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弓惜影》拾念花

6、笑着沉坠

　　与明幸那晚的不愉快还有发出的誓言让杯影杯影虽还是与往日一样早早去云山采药，却很晚才从云山回去。心里的伤心骗不了人，采药也不似往日那般轻松愉快。几日没去药店，也未曾去看李氏母子，沈晨说叫给他处理，不知为何她相信沈晨一定会处理好，除了他也没有人能真的确保李氏母子的安全。
　　杯影想着该去看看李氏母子，可等她走到李氏母子的茅屋时却呆在当地，那里还有茅屋的影子，连根柴禾都没楼下。
　　杯影急急的找附近的人打听，才得知李氏母子自从那天有人在她家伤了柳家七少爷，第二天就被赶出了茅房，走的时候李氏是被抬着走的，小保眼泪巴巴的，李氏坐在担架上一步一回头泪流满面。当地的人边说边摇头，可怜这对孤儿寡母，也不知是是死是活，唉！
　　杯影的心沉甸甸的，她怎么能相信他说的，他说他会安排好，她怎么就没问问怎么安排的，人是他和她得罪的，李氏母子是无辜的。
　　冷静，冷静，冷静杯影边走边在心里提醒自己，半握着的手在抖，她的好心如果害了李氏母子她会一辈子不安，一辈子不安。
　　“沈晨”没有往日的温柔，杯影在去往沈家的路上碰到沈晨，胸口起伏，她在努力压制胸口声生成的怒气，可理智又提醒她先问清楚，他不是那样的人。
　　“杯影大夫找在下有事？”
　　生疏，冷漠，今日的沈晨也不是往日那个看见杯影就整个人都透着快乐的沈晨，不是那个看见杯影就热情的凑上去的沈晨。
　　“你知道小保和他娘亲去哪了吗？”杯影说这话时有轻微的颤抖，她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她害怕眼前人不是认识的那个人。
　　“杯影姑娘觉得沈某会把他们怎么样？”沈晨的心凉凉的，他在她的眼里就是那么的不可信，说话也带着较劲。
　　“我相信沈公子不会为难他们”杯影有些不适应突然的疏离，可一旦感受到这种疏离她也立刻为自己加上一层保护色。
　　“相信相信会特意跑来质问沈某”沈晨撇嘴冷笑，强装镇定，压住心口涌上来的疼痛。
　　“我只是想见见他们，李家嫂子身体还没大好，小保还需要补充点营养”杯影不去看沈晨的眼睛，眼神游离，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全没了往日的淡定。
　　“所以才想到沈某？杯影姑娘不怕跟沈某接触太频繁遭”沈晨心痛的说不下去，转头一片伤心凝聚在喉，转身背对着杯影深吸一口气。
　　杯影震惊的抬头，他去过她家，她和明幸却全然没有发现，是当时太伤心？他听到了？
　　“你听到了什么？”杯影双手互握，让自己镇定下来。
　　“该听到的都听到了，既然姑娘不愿与沈某来往，那以后就当沈某是个陌路人吧”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他没有勇气转身去看她，眼里的痛楚怎么也掩饰不住，他只好不去看她，他多想能看到她的表情，看看她是否也有半点难过。
　　杯影站在那里仿如木头，不动也不说话，定定的望着前方，望着沈晨消失在转角处。
　　转过一道弯的沈晨靠着墙壁再次深吸一口气，二十年的岁月里，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心痛。
　　这样也好，杯影痴痴的看着已经没有了沈晨的转角，许久才移动着站得发麻的双腿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从墙边微微探头的沈晨看着杯影走远才从墙后出来

　　坐在那日他们一起眺目望远的山崖边，杯影忽然觉得好累好累，十多年来复仇儿子深藏在心底，除了明幸她不敢与任何人说，哪怕是明幸她也几乎不提起。她希望自己能尽量在有限的人生里，在还没有找到仇人之前多给别人带来快乐，为别人做些什么，她现在做的所有善举，都是为了以后双手沾血时做的赎罪。
　　十年，天南地北她不知道那些人在哪里，大海捞针，一点点的拼凑终于稍微多些信息，他只记得其中一个人的腰间有一块铜钱大小像被牙齿咬过似的青色胎记，知道他们姓沈，是四个兄弟，其他的信息一概没有。
　　当时的她才八岁，十五年过去她的容貌变了，那些人也会变吧，何况他们原就蒙着面，只有那一个胎记的人摘下过面纱，狞笑还在眼里，一滴一滴的鲜血滴在石岩上，那是杯影右手握出来的血，一滴一滴的鲜血凝聚的是公孙家的惨痛。
　　十年，她带着八岁的明幸，走过山川河流，去过大漠草原，去过冰封的北国，又来到烟雨的江南，有姓沈的人的地方就有她呆过的足迹，走过一个地方就在地图上圈一下，那一幅简易的地图已经被圈了大半个。
　　站得累了杯影坐下来蜷缩着靠在悬崖边的大石上，闭上眼睛火海冲天，串连串的尖叫声，一张张惊恐的面容，全都在脑海里回闪，一滴泪滑过，她没有去擦，任它滴落在冰凉的石头上，回想着过往的种种，不知何日才能结束这一切，想着想着沉沉睡去。
　　“小心”
　　沈晨的声音传来时她正梦到自己一身轻松的往悬崖底下飘去，没有惊恐，没有不舍，她微笑着看着自己往下坠落。
　　耳边刮过一阵风，就听到石子和石头的撞击声参杂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一起传来。睁开眼沈晨就站在离她半丈不到的地方。
　　沈晨看到杯影时，杯影正在睡梦中，脸上有轻快的笑容，嘴里说着听不清楚的话语，一条小青蛇正在靠近她，只有一步之距时沈晨心惊肉跳的果断出手。
　　“你来了”缩在那里保持着睡觉时的样子，双手抱着自己。
　　“麻烦你睡觉时找个安全的地方”沈晨走近捡起地上的青蛇，刚才那一幕想想都后怕。如果不是他恰好来了，如果不是他手速够快，他不敢往下想。
　　“她本属于这山林，无端端的倒是我害了它”杯影看着沈晨手上蛇悠悠的说着。
　　沈晨多日来的烦恼，胸闷被杯影这句话刺激开来，一把将杯影从地上拉起来。
　　“你的命还比补上这条蛇吗？是沈某多管闲事”沈晨双手紧紧握着杯影的双臂，盯着杯影的眼睛一眨不眨，想要从她的眼里看出些什么，可除了看到她的不在乎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没有梦中的笑容，连刚才的伤感都没有。
　　“没有，你就杯影一命，杯影应该感激”杯影笑着说，只是笑容与感激无关也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希望你好好的”在对视中沈晨败下阵来，转身又给杯影留下一个杯影。
　　“我会的”她连放弃的资格都没有，她现在是公孙家唯二活着的两个人，她现在就是长女，她要照顾弟弟，要为公孙家报仇。
　　“你不在乎自己的命，可有人在乎”沈晨低沉的声音说着，如果他给她带来的是泪水，她愿意离开，可她必须要好好的活着。
　　“谢谢你”沈晨救了她，她没说谢谢，在听到他说有人在乎时她知道那个人是沈晨自己，这句话让她的心里一暖，除了明幸，沈晨是第一个说在乎她的人。
　　沈晨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盯着她看。杯影回他一个笑容，这次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
　　“该回去了”杯影俯身去拿她的背篓。
　　沈晨一个箭步走上来，拉起她的手腕，手上半干的血迹，巴掌心里四个指痕深入肉里。眼里的怒火腾起，她居然自虐，他看到的那个湖边的女子，那个笑起来清清浅浅的杯影呢！
　　“擦点药没几天就会好”杯影努力想要拉回自己的手，可怎么也挣脱不开，不自然的说道。
　　“你的心里到底装着什么事？”沈晨忽然冷静下来，她们姐弟遇到过什么事情吗不然谁会腿脚不便还走南闯北。
　　“没事”杯影心里一惊，是她表现的太明显？
　　沈晨放开杯影的手，从她闪躲的眼神沈晨知道杯影在说谎，他会调查清楚的。
　　“回去吧”沈晨站在那里，等着杯影背好背篓，等她一起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