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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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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之刺》上周正式杀青。顾予安本来是迫不及待要回北京的,但是顾坚强还小,身体又刚康复,宠物医院的医生说还不能打疫苗,就更没办法办航空托运。她没辙,将这小祖宗送到当地一家好评度高的宠物店,让人帮忙照顾一段时间。
又担心人家是不是雇的水军刷评价,隔三差五地跑去视察顾坚强的寝食。
视察一周,终于心无挂碍地答应祁俊立马动身回北京。
去机场的路上,宠物店的人给她发顾坚强拉屎的视频,小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屎熏的,一个喷嚏轰得猫砂盆里的猫砂跟子弹似的溅射一地,连半聋的耳朵都被流矢误伤。
这聋子八成还是个傻子,一脑门的猫砂还要人帮她取下来,都不知道抖抖脑袋。
闵丽丽在旁边笑得花枝招展:“坚强好傻啊哈哈哈哈哈——”
还让顾予安转发给她,说要发到朋友圈笑她干闺女。
顾予安一直自认没心没肺薄情寡义,如今凭空长出来一颗瞎操心,全都花费在这只她和莫唤笙一起捡回来的小猫身上。就因为这个喷嚏和小坚强天生的倒霉蛋样儿,闵丽丽被她发配回去在影视城多待一阵,定时定点去宠物店参加养猫培训班。
横竖都快过年,她回北京本来就没几个正经通告要赶。即便有,钟克鸥再抠门,都不会不舍得给公司的金字招牌配一个临时助理。
这一来二去的,顾予安直到今天才回北京。
钟克鸥又活脱脱似个见不得她闲下来的土地主,知道她推掉过年期间的一切活动就死命压榨她过年之前的这阵子,凭空给她弄出一堆没什么效益的活动来,还都是买一送二的,摆明就是要她奶公司旗下的其他艺人。
“赵豫娴?”
顾予安:“是香港那个赵豫娴吗?”
“对。”
莫唤笙从电视机柜的抽屉里面翻出一张电影原声碟,封面上印着繁体的电影名和创作班底。女配角的扮演者就是在香港曾经名噪一时的女演员赵豫娴。
莫唤笙指尖点在一袭红衫婉约灵动的女人脸上:“我说我怎么觉得眼熟呢,她和傅今秋合作的这部电影我很喜欢,还特地买碟收藏。”
“大概是结婚退隐的缘故,气质变得不少,当时就没认出来。”
她一面在说,顾予安一面在网上查。
莫唤笙好歹大她七岁,都说三岁一代沟五岁一鸿沟。这位赵豫娴前辈退隐的时候她都还没出生,只是在微博上营销号偶尔会总结惊艳一个时代的港台美人,赵豫娴当年在香港虽说是女配专业户,但是经典角色不少,和曾经创造影坛获奖纪录的傅今秋还是好姐妹,自然榜上有名。
顾予安的瞳孔映着屏幕里返照出来的光,她趴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个枕头,散落的长发刚刚被她撩拨过,因为冬日干燥,炸起一簇碎发在脑门上,露出她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美人尖。
莫唤笙的视线游移到顾予安又打起呵欠的嘴,终于忍不住开口:“哎,去睡觉啦。”
顾予安揉揉噙着泪花的眼睛,嘴硬:“我不困。”
“就网上的资料来说,赵豫娴今年57,年龄正好,对你的胎记反应还这么不寻常,你说她她会不会是……”
话还没说完,顾予安在毫无防范之下被莫唤笙打横抱起,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身处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了。
“喂你……”
莫唤笙脚上的棉拖稳稳当当地拾级而上,她在轻软的脚步声中开口:“赵豫娴是不是我亲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现在有个家伙困得不行还不愿意睡觉,我一个奔三的人,哪有精力和体力跟小时候似的哄她睡觉啊?”
“嘁,你都能抱我上楼。”
顾予安不以为然。
莫唤笙这么公主抱都不是一次两次,合着她这172的大高个在她眼里还是小时候的130。
顾予安想到这儿就特别沮丧,觉得健身房还是很有必要去的。
二楼上去是两间卧室和一个洗漱间。因为天冷,通往阳台的木门已经被合上,不过可以透过木门上的玻璃隐隐约约窥见白漆花架,几丛绿植生机盎然。
正是日落时分,冬日里久违的暖阳探出云层,天光乍现。
莫唤笙的面容被这夕阳涂上一层薄薄的金釉,顾予安盯着她脸上细细小小的绒毛,目光又游移到她整个脸庞。莫唤笙察觉到视线,不由低头问道:“怎么了?”
她语调轻缓,泪痣因为眼睑下垂而暴露踪迹,莫名生出一股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韵味。
“没怎么。”
顾予安移开视线。
她其实是在心里对比莫唤笙和赵豫娴的长相,不知道是心里暗示还是什么,两个人之间确实有一些相似。
顾予安知道,莫唤笙一直都想知道她的亲生父母是谁。
“要找个时间去福利院吗?”顾予安问。
莫唤笙没想到她现在脑子里想的还是这个,愣怔一会儿,笑道:“福利院我每年都会去,他们要是曾经来找过我,院长肯定不会瞒着。”
莫唤笙处理这样的失落似乎轻车熟路,脸上神情如故,她走到洗漱间门口:“下来吧。”
抱这么久,她还是吃不太消,说话带着些喘。
两个人正对洗脸池,光滑的墙面上嵌着一面玻璃镜。镜子里的莫唤笙是微微喘着气的,她长发扎成一束,露出背对太阳透着些微暖色的耳朵,几根碎发散落在旁。
顾予安从莫唤笙的臂弯里跳下来之前,搂着她的脖子将头一仰,镜面中女人的脸颊上便印出两瓣纹路清晰的红唇。
莫唤笙自己买的这栋小公寓当时是交给装修业内的朋友帮忙弄的,朋友问她什么需求,她当时刚拿金鸡奖,商业代言纷至沓来,片约不断,忙的脚不沾地,想都没想就说能睡觉就好。
朋友被她这敷衍的答复堵得差点儿要给她往毛坯房里整张席梦思。
幸好朋友从事装修这些年来没少遇到比莫唤笙还过分的客户,拾掇下心情就请来一直合作的设计师布置格局,拿到图纸开始施工。
足足大半年才算弄好。
大概是小时候在福利院待过,觉得一屋一瓦四面围墙就足以安身,莫唤笙对这种外在环境的需求极低极低。
这一整个装修下来,她的要求除开当初敷衍了事的能睡觉就好之外,还有一个没头没脑的麻烦在二楼预置一个房间。
但不是客房——她强调,要有人味儿,储物空间要大。
莫唤笙此刻就在二楼这间有人味儿的卧室里铺床单。她如果在北京,会定期请阿姨来做清洁整理,不过这间卧室一直都是锁着的,没人进去过。
她自己会抽空进去铺床叠被,扫地擦桌,窗帘合上又拉开。她偶尔躺在床的一边晒晒太阳晒晒月光,从冬天到夏天,一年又一年,假装有个人会回来。
莫唤笙弓着腰,掌心贴在素净的床单上往外抚平,唇角勾起浅淡的笑容。
“没话说老师你在哪儿呢?”
顾予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这胸无大志的懒货闲下来就网上冲浪,自从知道粉丝用莫唤笙名字的谐音取的昵称,就有样学样地天天“没话说老师”长“没话说老师”短的。
每次在床上听她这么叫,莫唤笙耳朵都红。
觉得自己在干什么禁忌的事情一样。
顾予安嗒嗒嗒的脚步声停在门边,擦头发的动作忽然一顿。莫唤笙回头望过去,顾予安呆呆地站在不远处,环顾房间陈设的眼眸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好一会儿,她才收回目光,喉间上下滚动尽数咽下这些说不上是吃惊还是怀念的百感。
顾予安走进来,拉开椅子坐下,摸摸桌面上小象储蓄罐的鼻子,贴着肌肤的背面是微微凹凸起伏的触感,但十分平整。
“你去哪儿买的?”
她嘴角勾起一丝说不上是笑容的弧度:“有一次黎翰昌喝醉酒冲进来的时候,我躲开他,不小心碰到储蓄罐,它掉在地上鼻子砸断一截,用胶水沾上还是有裂痕。”
莫唤笙从她怀里拿过毛巾,擦着她湿哒哒的头发,似有若无地叹息:“当时……发生太多事。我再过去你家里的时候,门口站着赵阿姨和一个房产中介。老头到这个岁数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怕见到和小姑相关的东西,捡着些遗物锁在仓库里,想见又不敢见。房子也火急火燎地想卖出去。”
“屋子里被收拾过,空荡荡的。林林总总地整理出几个箱子,我都搬回去,想等你回来。”她脸上露出些许抱歉,拿起崭新的储蓄罐,“这个……我去香港拍戏的时候在百货商场买的,也不知道和你房间里的是不是一个。”
她顿了顿:“不该买的。”
她放进盒子里又辗转到公寓起着布置作用的东西基本都是和黎翰昌没什么关系的,她也不知道一个储蓄罐周周转转还是和黎翰昌“沾亲带故”。
“没事。还是我妈帮我粘好的象鼻,黎翰昌算个屁。”
顾予安拉开抽屉,只见里头一大摞用夹子夹好的试卷,她抽出来瞧,分数栏上全是鸭蛋。
“……”顾予安有些无语,“这个你收它干嘛?”
全是她少不更事脑子被门挤兑的证据。
她姐脸上神色极为复杂,斟酌一会儿才说:“也不是我想收,赵阿姨非塞给我的。”
“说收垃圾的不要。”
“咳咳——”顾予安将这一满怀的鸭蛋乱七八糟地塞进抽屉里,正想开口说什么,连通二楼的门铃一阵狂响,与此同时,莫唤笙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亮起的屏幕上赫然写着:“莫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