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一波三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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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来帝王亲征，大多数是毁誉参半，临到了裴回星头上也一样。大军开拔之期定在九月初八，就在初四那天晚上还有朝臣连夜跪在宫门前，恳请皇帝收回成命。
初五那天祭太庙，是个极好极好的晴天，皇帝携朝臣拈香叩拜，青铜编钟延音颤颤，雄浑壮阔的声音传遍四野，在晴空下悠远回荡。
钟声传到宫里来，各人都听见了，连最近不常走动的敏娘娘都来寿光宫，说不上是忧心还是劝慰，“娘娘，祖宗会保佑咱们皇上的。”
没头没脑一句话，说的人心惊肉跳，太后虽嘴上不言语，可心里不安定，佛珠在手里转的越来越快，凡尘悄悄看在眼里，接话说，“您说的对，咱们皇上英勇无双，必定会全胜归来。”
她这些天都在宫里，白天在寿光宫陪太后，等到晚上宫门下钥了再回府，许是来回奔波劳累，已经瘦了一圈，敏娘娘关心她，“皇上要你随行，这份情意是好的，只是军中多辛苦，郡主还是要多多保重。”
皇帝离京后，京中就成了险境，凡尘不放心太后，何况宫里还有虞双溪阿云蔻，万一生变腹背受敌，她留下来就算帮不了什么忙，两个人搀扶也有个照应，所以早就预备好要留下，只是还没跟皇帝提，怕他不答应，也怕他忧心。
这话不好跟人说，于是打着哈哈便过去了，“无尘跟孟古都随军，也算是长长见识。”
敏娘娘不疑有他，天上一头地上一句的说了老半天鸡毛蒜皮，正请辞出门，不妨跟芳姑姑撞个满怀。
芳姑姑是太后驾前积年的老人，岂会毛毛躁躁犯这个错，敏娘娘捂着心口还心有余悸，“得亏我手脚快些缩回头，不然把您老再撞个大马趴，太后驾前没人伺候，我这个罪过可就太大了。”
芳姑姑接二连三赔不是，真是火烧眉毛的着急，“虞美人诊出身孕了。”
落地有声，震的人耳膜嗡嗡响，这下连敏娘娘也不走了，望望太后看看凡尘，略觉尴尬，“不能够吧？这节骨眼上的，上哪儿想得起来的。”
“且说呢，”芳姑姑连忙接话道，“皇上也是这个话，疑心出了错，已经叫几位太医一齐再去诊了。”
不光是她尴尬，连太后也觉着不自在，收起佛珠，睁开眼，“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刚刚，皇上前脚回的宫，后脚虞美人跟前伺候的丫头，就领着太医去报喜了，说是有了身孕，两个多月了。”
要是成了真，这可是皇帝登基后的头一子，太后却不见得就高兴，“还说了什么？”
芳姑姑回话说，“太医说是胎像不大好，静养着倒也不碍事。咱们皇上没说话，朝臣倒比他要高兴，连连拱手道贺。”
凡尘一直没说话，沉默坐在逆光的一片阴影里，手上端着釉青的茶碗，徐徐拨弄，碗里泡着茉莉花的花蕊，一小朵一小朵，香气袭人，浮浮沉沉。
帝王多内宠，亘古的道理，比起孝昌文帝，皇上已是洁身自好的可怕，虽说后宫三千是早晚的事情，可是两情相悦时，点点滴滴都想要独占，太后也是女人，岂能不知女人的甘苦，于是唤她，“这是皇上对不住你。”
谁知凡尘很冷静，竟摇摇头说不碍事，阖上茶碗放回去，慢条斯理道，“娘娘别担心，社稷为上，抛开儿女情长，虞美人真要有孕了，是好事，皇上后继有人。要论私情……”她的神情十分坦荡，“这是皇上对我的承诺，和您和虞美人都没有关系，但是比起追究这些，如今我更期盼此战，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凡尘的胸襟就藏在这些地方，从不拘泥于小情小爱，哪怕彼此有了隔阂，也从不会牵连旁人，就像之前说过的，哪怕皇帝和她真有了什么，尘埃落定之后慢慢清算，也不会在漩涡中拖他后腿。
皇帝言之凿凿，她是相信的。如今冒出身孕太蹊跷，她不是不疑惑。横竖无事，虞美人住的也不远，不如亲自去看一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兜兜转转一大圈，虞美人还住回了刚入宫时的重华宫，这回光明正大住在东配殿，没人来吵闹了。凡尘到的时候，问诊的太医前脚刚走，随侍的医女还在收拾脉案。
已是初秋了，院子里的桂花落了满地，廊子上端悬着竹帘，筛出的光影里放着一张摇椅，凡尘扬袖躺上去，闭着眼睛晃了几晃，再睁开眼睛，虞双溪已到了跟前行礼。
凡尘叫她坐，“听说胎气不稳？什么缘故？”
她倒不怀疑，上来先关心这个，虞双溪对上回之事心有余悸，只好如实道，“太医说，许是忧思伤怀的缘故。”
凡尘点点头，仔细端详她，见她面色苍白神情无力，比之前又添了一份怯弱的神色，“美人求仁得仁，还有什么好伤怀的？”
明显的话中有话，虞双溪默了默，“嫔妾是蝼蚁，身不由己，和郡主不能比。”
凡尘懒散一笑，“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兴许怀的是位皇子也不一定，”扶着胜簪从躺椅上起来，广袖清风，来去从容，“好生将养着吧，母凭子贵，美人的荣华富贵还在后头呢。”
药香满院，呆久了头晕。重华宫的医女还是荭姑青女两个人，一左一右送凡尘出来，边走边说，“美人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吃药，不光吃汤剂还吃些逍遥丸，她自称是胸闷难眠而已，奴婢日常请脉也没大碍。月事的确有两个月没来，恕奴婢才疏学浅，没能诊出喜脉，不过几位太医也说脉象尚浅，许是月份太小或是胎像不稳的缘故。”
寻常喜脉要满三个月才会诊出，她这两个多月也是太早。何况皇帝还说并不曾碰她，哪来的胎像呢？凡尘失笑道，“她每日吃的药有什么不同？你多留心，事关皇嗣，大意不得。上回嘱咐你查的事情，有眉目没有？”
红菇忙俯身说有，“李美人当时的脉案还在，只是当时存的药渣搁置太久，变质了不好相认。奴婢一人拿不定主意，特意去请教了徐太医，徐太医审慎，查验医书，还特意托人买了一株“冰魄花”，仔仔细细查验过多少遍，这才敢确定李美人血崩那一日的药渣里，有一钱左右的冰魄花。”
为什么要添，又是怎么添进去的，都不重要，明知道此物伤人，虞双溪还在暗中做了手脚，有这份害人的恶意，就已经罪无可恕，现在虽不是时候，但是离清算的日子也不远了。
微风习习，空气中有草木的清香之意，斗转星移，竟又是一年秋天了。去年新秀刚入宫，去年和皇帝同行去看望太后，也是这条夹道，也是这样的天气………
凡尘竟然在夹道遇上皇帝銮驾，她有些吃惊，可皇帝显然是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成了这样，可我没有做过，真的不是我。”
他压低声音，显得很焦急，凡尘很平静的看他，“老实说，事到如今我有些疑心你。但是这个紧要关头，什么都没有你平平安安来的重要。帝王多情是常事，也是后话，现在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只盼你能大获全胜，也盼我们还有来日方长。”
风又荡起她的长发，撩过她的眉眼红唇，细致却磅礴，而她的目光更是炯然有神，既坦荡既温柔。
皇帝心中激荡，千言万语无法诉说，紧紧攥住她的手，这就是风雨同舟的意味。
虞双溪此时有孕，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毕竟是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位嫔妃有孕，纷纷表示恭贺。又听说胎像不稳，比皇帝还要心惊胆战，不知是谁起的头，说皇帝出征在即，要请皇后入宫照料这一胎。
当初指责凡尘红颜祸国的是这些人，如今又早早称凡尘为后也是这些人，出尔反尔，变脸比翻书还快。
太后正在廊下修剪花枝，听到消息，气的一剪子下去，剪掉了半株金丝菊，“各有各的命数，虞双溪什么身份，用得着这么抬举？就算怀了皇子又怎么样？哀家第一个就不喜欢。”
上品金丝菊，已经孕育出密密的花骨朵，藏在绿叶间，玲珑可爱。凡尘拾起花枝，颇为惋惜，“您跟他们置什么气，瞧这些个花骨朵儿，可惜了了。”笑着扶她坐，“知道您是心疼我。可别说皇后看顾嫔妃的胎，就是给人家养孩子也是应当的，自古就有的道理，犯不着为这个生气。您再细想想，怎么那么巧，就在这节骨眼上诊出喜脉？怀没怀还两说。原先我还千算万算提防着，如今终于弄明白，想方设法的，这是为了留下我。”
留下做什么？紧要关头做人质。太后都明白，“想来，原先打着为你效命的由头，让京都将军留京，已经让他们心慌一大截。皇帝又贸贸然说要带你一齐走，这让他们有了怀疑吧？只是他已经做了监国，尝到了甜头，皇位龙椅唾手可得。于是甘愿冒险放手一搏，把你留下，自认为是握住皇帝七寸。再策划虞双溪怀孕这一出，顺理成章把你留下来，但是只要你留下来，处境就十分艰险。”
凡尘笑赞太后英明，不顾她和皇帝一切反对留下，“他费了这么大的劲，不成全他也说不过去。何况他疑心太重，这时候撕破脸反而更凶险，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是皇上最坚强的后盾。”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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