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杂货铺》楚娘子

4、第 4 章

　　短短半分钟，唐榭想了很多可能性。

　　因为肢解一个尸体这种事，实在有点恶心，更别说还是个会动的尸体，这完全就是一种生理上的不适。

　　但是她想来想去，也没有其他办法。

　　本来事情就已经很诡异了，算是诡异的突发事件，不能指望她应对自如。

　　“……而且这要是传出去，我还做不做人了？”

　　她怎么也算是半个警察，没少看案发现场，但是她从来没有自己制造过案发现场。

　　要是被别人知道这件事，不用尸检来研究这个尸体死了多久了谁杀的，直接判她个侮辱尸体的罪名足够了。

　　“可是这不能算尸体吧？”

　　唐榭强压着不适感，梳理自己紊乱的情绪，很快她还是下定了决心，因为她怕迟则生变。

　　她是个很冷静的人，可能因为职业的缘故，见惯了可怜的、可恨的人，危机场景，会攻击人的疯子也不少见，渐渐麻木了，很难对什么人抱有同情心。

　　而且那种危险人物本身虽然危险，但都是在有绝对防护前提下见面的，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受到伤害。

　　现在她担忧自己的安危，让她对这种玩意儿有哪怕一丝的同情心，都不可能。

　　本来就是不符合常理的存在，他突然再变异一下，唐榭都不会觉得奇怪。

　　她再次踢倒无头尸，紧接着蹲下来，抓住刀子刺过去。

　　“大哥，别怪我手黑，是你先攻击我的，我搞死你也是正当防卫是不是？”

　　第一刀刺在了肩膀上，一股恶臭的水流出来。

　　“光看外表应该是才死了七八天，但是骨头像是死了十几年了，用点力就断……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不是怕这事算到我头上，我都想带回去一点找人研究研究了。”

　　“嘶”唐榭说着话，呼出口气，恶心的胃里翻江倒海，只能不断专注注意力。
　　她抽出刀子，又刺向无头尸的另一边胳膊。

　　估计回去后她看到肉就会恶心了，一定先吃三个月素食，还是植物们可爱又清新。

　　唐榭一点一点的解除尸体的行动力，但是割下来的很小的尸块竟然还能动！

　　只是唐榭也真不是好惹的，既然打算做了，那就尽善尽美，只要割下来的躯体还会动，她就补一刀，直到不能动为止。

　　刚开始时，她还是抱着恶心抗拒的心态做这事的，到了后面，甚至感觉有点得心应手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往哪跑？”

　　一根手指掉下来，还能动，往唐榭这次爬，还是让她止不住有点恶心，又很是诡异。

　　别剩下一堆骨头和肉，这个尸体还能蠕动着追着她跑……想想就恶心。

　　“咔嚓”

　　就在这时，一声快门声忽然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清澈的嗓音。

　　“呦，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我们家的客人吗？”

　　男孩儿的嗓音清澈又低沉，声音带着种恶意。

　　他盯着唐榭，语气玩味儿说：“她这是在我家门口干什么呢？”

　　唐榭瞬间回头看过去，被闪光灯刺了下眼睛。

　　“咔嚓”

　　“咔嚓”

　　“咔嚓”

　　接二连三的快门声响起。

　　李晚手里拿着手机，咔嚓咔嚓又是几连拍，还专门凑近她拿刀的手拍了一张特写。

　　他表情隐隐有些得意和……恶意。

　　唐榭看到手机后面他那张清秀俊美的脸，黑色短发还染着两三种颜色没洗去，水粉干在头发上面了。

　　她眼睛一眯，扫了眼他身上。他还是那身休闲的黑色衣服，没有口袋，看着也没什么能藏刀子的地方。

　　意识到这点后，唐榭也有点没想到，自己头一个观察的地方竟然是这里……对方有没有带刀。

　　看来她还真是有点心理阴影了。

　　反正不管他带没带，能安稳离开这个地方后，唐榭以后出门绝对带刀，防人防鬼。

　　“你看我干什么？”

　　李晚目光还是冷冰冰的，但口气却和神色相反，有点活泼，“哇，姐姐，你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唔，我好害怕。”

　　他嘴里说着害怕，眼睛却死死盯着唐榭。

　　唐榭镇静的收起刀子，起身后退了步，拉开和他的距离，嘴上一声没坑。

　　她其实在强压住内心的杀意。

　　不管她刚刚拿刀子杀的是个什么东西，但那个东西是“人形”的，就不能被拍下。

　　她盯着李晚不眨眼。
　　越是这种情况，她越应该冷静，仔细想想解决办法。

　　刚刚算是前有狼后有虎，既然后面的虎这么脆，那么前面的狼的实力是怎么样的？也是虚张声势？

　　不行……

　　不能太想当然。

　　她很快又阻止了这种惯性思维。

　　“你想杀我？”

　　不过就算她不说话，对别人情绪极其敏锐的李晚也一下子捕捉到她瞬息之间的想法。

　　过了几秒钟，

　　李晚又说：“你又不想了吗？”

　　他侧着眸看了眼她手里的刀。

　　他能感觉到她的想法。

　　现在外面的女人，怎么随随便便就抱着灭口的念头了。

　　跪地求饶不更省事吗？

　　虽然这样只会让他更想使坏。

　　“……李晚，你究竟想做什么？”

　　唐榭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点干涩。

　　这个男孩也太敏锐了，她短暂的杀意都能感觉出来，他真的是活人吗？

　　不是鬼？

　　“唔。”
　　李晚沉吟，忽然笑了起来，“姐姐，我说我那会儿拿刀子，是想给你削个苹果吃你信吗？”

　　他试图强行解释自己拿着刀下楼的原因。

　　唐榭看着他，用眼神说，你看我像傻子吗？

　　这种话要是有人会相信，她得称呼对方一声佛祖，真慈悲过头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不合时宜的想起了那个女主人在电话里，和她说过的一些话。

　　“别这么看着我，姐姐。我都承认你是我家的客人了，肯定不会欺负你。”
　　李晚见她盯着他不说话，双手抱臂好暇以整的看着她。

　　深夜的风涌过来。
　　略带一丝冰冷，荒芜。
　　他有一双锐利冰冷的眼睛，深黑色的，目光似有穿透性。
　　“再说了，我真没想做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一下？我说给你削苹果吃，又不是骗你的，骗你我有好处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声音显得非常刻意的轻柔温和。

　　真是一点水平都没有的花言巧语？

　　唐榭甚至感觉他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她眼底泛起冷笑：“你拍了我的照片还说不想做什么？”

　　两人间，横着一具散发着腐烂腐烂味道、无头无臂的尸体，能若无其事的对话，完全能够说明两人的心理素质都好到离谱。

　　不过唐榭清楚，论起心理素质这一方面，正常人还是不要去和这种不符合常理，而且还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比比较好。

　　“这尸体一看就死了挺久的了，我就算交给警察你顶多也就是个侮辱尸体罪，不能证明人一定是你杀的啊。疑罪从无，就算到了法庭，也就个两三年吧，争取一下缓刑，都不用蹲大牢的。”
　　李晚翻看了一下手机里的照片，明明是极其恐怖的场景，却是被他拍出了一种唯美的艺术感。

　　他点点头，对自己的摄像技术非常满意。

　　“前提是你敢和我一起去见警察啊。”
　　唐榭听见他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挑了挑眉。

　　她倒是想这家伙现在立刻和她去一趟警察局。
　　不过她也知道不可能。

　　“嗡——”

　　“嗡——”

　　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唐榭一惊，这个时候来短信了！

　　她犹豫要不要立刻打开看，不到三秒钟，果断后退，和他拉开距离，低头扫一眼手机。

　　她现在已经完全相信这个短信的重要性了。

　　李晚却没有趁机做什么，沉默着站定在原地，看着她。

　　“靖州连环杀人案凶手落网，于四环路城中村劫持人质被警方击毙，案情公布引发轩然大波，经警方搜出杨某的杀人笔记，笔记记录了杨某多起犯案过程，其中多数受害女性被分尸掩埋。”

　　“——我们的好朋友唐榭小姐还在犹豫吗？这个有缘人，你喜欢吗？”

　　这意思是，

　　这一具活尸，

　　是个杀人狂魔？

　　想让她拆了这具尸体，替受害者泄愤吗？

　　还问她喜欢吗？

　　唐榭皱了皱眉，她可不喜欢这个有缘人。

　　再说了，折磨一具尸体，这有什么意义？

　　但很快，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下一句短信给了她答案。

　　“——纯粹的死人是不会动的。如果他能动，那么说明，他还会痛苦。”

　　好吧。

　　理由不错。

　　唐榭看了眼尸体，又抬眸看向李晚。

　　对方见她看过来，挑眉，说：“姐姐，能不能别总是看我，我会害羞的。”

　　“……李晚，你不是说我是客人吗？那帮客人一个忙好吗？”

　　唐榭没理他的话，反而话峰一转，请求道。
　　“帮完了，我再去你家吃苹果。”

　　李晚有点意外，喉咙里发出疑问的声音，“嗯？”

　　唐榭脸色平静，指着尸体，说：“帮我把这个东西拆一拆，拆的零碎一点，别说去吃苹果了，姐姐给你买一屋子苹果也行。”

　　和李晚这类人，交流的方式之一，也是最容易的一条，比他更奇怪。

　　他愿意帮忙，那她赚了。他不帮，她也没亏。
　　就算翻脸，那也算尝试过了沟通。

　　在对方没武器的情况下，如果他是正常的人类，唐榭不怕他直接翻脸。
　　虽然大多数男性，都嚷嚷着自己对上女人是绝对力量，但这个“绝对力量”的折扣有多少，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不过……还真是好笑，她现在遇上危险人物，头一个要判断的，竟然是对方究竟是不是“人类”！

　　不过，目前来看，他还是在人类的范畴内，不像鬼。

　　至少没地上这个还在蠕动的家伙更像鬼。

　　“啊？”李晚低头，看一眼地上还在动的尸体。
　　几秒钟后，他说：“可以啊，要我帮你压着点？”

　　他答应了？

　　这么顺利的吗？

　　唐榭警惕不减，嘴上却放轻声音：“好啊，谢谢。”

　　夜色黑漆漆的，唐榭蹲下身，抓住无头尸的肩膀。

　　李晚也蹲在了她对面，抓住了另一边的肩膀，还顺便按住了尸体的腿。
　　昏暗中，他的动作很干净利落。

　　他看着唐榭：“这样可以吗姐姐？”

　　“……可以。”

　　唐榭没想到他会这么配合，就和李晚没想到她会开口让他帮忙一样。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唐榭用刀子碎尸，而李晚就好像真的来帮忙一样，也不闲着，他不光帮忙按着尸体，还直接上手撕。

　　腥臭的腐肉被他撕的到处都是，恶臭冲天。

　　唐榭试图和他闲聊几句，顺便搜集一下这诡异地方的情报。

　　她起了几次话头，李晚都爱答不理，好像沉迷于撕扯尸体腐肉的快乐。

　　“要不要把内脏挖出来？”李晚兴致勃勃。
　　“你等等我，我回家拿个储存罐，先冻冰箱里……我可是头一次看见都这样了还能动的僵尸，真有活力，不知道等泡到甲醛里，它还能不能继续蹦跶。”

　　说完，他没等唐榭回应，站起身，小跑着回别墅里去拿东西。

　　唐榭还蹲着，她顿了几秒钟，她是趁机跑呢还是跑呢？

　　犹豫了半分钟之后，唐榭没动，继续把尸体的整条手臂分解。

　　看他回来带不带武器……经过这十多分钟的时间，唐榭思路清晰了不少。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死，很简单。

　　因为没别的办法啊。

　　别说现在时间就和暂停了一样，就算正常时间，现在立马天亮了，她自己也离不开这个偏僻的地方，想跑也只能往更偏僻的地方跑。

　　况且，谁知道中间的路上，还有没有别的有缘人了。
　　下一个不一定也这么脆，和死了十多年似的骨头都软化了。
　　而且，看短信的内容，还有一辆车子。

　　不知道和这个有缘人是不是同一个？

　　“嗡——”

　　她低头继续分解尸体的时候，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唐榭拿出手机看。

　　“我们的好朋友唐榭小姐，你现在相信我的存在了吗？想不想活着离开？”

　　唐榭一字不落的看完，直接打字回了一句“废话少说”。

　　她已经受够这里了。

　　对面脾气显得很好：“亲爱的唐榭小姐，因为你是我们的好朋友，所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一遍。”

　　“……”
　　唐榭小姐冷笑一声，手指飞快的打字：“求你告诉我怎么离开！”

　　“感谢您这么识相。”

　　短信秒回两条分开发的短信。

　　“首先，回别墅里吃个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