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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游吟诗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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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魔王漫长的生涯中,这个人类男性的寿命实在过于短暂。
就像一个幻境,突然地出现,亦将迅速地消逝。
那微末的痕迹,总会随着时间而灭。
但某一天,她照例开启水晶球,却看到男人被一只低级魔兽追赶着逃进了一座传送阵里。
魔王一眼看出,那是到魔堡近郊的传送阵。
还有五秒启动。
男人清秀的面孔染上了灰扑扑的污迹,眼看着魔物在传送阵外叫嚣。
魔王知道她该把魔物从纤弱的人类身边赶走,就像她前两次在森林里帮助他驱赶野兽。
还有三秒。
但下意识的动作却是,把传送阵的目的地改掉。
魔王后知后觉地一愣。
还有一秒。
白光闪过,幻境和魔王的现实重合了。
“幻境”忽然到了一个昏暗幽深的房子里,看起来有些呆:“这里是......”
魔王也有些呆,下意识地回答:“这里是魔堡。”
人类的浅灰色的眼睛望过来,带着懵懂的干净:“你是......”
他的眼睛映着一个最可怕的魔物,魔物立在一片净土上,感到无处落脚。
魔王抿住唇,忍住想要后退的欲望,说:“我是......魔王。”
魔界的教育是,人类之所以仇视魔物,是因为害怕魔的强大。
魔王只记住了前半句,所以她没去看这个人类的脸,不去想一个人类对最强的魔会产生怎样的憎恶。
她的视线定在他的宽袖子上,拖起了腔调:“吟游诗人哟,毋需畏怯,吾将送你回人界。”
“咦,”男人的声音不含一丝恶意,仿佛一条清澈的溪流,绕过了巨大的可怖的石块,却对一个小鹅卵石感到困惑不解,“您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呢?”
既没有震惊于魔王这一称号,也没有对未来的惶惑不安,他的平和冲淡了巨石的棱角。
这让魔王放松了一些,但坏处是,她丧失了警觉性,不假思索地献上答案。
“我用水晶看到你了。”
说出口的一瞬间,她感到不妙。有智慧的生物都会捍卫自己的尊严,这种窥探总会招人厌恶。
男性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
他看向她。
魔王突然向后退了好几步。
嗯?
他歪了歪脑袋,她又“嗦嗦嗦”地退了几步。
人类眨了眨眼睛,看着这个据说是魔王的女人,她高高瘦瘦,黑发黑眼,看起来太普通了,只有身上散发着黑气的盔甲像个样子。
但这一丝危险因素也被魔王的退缩打破了。
游吟诗人试探地开口:“莫非......前两次我被野兽攻击的时候,是您救了我?”
魔王沉默地撇开头。
“是这样啊……”青年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来,“真是太感谢您了。”
感谢......?
这个陌生的词语让魔王停住后退的脚步,她皱着眉说:“为何感谢?吾并无值得道谢之处。”
“嗯?可是,您不是帮了我......”
“吾只为私欲行动,不过是不想见汝之身影就此消逝而已。”
不知为何,青年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因此更加分明,衬着眼下的红晕,原本清澈的表情似乎染上了几分艳丽。
他偏头时,柔顺的浅黄色发丝从肩上滑落,害羞地在魔王的眼中晃了晃。
“啊......这样吗?”他的声音无措又温和,“但即使是这样,我也想报答这份恩情。虽然我只是一个无用之人,如果有什么我能做到的,请务必告诉我。”
这绝对是无比甘美的诱惑。
魔王把手背到身后,试图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将两只手紧紧绞缠在一起,可她的手腕上的铁甲实在太大了,让她只能扣住两只食指。
她的指头绞啊绞,过了许久才终于松开。
“那,留在这里,一个月。”
“诶?”
“.......二十天?”
“留在这里是.....”
“......十天!”
“呃、嗯......好的。”
魔王的日常是怎么样的呢?
在此之前,人类对此不乏血腥与浪漫的想象,而事实上,无论对于人还是其他生物,现实都是极其朴素的。
开会,发呆,发呆,开会。
这实在是.......太无趣了。
青年看着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的魔王,犹豫地开口:“恕我失礼,那个,您不常出门吗?”
“?”她面无表情地微微侧头,似乎不懂他的问题。
“嗯.....就是,您不出去巡视一下自己的领土吗?”
“为何要'巡视'?有危险的话,他们会通知上报。”
“......也是啊。”
气氛又归于沉寂。
即便是单身三百年的魔王也知道,他感到无聊了。
要让他开心起来。
“啊,”魔王想到了什么,“可要进食?”
她打了个响指,面前就出现了一排食物。她拿起一串红褐色的果子递给他。
“这个是?”
“魔界学者开发出的新品种,魔王降生三百周年纪念品。”她一字一句地背诵下属呈上的说明。
“哈哈,魔王阁下在魔界似乎很受爱戴呢,它有名字吗?”
魔王把说明翻过来:“极恶爆裂魔珠。”
“.......啊!这莫非是魔族的赞美方式?”
“赞美?”她眯着眼想了一会,“'谨以此微礼,表达我等对吾王最深的敬畏',这是赞美?”
不是。
......是畏惧。
青年暗自注视着这个如入鞘利刃般内敛的女性,看着她那在人类审美中过于平淡的五官,看着她漆黑的眼中如黑冰的泠然与至纯。
她不真切。
“......有灵的生物皆往自由,邀风靠近,让躯体腐朽。我不明白,您不向往自由吗?”
脱离生来死往,甚至无心恋战命运的已知。
魔王闻言,终于将始终游移不敢窥视的视线如愿落在了心念之人的身上,眼神却很奇怪。
“吾既为王,何来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