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天阙》岚斐

2、第二章 心心交汇

　　　又见一个端庄秀丽的妇人缓缓开口：“裳儿这次护驾有功，但到底伤了身子，这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点儿心意，你好好养伤吧。”说着让身旁的侍女将送来的补品放下。
　　补品倒是极为丰厚，怕是花了大价钱吧！既表现得不过于热络，也不至于太过冷淡，这个女人倒是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单看她这副端庄大气的模样，也不是什么宵小之辈。
　　旁边一男子莫约十三四岁，皮肤很白，就像绝大部分的大渊文人一样；但因为皮肤白，俊美的五官看起来便份外鲜明，尤其是双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红润。但他相貌虽然美，却丝毫没有女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起来既聪明又骄傲。
　　细看下来，和嫡姐到有五分的相像。两人虽是貌美，但静则处子，动则脱兔，绝无忸怩之态，到底是遗传了父亲的好基因！
　　那双温润如玉的双眼流露出关切，只听一道清朗的声音：“妹妹身子骨弱，如今身子又不爽利，在行宫里多有不便，等回府了定要好生调养调养。”
　　“多谢母亲、兄长和长姐挂心，裳儿省的。”
　　“既如此，我们便改日再来看望你了。”
　　“母亲慢走，裳儿就不送了。”说完，大夫人便领着儿女们离开了。
　　出了行宫，曲萦忙开口：“母亲，为何不多留一会儿？既是来看望，匆匆一会，怕是会落人话柄，直道是我们候府不睦呢！”
　　“你这个庶妹，自幼与我们不亲近，你留下能同她说些什么？为娘至今看不出她是何心思，这么深沉的一个女子，若是她使招对付你，你怕是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你可还记得侍郎家的大小姐？当时去兰若寺上香，嘲笑了她生母低微的出生，还让奴婢唱她生母生前在酒肆唱的小曲儿。之后就传出侍郎府小姐与穷书生私相授受，最后失了清白的事儿。据我所知，那侍郎小姐一向眼高于顶，又怎会看上一个穷人？偏偏私会还给皇后撞见了，那小姐一直以为他是个望族子弟，得知真相后是百口莫辩，最后只得嫁与他，也只有草草一生了。
　　当时宣达大师讲解佛法，无人注意，我身旁的一个嬷嬷内急，结果在后山撞见过曲裳和那书生……这也太巧了……萦儿，卿儿，你们对她敬而远之即可，切莫招惹于她。”
　　曲扉卿开口道：“我看她未必是奸邪之人，侍郎府小姐心生嫉妒，曾恶语羞辱，才遭此横祸。前年萦儿呈给皇后娘娘的绣品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被侍郎家的做了手脚，幸好当时裳妹妹将自己准备送给公主的绣品与之调换，才避免尴尬。事后调查，却因经手人太多，再者时过境迁，早已是死无对证，即便证据确凿又如何，闹大了岂不成了京中丑闻？便不了了之了。
　　裳妹妹对身边丫头倒是极好的，可见也不是个恶的。何况她也的确是大渊同龄女子中的佼佼者。这个妹妹，咱们只能善与之，万万不可交恶。也许以后会有求着她的时候。”
　　曲萦一脸赞同：“我这个庶妹是个厉害人物，是非分明，再言她本身就比我优秀，何须算计于我呢！”
　　“但愿如此吧，到底是庶出身份束缚了她，若不然何须等到现在才熬出头！”
　　行宫内
　　“小姐，之前光顾着烧香拜佛，求上苍保佑您了，倒是没空欣赏这的美景。本来咱们就难得出来，说起来多亏了小姐厉害，结识了皇后和公主这样的大人物，奴婢跟着小姐，去了不少好玩的地方，这一年来长了不少见识呢！在众多奴婢中也算是高人一等呢！”
　　曲裳不禁莞尔：“看把你能耐的，以后你高人一等的机会还多着呢，瞧你乐的！”
　　“那是，有这么厉害的小姐在，奴婢也能跟着沾沾光啦！”
　　行宫里又笑作一团了。
　　歇了几天，曲裳身子已大好，本来也就是箭蹭到了胳膊，伤了皮肉，偏偏原主突发心悸当场一命呜呼了。她应该是刚刚穿来还未适应这副身体，才晕了许久。这次皇家狩猎因着曲裳的缘故被迫停了七天，又山前山后排查了好几天，确认无危险后，狩猎活动又声势浩大地开始了。
　　这不，一大早沁公主就来缠着她说笑了。
　　“曲姐姐，你不知道，昨天我瞧三哥狩猎，三哥的洁癖又犯了，猎了一只鹿，又是嫌那鹿的身上脏了臭了，又是觉得血花飞溅的场面恶心啦……这一路上见了不少血腥场面，连连干呕，叫那个可恶的东阳王世子给笑死啦！”红扑扑的脸上眉飞色舞的样子极为可爱，像只偷吃了小鱼干的猫咪，着实讨喜。
　　“那沁儿不怕吗？”曲裳笑着问道。
　　沁公主开口道：“怕，原先是怕的，但久了之后便不怕了，我可不像三哥那般不食人间烟火！”
　　看到她这般可爱的模样，曲裳忍不住伸出手揪了揪她的小鼻头：“小心我告诉那个不识人间烟火的仙人，让他以后不让你跟着玩。”
　　“咦，曲姐姐，你之前都不会同我说笑，更不会捏我鼻子，如今病好了，人倒是比从前开朗了！”
　　“那公主是不喜欢喜欢现在的曲裳了！”曲裳调侃道。
　　“哎呀，哪有啊，虽然姐姐待我比往日亲热，但我知道，姐姐是对熟人才会这般的……”
　　“曲姐姐，你的身子好些了吗？太医说，姐姐身子是温性，伤口愈合能力也快，现下已好的差不多了呢！那姐姐，你闷吗？想不想出去透透气儿？”秋水般清澈的杏眼忽闪忽闪的，充满了期待。
　　曲裳噗呲一笑：“我看是沁儿想出去玩了吧！这些天老是被皇后娘娘拘着，好容易去看狩猎，偏偏三皇子洁癖，又悻悻而归，想必是闷坏了吧。也好，我也想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了。”
　　岚儿很快地服侍曲裳洗漱穿戴好，挽了个简单大方的发，便和公主一同出门了。
　　沁公主乃大源国嫡长公主，自幼便和诸位皇子一同学习各项课程。什么礼仪、诗词、音律、骑射，甚至是治国之道也略有涉及。所以这个长公主和旁的皇室女儿不同，虽是从小娇养着的，却并无任何小女儿姿态，落落大方的做派倒是比部分皇子来的果断。连皇上都曾感慨，若沁儿是个皇子，定能常伴君侧，排忧解难。
　　曲裳侧头看着这个笑颜如花的可爱女孩，心道：这般明艳的女孩，日后哪个有福的男子能娶到她，定是人生一大幸事。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灼热的视线，沁公主笑问：“姐姐在瞧什么？是沁儿脸上有脏东西吗？”
　　曲裳从容的转过头，开口道：“没什么，是公主好颜色，曲裳愿做那风流才子，竭尽诗词，赞汝风华，只为博佳人一笑。”
　　只闻那佳人一声娇笑：“呵，姐姐是个有福的，此番劫难竟成全了姐姐多年来的苦苦等待，现如今，姐姐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小庶女了。从第一眼见到姐姐，母后就言，此女非池中之物。
　　我古沁虽贵为嫡长公主，但在这深宫之中依旧是行事谨慎，瞻前顾后，既担心言多必失，却又担心寂寂无闻，这身华丽的宫装之下，有着和你相似的内里，不过是有一个比你高贵些的出身罢了。权力越大，你所背负的就越多，你走错一步，所付出的代价就越大。你是小小庶女，即使你安于现状，结局也坏不到哪里去，但我不一样。
　　当下，藩国蠢蠢欲动，漠北部落狼子野心，更有当年的岐王党羽意图谋反。连年来水旱灾害的频繁，使国库不再充裕，待强敌休养生息后，战事一旦爆发，定会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到那时，和亲是唯一可以避免战争的方法。用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能解决的燃眉之急，又何必动用千军万马呢？
　　只是这一纸和亲书，偷得短短数年的喘息时间后，我大渊将如何自处？这天下的万千黎明百姓又将何处安生呢？我知道到那时自己少不得要所嫁非人，草草一生了。
　　我不是什么圣人，但我知道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我的命运和国家命脉是一体的，我不想困于深宫内宅，唯有放手一搏，才有翱翔天际的可能。”
　　一阵可怕的沉默，天地间只余树叶在初春的风中寂寥地作响……
　　曲裳上前一步，握住古沁的手开口道：“公主，我曲裳虽同你一般是女流之辈，但此番大难不死，鬼门关里走了一圈顿悟：江山千古，苍天万道，不求流芳百世，惟愿寻得一席安身之处，广厦千万，定有一间寒舍能容下你我。但愿此生不要身不由己，不要委曲求全，江山拦我，倾覆之，苍天阻我，葬了它又如何？”
　　“曲裳，我自认为你我二人的心胸丝毫不逊于男子，人生在世，知己难遇，你可愿与我……”
　　古沁话音未落，便被曲裳打断：“荣幸之至！”
　　两个女孩在这一刻才是真正的坦诚相对，心与心交汇的瞬间，一道绚烂的双色烟花在这乱世之中悄然绽放……

作者有话说

　　努力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