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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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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可是我以前看你和小青日常拌嘴,跟对欢喜欢家似的。”
“欢喜冤家?不是……”胡子轩一愣,赶忙加紧脚步,追上那个已经甩了自己老远的身影,“栩栩姑娘,你走那么急做什么,等等我——”
……
二人虽是一路聊着闲天,但丝毫没耽误赶路,感觉没一会就下到了山脚。
胡子轩本来还想好好来一场道别,又寻思着,若栩栩姑娘挽留自己,那他就不走了,反正都是离家逃出来的,逃一天跟逃十天的区别也差不了多少,左不过就是被胖揍后关禁闭。
不承想刚到山下,栩栩只匆匆跟自己打了个招呼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栩栩在漫天的血色残阳中奔至西湖断桥,是时,最后一点落日的边边完全沉入地平线。
平日游人如织的西湖,此时空空荡荡,栩栩一个人站在断桥的顶端,举目四望,无措极了。
终究还是来晚了么?
栩栩努力回想着白书臻在消失前的每一帧画面,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他从天而降,给自己带来惊喜;接着失忆痴傻,在自己脑子还没转过来时,悄悄传递密语,让其来西湖高处寻,有缘仍会相遇……
栩栩抱膝蹲在桥面上,泪流满面。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熟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栩,栩栩?”
栩栩一脸泪痕回头,借着桥上灯笼的光线看清来人——
“姐夫?”
来人正是钱塘县捕头李公甫,但见他松了口气,道:“真的是你哦?我听手下的巡完街回来说,好像看到你进城后来西湖了,我还不信……”把栩栩打量一番,想要说什么,最后只是叹息一声道:“唉,人回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自那天你不见后,你姐姐可担心怀了,成天在那念叨。”
提到许娇容,栩栩一下就泪目了,“姐,姐姐她还好吗?”
“栩栩,公甫——”
二人听到声音一起望去,真是说许娇容许娇容到,但见她此时正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提着灯笼,登上断桥。
栩栩和李公甫忙下桥去,一左一右相扶住了。
“哎呀,你看看你,大晚上的还出来做什么,我要找到栩栩,还能不把她给带回来啊?”
“姐夫说的没错,姐,天黑了,路不好走,你当心脚下呀。”
栩栩随他夫妇二人离开西湖返家时,回头,深深望了眼断桥,打定主意,既然今天没找到白书臻,那她明天再来,接着等就是了。
少顷,栩栩被一声轻微的“噗通!”入水之声吸引得再次回头,然而漆黑的湖面难看分明,身边的许娇容并未注意到入水声,只是见栩栩忽然又停下来,便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已经很晚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家吧。”
栩栩答应一声,三人便就这般借着一盏灯笼的照明,和许娇容夫妇不紧不慢地踏上了回家之路。
西湖水下。
一条小青蛇伴着另一条刚入水的小白蛇,摆动着尾巴,游弋荡漾;大片的漆黑中,唯有一处透着隐隐的幽光,条小蛇向光而游,终于在西湖的最深处寻到了碧晶洞——
一座由太湖石砌成的洞府。
此地原是苏浣青横行水族时,最初的修炼之地,直至后来风云际会,碰到了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白书臻,这才弃了“西湖一霸”的名头,转而跟着这位新结拜的大哥,去到峨眉山的清风洞,继续修炼去了。
时隔三百年,再回故地,苏浣青一时心中激荡,蛇尾摇摆,念动咒语,半天才化身成一个十三四岁的青衫小童;而后上前几步,施法解除结界后,为已经在旁边等了他半天的白衣少年引路,道:“呐,大哥,在彻底修复内丹,与栩栩姑娘相认之前,就委屈你在这里修炼了。”
少年白书臻打量了一圈周遭环境,发现此间石桌石床,除了角落里多些飘弋的水草和不停开合的蚌壳,与清风洞的布局陈设并没太大差异,但见他微一颔首,随即面色忽变,捂住心口,踉跄坐到了石床上。
苏浣青急切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白书臻面色苍白,但仍强撑着身体,喘息片刻,才道:“无碍,我打坐调息一会便好。”
“嗯,那大哥需要护持时叫我哦。”
苏浣青退下,转身时笑声咕哝了句什么。
暌违三百年,苏浣青在这座陌生又熟悉的碧晶洞里溜达完一圈,凭着记忆走向洞府外不太远的一处睡荷丛。
才刚走近,便嗅到缕缕幽芬,穿过这片睡荷,入眼的便是一座由荷叶堆砌而成的门楼,上方三个金光闪闪的篆字:荷仙坞。
正乃是掌管西湖荷花的半仙,禾甜儿的府邸。
苏浣青似乎想到些从前的趣情,啧啧几声,穿门楼而过,大摇大摆地进到了荷仙坞的主建,一座用荷花花瓣垒筑的半镂空小楼。
苏浣青在一楼的各房间转了一圈,不见收获,正要上二楼,一个蓝色的球状物猛地朝自己砸来。
“大胆小贼!这荷仙坞也是你闯得的——”
这蓝球竟也能张口吐人言?苏浣青被唬得一愣,定睛看去,才发现这说话的并非什么圆球,而是一个穿着蓝色短打的青年,只因为其身形过于圆润了,故而乍看时,才误认作了球。
等等,这人看着怎恁地熟悉?!
苏浣青玉蓝胖子同时发出喟叹,略一思索,继而不可置信地再次同步惊呼道:
“老,老大,你是老大!”
“呵,你是青鱼精?”
……
是时,一阵细碎步伐,伴随着一个柔美的声音响起:“我荷仙坞几时如此喧……相公,呃这位是?”
来人手执团扇、一步三摇,正是一段天然风流、妩媚多情,掌管着西湖荷花的半仙禾甜儿。
但见她美目微瞠,盯着苏浣青看了一回,惊呼出声道:“青,青爷——当真是你?!”
原来原来这蓝胖子青鱼精正是当年苏浣青独霸西湖一带时,所收的小弟之一;及至某日苏浣青随白书臻离开,他们这些手下便也都走的走散的散。
至于当年的小小青鱼精时如何娶到了何甜儿,那便是另一对有情人的快乐事了。
如今他夫妇二人见到苏浣青,直是百感交集,盛情留其看座吃茶,热切周到,百般问好。
故人重逢,自是有许多话说,禾甜儿将压箱底的莲露蕊亲自冲泡了奉上,又支使青鱼精去拿来一盘百年才得三十颗的莲子米做成的点心。
听苏浣青讲完他去峨眉山后的经历,禾甜儿与青鱼精二人也说起了苏浣青离开之后,西湖水域发生的一些大事小情,原来当年苏浣青才走,就有个鳖精过来闹事,见着一湖的散兵蟹将没个统领,便仗着自家道行将这些水族小妖逐个击败,趁伤强取内丹。
青鱼精便是在此危急存亡之际入赘到了禾甜儿的洞府,这才逃过一劫。
……说完此间遭际,禾甜儿绞着帕子抽抽噎噎,道:“青爷,你,呜呜呜,三百年过去,你又是怎生变成如此小童模样?”
“我……”
青鱼精亦不忿道:“老大你,你要是回来,我和兄弟们还跟你混!只要你一声令下,踏马的,就是倾尽西湖水族之力,也要给你把这仇报了……”拍着桌子义愤填膺。最后在快要踩上凳子时,被自家娘子一个眼刀瞪了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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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姐姐姐夫家的这座小院,栩栩只觉恍如隔世一般,果然,再汹涌的浪涛,最后都终将回归平静,平凡。
只是说好要陪她一起度过平凡余生的人,如何却缺席了呢……
栩栩坐在房间的床上,头靠床柱,不知不觉这一呆竟至深夜。
隔壁屋。李公甫两口子刚睡着,忽地被一阵猫叫吵醒,二人迷迷糊糊地闭着眼嘟囔:
“公甫,什么声音啊?”
“我怎么知道,真是吵吵嚷嚷,扰人清梦……”
“哎呀!”许娇容忽地一个激灵:“我觉得不对呀,公甫。”
李公甫被自家娘子唬得一惊,连忙揉着眼睛坐起来:“怎么了怎么了?你快说说哪里不对。”
“栩栩呀,”许娇容也坐起身来道:“那声音,我听着怎么像是栩栩在哭呢。”
李公甫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想了想,脑子还是一团浆糊,“栩栩在哭?不会吧,是你多心了,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哭啊!”
“你个木头脑袋呀,”许娇容道:“在西湖看到栩栩时,我就觉得她哭过,回来的路上也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我想了各种话头去问话,她都……唉,看她那样子我真的怪担心的。”
“担心什么呀,一定是你想多啦!”李公甫话没说完,就已经重新闭眼躺平了。
许娇容无奈打个哈欠,也躺了下来,闭眼前想的是明天再找栩栩聊聊,开解一下兴许会好点呢。
……
苏浣青纵离开西湖地界多年,然当年的传说仍在,因是此番回来,在湖底一圈走动下来,除了与旧部叙阔,着实化到不少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