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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二十一章 几人欢喜几人忧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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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福满楼酒家二楼,郝大通一个人坐在靠犄角的桌边,自斟自饮,边喝,边不由自主地摇头叹气锤桌子。旁边桌的两个衣着光鲜的漂亮女孩,不屑地低声说那老头儿八成是那种一辈子没改了愤青脾气的“愤怒老年”,为了不知道什么不关己的事儿捶胸顿足地影响别人食欲―――却不知老头子今日心里的委屈和悲愤,锤几下桌子,是不为过的。
这个时候,郝大通的院长竞选对手---完颜鸿烈的家里,杨康站在人群当中,一脸灿烂的笑容,迎接着包括郝大通的师兄马钰丘处机在内的客人们。他不断地叫着伯伯叔叔阿姨马老师丘老师王老师张老师。。。。。。您来了谢谢您。。。。。。直到脸颊笑得僵硬,肩膀挺得酸痛。他左右看了看,师长辈的客人终于都被他爹招呼到转角皮沙发上坐着聊天去了;家属大院那几个从小跟着自己指挥棒转的小字辈,都拥到偏客厅去看西域动作大片了;黄蓉兴致勃勃地坐在自己卧室的电脑跟前,挑战他留在电脑上侍魂的纪录,郭靖段誉木婉清在旁助威;在这一时刻,大家各自找到了自己的乐趣,暂时忘记了今天的主角。杨康长长地伸了伸懒腰,一回头儿,看见端了一个果盘的穆念慈在看着他笑。
他朝着她走过去,从果盘里拣了摆在正中最大的一颗樱桃放进了嘴里。穆念慈皱着眉头说,“我摆了半天的,你把这个吃了,就不好看了!”
杨康耸了耸肩膀,没有说话,又捏起了樱桃旁边的一颗大草莓,塞到了她的嘴里。穆念慈被动地吃着草莓,摇头道,“要给马老师他们送过去的啊。”
杨康往大客厅看了一眼,不在乎地说,“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又是抑制免疫新药又是生物基础研究在临床治疗的应用的,那么意气风发,吃这么没追求的事儿,还是咱们来吧。”说罢把那些草莓,菠萝,柳橙,鸭梨,一一地往自己和她的嘴里塞。于是,他对着她,带着个恶作剧的笑容,风卷残云地摧毁着那个曾经缤纷漂亮的果盘。穆念慈穷于应付着流水价送到嘴里的水果,在波罗跟樱桃的间隙,忍不住微笑低声叹道,“坏蛋。”
这时候,丘夫人听着那些搞生物化学的人大谈专业觉得无聊,而屋子的另一角,孙不二正把当年她在选择马钰还是选择王处一的感情波动讲给偶像包惜弱听,并且背出包惜弱作品的字句来形容当时自己的心情;丘夫人听到她说“为了选择哪一种爱而迷茫摇摆了这么多年”呢的时候浑身哆嗦了一下。。。。。。她摇摇头站起来,心想,还是跟小孩们去看闹闹腾腾的电影。
走到客厅门口,她一抬头,看见客厅与偏厅之间,站得很近的杨康和穆念慈。穆念慈仰头笑着,脸颊上沾了一点鲜红的草莓汁水;杨康正在用手背替她把那一点汁水抹去,把手收回来的时候,却又不小心把她的几根发丝带到了果盘里沾上了柳丁汁。穆念慈抗议着,“我自己来吧,你越弄越糟了。。。。。。”虽然皱着眉头,却满眼满脸的笑意;而杨康慢条斯理地说,“你不知道么,植物原汁润肤护发。。。。。。”
丘夫人悄悄地把迈出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她决定退回原来自己坐的地方,不要打扰了这个自己期待已久的画面;此时,她的心里充盈了一种感慨而满足的情绪,带着这种情绪坐在客厅里听学者们专业的谈话,便觉得那些本来无聊的话题,变得不再那么无聊了。
二
这时候完颜鸿烈正说到关于肝移植后防止乙肝复发的药物的研究,提到白驼山药业颇有兴趣投资做这个项目,现在正在计划着生物学院出生物制药的研究人员,借助白驼山药业的强大资金支持,跟医学院的附属医院搞合作----他们正在筹建移植中心,这需要病理,药理,临床多方面专家的合作,可以医,药,基础三方面共同筹建移植中心,实力将是多么地雄厚,前景将是多么的光明。。。。。。
几个新进院的研究生听得双眼放光,心潮澎湃,看到了未来的机会。。。。。。屋角,令狐冲一个人拿着一个可乐已经喝空的一次性杯子站着,胸口略微起伏;他几次想说什么,看了看满屋的教授专家,又卑微地低下了头;他用手抠着杯子边儿,塑料泡沫洒落在完颜家米色的地毯上。他想,他应该走出去,然而他们的说话却又引着他不能走开,他的胸口起伏得越来越厉害,已经到了喉边的话,冲撞着跳跃着,要冲开束缚而出。他看见完颜鸿烈地头喝茶润喉的当儿,再也忍耐不住,声音有点抖地说,“完颜教授,我有个问题,关于这个肝移植后用药的。。。。。。”
完颜鸿烈惊讶地扭过头,愣了一下,然后很有长者风范地招手让他过去,微笑着说,“令狐冲吧?怎么没跟他们一起打游戏去?怎么,对肝移植感兴趣?有亲戚朋友要做?”
令狐冲的心跳得厉害,他还从来没有在这么多的教授专家面前,侃侃而谈过。。。。。。他吸了口气,看着完颜鸿烈道,“完颜教授,我觉得,药厂出资,跟生物学院的专家一起研究药物,雄厚了药厂的科研实力,也提供了科研者更好的研究环境,绝对地有利于医药的发展。。。。。。可是,如果跟医院方面变成了合作关系,对于药物的价钱,可就没有了限制。医院本来对于不同药物公司生产研制的药物,有选择权,那么可以促进他们的良性竞争,有一个合理的价格,如果在研究阶段就变成了合作关系,开处方作决定的医生,由本着患者利益作决定,变成了自家药自家销,不是垄断了么?而患者,生死面前,只能接受,是没有选择权的,那么,利字当头。。。。。。”
完颜鸿烈脸色微变,看见马钰似乎听得入神,眉毛跳了跳,然后哈哈一笑“你这个令狐冲啊,果然爱发些看似惊人的论调。瞧瞧,这在家里说话,跟在大会堂作报告似的,真是个孩子。”说罢,看看身边的云中鹤,俩人一起笑了起来。
令狐冲脸一阵发白,然而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依然还是说了出来,“大宋总有一天要走向医药分开,那是解决药价虚高的根治手段。医,研合作很正常,药研合作也很好,可是医药研成了一家,不是反而往回走么。。。。。。”
完颜鸿烈脸沉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带着一丝玩味地看地看着令狐冲说,“你应该是国际政治系的吧?对医,对药,对研,恐怕都是看看报纸听听广播知道个一鳞半爪,知之有限啊。”
令狐冲还想再说什么,完颜鸿烈已经在跟旁边的云中鹤谈起了拉米夫定在防止乙肝复发的应用,两人说的许多名词,令狐冲都从未听过,完颜鸿烈眼角扫向令狐冲的光,带着高高在上的不屑一顾。
令狐冲嘴唇动了动,终于低头退了出去。
走到杨康他们当中的时候,令狐冲心里堵得难受,很想找个人,坐下来聊聊。他问正在全神贯注地想要把黄蓉刚刚创下的闯关纪录推翻的杨康道,“杨不悔不是也说过来么?”
杨康盯着屏幕,随口答道,“她才打了电话过来,说她管的病人临时要手术,她上司要她参加手术,估计过不来了。”
“噢。”令狐冲闷声应承,“那郭小妹呢?”
“靠,又死了。”杨康恨恨地把鼠标一推,“还是没破。。。。。。”电脑里面响起有点搞笑的哀乐,代表着杨康的小人儿倒了下去,他伸了个大懒腰,站起身来,往放满了饮料的餐桌走了过去。
令狐冲垂着头靠在墙上,想着自己的稿子已经修改完成,交给了大宋医学杂志的张松溪副总编,他说下一期就要在“众说纷纭”的栏目中刊登了。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令狐冲心里还是有几分激动,从杂志社往回走的路上就幻想着自己的这篇文章会不会一石激起千层浪。虽然完全删掉了有关大法的思索,不免遗憾,可是毕竟保留了他很多的想法。他想着这篇文章会给医疗系统的改革带来怎样的影响,一路上一阵阵地胸中发热。
然而不过是几个小时之后,令狐冲忽然明白,“众说纷纭”,不过是点缀了一本专业杂志的花边,引一些看不懂也对医疗专业知识并不感兴趣的闲人来买杂志,杂志社扩大销量,搞创收的改革手段。而那一篇倾注了他的激情,劳动,和思考的文章,只是个“文章”,并不会有人真正地被引发出跟他一样的思考。
假如说医学杂志是个肃穆得让人乏味的屋子,那么“众说纷纭”就是屋子里一个漂亮的玻璃瓶,给这个屋子,增添了一点色彩。他的文章,跟其他的文章一起,俱都是玻璃瓶子里面的五彩玻璃珠,荧光星星;做工精致,却只不过是个充填物;不会有人把这颗珠子取出来,细细地玩味,来看看,它使用了什么质料,又是怎么做成的。
客厅中,完颜院长与其他的教授们倾谈甚欢,杨康的房间里,令狐冲仰着头,半张着嘴巴发呆,福满楼酒家里,郝大通喝干了最后一钟酒,想着师兄马钰和丘处机对自己的劝解,“好好做学问就是,不要想太多”,“不要卷到派系之争里面去”“知识分子,最贵重的是什么,不是权,甚至不是多少篇学术论文。。。。。。是个‘清’字。”。。。。。。郝大通转着已经空了的酒盅,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
他郝大通结交的,无一不是洁身自好的君子,把“清”字看得比天还大的君子,彼此维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往来;而完颜鸿烈呢,却有着无数的狐朋狗党的小人朋友,他们如同被一根利益之绳拴在一起的蚱蜢,必须共同进退。亲君子而远小人,这句郝大通一直信为至理名言的话,此时,被他嘴角带着一丝嘲讽地念出来,后面,跟了重重的“呸”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