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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第 2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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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明面上跟贵妃没有任何交情的人,叶星天派人过来见贵妃,总得找个表面上说得通的借口。
于是叶星天就想起了狗比静。
虽然自从相识以来一直在跟静静相爱相杀互看不爽,但一人一狗实际早把对方当成“自己人”,只不过在他们眼里,自己才是老大,而对方只是个臭弟弟。
更别说,当初反叛安禄山的时候,假如没有静静找到他,他可能早就死在了大明宫里。
所以叶星天来马嵬驿的时候,也把静静带上了,目的就是想把它送回贵妃身边。
狗狗忠义,相较于在外流浪或者跟着他生活,静静大概也是更眷恋自己的主人的。
这会儿去面见贵妃,正好把静静带上。
——隐元之主怎么会来马嵬驿呢?他只是看在已故胞妹的面子上派个马仔来给贵妃送狗而已。虽然有点不看时机,但血影魔君不一直都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何必跟个疯子狂徒讲大局呢。
多么正常,多么合理。
……
圣驾停留于此,外面又是兵荒马乱,空空寺的戒备十分森严。叶星天跟着内侍一路走来,果真如李倓所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围的犹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不过叶星天有内侍带路,很快便顺利通过重重关卡,来到贵妃所暂时居住的别院之内。
多年不见,艳绝后宫的贵妃娘娘依旧明艳动人,只是原本珠圆玉润的丰盈姿态消减许多,眉间缭绕愁绪,郁郁寡欢的模样楚楚动人。
看着内侍带着一名相貌清秀的青年与一只雪白的小狗儿进来,贵妃一愣,随即又惊又喜,热泪盈眶,“静静!我的小心肝,你竟还活着!”
她扑过来,一把夺过叶星天怀中的小白狗,搂在怀里一阵揉搓,神态间十分激动。
叶星天有点尴尬,小心翼翼往四周一看,只见四周宫女侍人都是低着头垂着眼睛,石雕蜡像一般对贵妃娘娘的失态视而不见。
于是叶星天也全做不知,只等贵妃娘娘激动的情绪平复一些,他才悄然传音:“娘娘,我是甜甜。”
贵妃一愣,诧异的看向他。正要说话,眼睛扫到周围的侍人,又拿手帕沾了沾眼角,做出感伤的模样,叹息道:“世事难料,人生无常。
那年与甜甜分别,只道寻常。不曾想,这一别离,便是生死两隔,此生不见。也难为如今竟还有人惦念着我和甜甜。
也罢。”
她看向周围宫侍,道,“本宫有几句话要问问这位,你们且出去吧。”
宫侍们鱼贯而出,唯有两个跟随她多年的大宫女被留了下来。
待屋中只剩全然可信之人,贵妃抱着狗一步上前,一手去摸叶星天的脸,心疼道,“几年不见,你如今竟瘦成了这样子?”
叶星天哭笑不得,连忙按下贵妃的手,莞尔道:“娘娘,我只是长大了。
人长大了,总不会如小时那般圆润可爱的。”
他在耳际摸索一阵,在自己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本身瑰丽容颜。
那面容陌生又熟悉,美丽的不可方物,瑰丽的雌雄莫辨,哪怕每日对着自己的盛世美颜,贵妃依旧难以自制的产生一瞬满室生辉的惊艳。
但她深知叶星天既然是带着面具过来又悄悄传音,必然是不想让人发现身份的,此时见他行事如此的轻率,连忙焦急催促道,“快!快带回去!莫让人瞧见了!”
叶星天并未拒绝她的好意,借着大宫女青瑶送上来的铜镜,又把面具戴回去,再次恢复成了那副平平无奇的清秀小哥儿模样。
在叶星天戴面具的时候,耳边贵妃一直絮絮叨叨唠叨个不停,“你如今行事怎会如此不谨慎?这外头不比宫里,到处都有人盯着,除了青瑶素瑶,即便是本宫身边,本宫也不知还有谁全然可信。
若是有人不听命令闯进来或者从哪儿窥探一眼,岂不是要遭?
还有今天,你怎能大刺刺的直接出现在我面前?
人心易变,多年不见,你又怎知我不会对你生出歹心呢?我若大声呼喝一声,外面守卫森森,你又岂能走脱出去?”
贵妃絮絮叨叨的,虽然是责怪,但字字句句都是拳拳关爱之心。许多人会非常厌烦长辈的唠叨,但叶星天并不讨厌这个。
自有记忆以来,叶星天一直有些缺爱,他从不会拒绝来自年长者的关怀。
但今天叶星天听着,却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
倒不是因为贵妃的“多事”,而是对方话中无意中透出的一个危险的信息。
面具终于带好,叶星天转头看向贵妃,皱眉沉声问道:“有人窥探于你?”
贵妃表情僵住,两三息之后,才逐渐收敛神态,最终停在忧郁之上,淡淡道:“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这大约是如今外头对我最多的评价吧?”
叶星天张张口想要安慰她说‘没有这回事’,但话到嘴边,却发现无论说些什么似乎都太假了。他顿了顿,道:“不要听他们胡扯,此事与你无关。”
介于贵妃曾经所表现出的与唐皇之间的情深似海,他又迟疑了一瞬,不知道假如自己说皇帝坏话的话,贵妃会不会生气。
但他对唐皇李隆基是真的看不上,负好感的那种看不上。对于十分重视爱惜家人的叶星天来说,唐皇这种人的存在就像金玉盘里的癞□□,臭水沟里的陈塘泥,只想看一眼就觉满心欲呕,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哪怕是贵妃娘娘也没办法让他违心说对方好话。
他只迟疑了一瞬,便用最理性的态度道,“世间百态,人非圣贤。为名,为利,为情,为生存。一心为公全无私心的圣贤一个也无,更别说让所有人都高洁如此了。
你确实蛊惑君王袒护兄弟,但那又如何呢?
我从不觉得你有什么不对,又有什么可耻。甚至可以说,你这么做,天、经、地、义。”
贵妃微微睁大眼眸,吃惊的望着叶星天。
叶星天也在郑重其事的盯着她,一双明亮的桃花眼灼灼生辉湛湛有神,像是想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凿进贵妃的脑子里,让她牢牢记住,“你只是个贵妃而已,从不是皇后,有谁能要求你必须贤良淑德恩泽天下?
没错,你平时是享受了皇后的待遇,但那又如何呢?你终究不是皇后。
虽然看上去差的只是一个虚名而已,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不仅仅只是一个名号。
若你是皇后,那自是不消说,若是不能母仪天下整肃六宫上谏君王,便是你的失职!
可你只是个贵妃啊。
取悦君王是你唯一的使命。咱们说句最难听也最真实的——管教君王,区区一个贵妃、一个宠妾,你,配吗?
那是人家正头娘子的权力!”
贵妃:“……”
贵妃惊呆了,两个大宫女早就跪在了地上,死死地低着头不敢吱声。
叶星天继续道,“咱们之前说的是责任,再来看看事实。”
“若你为后,自可稳坐高台,笑看下头明争暗斗你争我抢。因为妻与妾终究不同,妻者再贱亦为主,娇妾盛宠终是仆。
那时无论得不得宠,你都是这天下另一个主人。若无巨大过失,即便是皇帝,也得对你礼让三分,轻易动摇不得。
可一个依靠君王宠爱而活的宫妃,一旦失去宠爱,会有什么下场?”
叶星天认真的说:“你会死的很惨的。”
一句话,说的一生荣宠的贵妃娘娘差点落下泪来,大哭出声。
然而叶星天好似依旧觉的那刀子扎的不够狠似的,继续道,“然而别的宫妃还有被扶正的机会,唯有你出身不正,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做一位皇后,贵妃之位已是封了顶。”
贵妃:“……!”
贵妃的哭泣戛然而止,瞬间变了眼神,微微睁大美眸死死盯着叶星天,惊怒交加。
两息后,她收回了目光。
叶星天道:“没有长盛不衰的宠爱,也没有永开不败的鲜花。红颜易老,即使不老,也终有看腻的一天。到那时,你盛宠的曾经会成为新人的眼中钉,你的身份过往会成为君王的肉中刺,你会从他心中的霓裳仙子,变成肮脏不洁引诱他堕落的女魔。
这并不是没有先例。
玄宗有宠妃,自入宫之日便专宠于前,出入行皇后之仪。惠及父母,恩泽兄弟。
眼不眼熟?刺不刺激?是不是想起了你自己?”
“然而我说的是武惠妃。”
“先贞顺皇后武氏,与陛下自幼相识,圣眷日隆,冠绝六宫。”叶星天冷漠道:“她盛宠到了即使杀了皇帝三个儿子,皇帝都不忍怪罪,反倒要在她死后强封皇后的地步。你,行吗?
梅妃江氏,入宫十九载,宠爱不曾消,上悦新美,发配洛阳。
新美是你。”
贵妃娘娘怒目而视。
叶星天不为所动,淡定道,“娘娘用不着瞪我,我永远站在你这边。什么惠妃梅妃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不是在为她们鸣不平。
我提起她们,只是想说帝皇宠爱不过是梦幻泡影,从来靠不住。尤其是,玄宗这等贪花好色、看似专情实则滥情的皇帝。她们都是前车之鉴,你岂能被那一时宠爱蒙蔽、重蹈覆辙?
——贞顺皇后已死,暂且不提。当年的梅妃,那可也是实打实的称得上一句宠妃,如今又如何?”
“发配上阳宫,孤守残年,洛阳沦陷后,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