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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挂钟的时针指向“2”,窗户外的夜色如浓重的墨,将天空染得漆黑。
吴稔从入夜起就没来由地感到心神不宁,思来想去找不到原因,躺在床上又颠来复去睡不着觉。
百无聊赖,于是拿手机刷了会微博。
退役消息公布了四天,#nobody退役#这个话题就在热搜上挂足了四天,热度到现在都还没有降下来的迹象。
吴稔随手点进一条热门微博,瞄了几眼下面的评论。
@无人的老婆就是我:[泪][泪]为什么!!才刚得了四连冠,为什么突然就退役了??还以为男神会再打个两三年呢,二十三岁也还没到必须退役的年龄啊,明明状态还很好啊,为什么啊??!!
@堡垒资讯V:传说终结了么[悲伤]
@小魔仙变身无人能敌:这是无人自己的意愿吗?总觉得有点突然……会不会有什么内幕啊?
@ORA将军: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啊!!突然退役肯定是觉得自己不行了呗。啧啧啧,连输一场都不敢,说他心眼小还真没说错[鄙视][鄙视]
呵呵。
他要是能输的话,根本就不会退役,哪里轮得到你在这乱黑。只是……
算了。
多想无益。
从纷杂的思绪中抽回神,吴稔彻底没了睡意,把手机往枕边一扔,起床去厨房倒水喝。
经过大门时,他习惯性地往猫眼里瞄了一眼。
自从考虑到她家大门不安全以后,他每晚都会特地开着楼梯灯,想着起码能起点震慑作用。
然而此时,就在这亮如白昼的楼梯间里,吴稔看见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浑身一震,在心底蛰伏了一晚上的不祥预感立马如疯狂生长的藤蔓般紧紧抓缠住了他的心。
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脑中警铃大作,吴稔的眼睛几乎贴到了大门上,一瞬不瞬地盯住门外两个男人的一举一动。
两人一前一后地凑在今之夜家的门前,离门稍远的一个正警惕地东张西望,而另一个则是蹲在木门前,对着门锁的位置埋头苦干,手上动作一刻未停。
所有的情况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入屋盗窃。
意识到这点,吴稔不禁屏住呼吸,大脑快速运转。
铁门已经被撬开,报警恐怕是来不及了,当务之急是要先赶走他们。
思考片刻,吴稔一边从猫眼里观察两人,一边伸手摸到了门边的开关,啪地一下灭了楼梯灯。
楼道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心里默数两秒,吴稔重新打开灯来。
不出所料,小偷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又惊又疑地回头查看天花板上的灯。吴稔借此机会记住了他们的样貌。
紧接着,他再一次熄了楼梯灯,同时将家里的灯也关了,拉开家门。
“我已经报警了。”黑暗之中,吴稔冷声对门外的人说,“他妈的给我滚!”
话音未落,楼道里便响起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两人拼命往楼下跑去,逃之夭夭。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之后,吴稔第一时间亮起所有灯,心急如焚地冲到对面门前,焦急地拍门。
“今小姐!今小姐你在里面吗?今——”
谁知,他还没拍两下,木门的门锁就忽然间掉在了地上,金属与地面碰撞发出“哐当”一声,在夜深人静的此刻显得尤为响亮刺耳。
望着地上被撬烂的锁,吴稔背上顿时涔涔地冒出一层冷汗。
他真不敢想象要是他再晚几分……不,只要再迟半分钟发现,那两个男人很有可能就得逞了。
后怕与担忧让吴稔无暇再顾虑太多,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依旧又暗又冷,唯有楼梯灯的光将客厅里的事物勉强映出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
令吴稔吃惊的是,这里面空荡荡的,没多少东西,只有一套书桌,一张大沙发和矮茶几,以及一个不足一人高的冰箱。
为数不多的家具零散分布在三十平米的客厅里,看起来空旷得不太像个家,寂寥又冷清。
他立在门边找了一圈,没找到今之夜的身影。
吴稔尝试着轻轻唤了一声:“今小姐?”
沙啦。
他呼唤的声音刚落,鸦雀无声的客厅里就传来了一声衣料摩擦的轻响。
判断出声响是在沙发附近发出的,吴稔循声望去,却只朦朦胧胧地见到了一团黑黑的东西。
扭头看了看,吴稔在门框边发现几个开关。
稍作沉吟,他问:“我可以开灯吗?”
静谧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随后,有个小心翼翼的声音从那团黑中传出:“……他们,走了吗?”
终于得到回应,吴稔当即松了一口气,答道:“我已经把他们赶跑了。”
“……”
客厅里再度陷入沉寂。
吴稔不由自主地朝沙发走近了一小步,又问:“你没事吧?”
“……没。”她的回应总是有几秒延迟。
“那——”
没等吴稔说完,楼梯间里却突然走上来几个男人,截断了他的话头。
吴稔一惊,以为是小偷带着同伙杀回来了,一下子警戒起来,定睛一看。
却是四个没见过的人。
为首的男人大概四十来岁,身材高壮,国字脸,一脸正气的模样。
他与吴稔对视一眼,问:“是这里报的警吧?”
报警?
吴稔愣了须臾,他刚才还没来得及报警,估计是今之夜自己报的。
思索间,男人已跨了进门,犀利的视线在屋内扫视几圈,然后把墙上的开关一口气全打开了。
头顶上的旧光管闪烁几下,最终颤颤巍巍地亮了起来。
“那两个人我们盯了有一段时间了,刚刚一接到警情我们就立刻行动,现在人已经在小区门口捉住了,你可以放心。”说着,身穿便衣的男人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证件,展示给吴稔,“我姓赵,是这起案件的负责人,你是这里的屋主吗?”
吴稔摇头道:“不,我是对门的。”
“那屋主呢?”
“是我。”
在场几个人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在大沙发的后面,一个女生慢慢站起,从毛巾被里露出头来。
或许是还未习惯光亮,她微微眯着眼,一双眼睛如洞般幽黑,衬得脸色有些苍白。
吴稔怔了怔。
她的状态比四天前差了不少。
是被吓到了吗?
吴稔眉头紧皱,心里头满是思疑。
见到今之夜,赵警官扬起了粗犷的剑眉:“哦,我就说呢,他们说报案人是个女生。”说着便大大咧咧地靠近了今之夜。
一看他走近,今之夜立即往后缩了缩,无奈身后就是墙壁,她无路可退,只能用毛巾裹紧身体。
很显然,她不喜欢别人接近她。
赵警官性格豪爽,甚至豪爽过了头,从一开始就一点没顾忌,这时更是没发觉不妥,又或者是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自顾自说:“现在太晚了,天亮之后请你来派出所一趟,做个笔录。”
“……嗯。”今之夜埋着头应道,声音轻颤。
吴稔看着心疼,连忙借说话的机会上前拉开赵警官:“我刚才也目睹到案发过程了,明天要不要也去一趟?”
“当然要,你这么配合真是帮大忙了。”赵警官说完,又转向今之夜,“这大半夜的也找不到锁匠,你有没有朋友能让你借宿一宵的?”
今之夜垂着眼摇了摇头,神情带着落寞。
吴稔的心像是被拧了一下,想也不想便自告奋勇道:“可以去我家。”
闻言,警察们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深知自己的心思也说不上完全纯洁无私,吴稔被盯得心虚,硬着头皮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方便。要是不放心,也可以让今小姐去我家休息,我就在这里看门。”
赵警官定定地瞅了吴稔半晌,忽而勾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舍己为人,小伙子不错嘛。”
吴稔扯扯嘴角。
“这提议不错,怎么样?”赵警官问今之夜。
今之夜眉头紧蹙,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用,我留在这里就行。”
既然是本人意愿,赵警官也不便再多加干涉,耸了耸肩,说:“其实也可以,这几天我们都会加紧这附近的巡逻,很安全的。那现在我们先做些取证,很快就好,明天就麻烦两位来警局一趟了。”
在这之后,屋内扰攘了半个多小时。
期间今之夜就只是静静地杵在沙发旁边,用毛巾被严丝合缝地裹住地自己的身躯,全程几乎一动未动,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具木乃伊。
取证完毕,警察撤走,一切又恢复安静。
“……真的不去我家吗?”吴稔站在大门边,不放心地问伫立在对角线另一端的今之夜。
之所以会再一次提议,完全是因为他看她的样子实在是虚弱,令他十分不安。
四天前的见面,由于太过突然与震撼,有些细节吴稔还是今天才终于看清楚。
今之夜消瘦得很厉害,脸颊浅浅地往下陷。原先的齐刘海因过长而被分开了两边,与披散的长发将本来就不大的巴掌脸遮去了一大半,让人看不清神情。也许是太久不见阳光,她肤色惨白,在白炽灯白花花的光线下有种近乎透明的轻薄感,如同刚凝固的蜡,又像被雨水打湿的蝉翼,脆弱不堪。
漂亮的眼睛没有神采,眼底的一圈青灰更是明显,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似的。
就连眼角下那颗泪痣也显得淡了。
吴稔不太清楚原因,只是隐隐觉得她这副模样并非今晚的事情造成的。
“谢谢你,不过……”今之夜委婉地拒绝道,“我不困。”
不困?这可没有一丁点说服力。
吴稔眉间的皱褶又深一分。
刚打算再劝,却听今之夜说:“你回去休息就好,不用管我。”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啊!?
吴稔在心里呐喊得激动万分,可这话他无论如何也没法说出口。
手指点了点,情急之下,吴稔随口编了个理由:“卢鑫铭拜托我照顾你,我要负起责任的嘛。”
今之夜微愣,抬了眼,略显惊讶道:“卢先生?”
“对、对啊。”不知怎么的,吴稔已经开始为自己找了这么个借口而后悔了,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只能硬撑着继续说下去,“我和他认识好多年了,他知道我搬到了你家对面,所以拜托我帮忙照看一下。今晚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也得做点什么,对吧?”
“唔……”
今之夜听完,若有所思地垂下眸,发出一个不明含义的音节,吴稔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相信。
正当吴稔以为她又要陷入缄默之际,今之夜却开口了:“卢先生他……”她顿了顿,似乎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把话说了,“卢先生他出差很久了。”
“呃,嗯,有一个月了吧。”吴稔应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到目前为止,今之夜只对卢鑫铭的话题表露出了兴趣。
心里泛酸,吴稔强行改变话题:“我看你好像很少出门,平时在家都吃什么?”
今之夜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嘴角轻抿,淡淡道:“……就杯面。”
“有很多吗?”
“前两周卢先生给我寄了两箱。”
吴稔一听,气愤得咬紧了牙。
那个卢鑫铭,不是说她家里吃的不多吗!?
不过,依卢鑫铭的性格来看,肯定早就把寄过杯面这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那个男人,还是这么粗枝大叶,不然也不会选择寄两箱这么不健康的东西给她。
吴稔暗暗抱怨了好友一番。
可为了不让话题又回到卢鑫铭身上,吴稔继续发问:“你平时在家会做些什么?”
“…………”
一段长久的沉默过去,今之夜才惜字如金地回了三个字:“没什么。”
话题直接结束。
什么叫尬聊?
他正在做的就是了。
极力忽视掉那股尴尬,吴稔再问:“那天亮之前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我们可以……”
“请问您怎么称呼?”
今之夜毫无征兆的提问令吴稔愣了愣。
虽然答非所问,但话题终于落到自己身上,而且还是她主动问他叫什么,吴稔不由得心中狂喜,兴高采烈地回道:“我叫吴稔,你可以叫我阿稔。”
今之夜:“吴先生。”
吴稔:“……”
也行吧。他要求不高的。
吴稔捂着开裂的“玻璃心”自我安慰。
这时,远处的女生缓缓抬眸。凝望着吴稔的双瞳犹如漆黑的深渊,透不出一丝光芒。
“您说您要负责任,可我真不需要。”她一字一字说得很慢,视线与声音里没有丁点的温度,让吴稔的心莫名泛冷,“况且,我和您也不熟,所以……”
“……所以?”
“所以可不可以请你从我家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