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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Chapter 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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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湛明闭紧了嘴,双手放到脑勺后,躺了下来,决定还是少说话的好。
这似乎也是他第一次,这般心无旁骛地靠近非洲的夜。
“来一口?”倪禾把酒瓶递给了他。
他毫不扭捏的接过,就着瓶颈灌了一口,火辣带着酣爽的液体刺激着胸腔,瞬间驱赶了夜色傍身的寒意。
她也学着他的样子,躺在他身边,望着满天的星河,“你喝了我的酒,就是我的好朋友了。”
他觉得她好像有些醉了,“我现在吐掉还来不来得及?”
她翻过身,无视了他的话,直喇喇地看着他,“好朋友,我以前从网上看到过一段话:从概率学的角度讲,假设一个人一生会爱上十个人,在可选择的范围内遇见这个爱人的概率是0.007,而你爱他,他恰好也爱你的几率是0.000049。”
他怔了怔,凝视着天空,呢喃道:“这概率真的很低啊。”
“可不是么?”她轻笑一声,“这么难碰到的人,我碰到过,不过,今天他结婚了。”
杜湛明闻言顿了顿,转过头看她。
她却在那一刻避开眼睛,“悉尼是我和他在一起时养的,读大学的时候学校组织了一场去悉尼的交换活动,但因为机票要自费,特别想去的我和他,家境都很普通,只能止步于想想而已,后来养了一只狗,就用取名做约定,将来我们结婚的礼堂,一定要设在悉尼,圆那个时候的梦。”
他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我那个耳钉,还在你这里么?”她忽然问道。
他嗯了一声,从荷包里掏了出来,递给她。
她凑近了耳钉,没有接过,上面的钻石璀璨夺目,是所有女人的挚爱。
她的语气没有丁点热度,“你知道么,这个耳钉的价格,能抵我大学时好几个月的生活费。那个时候我可是穷得一支口红走天下的人啊,去悉尼是多么不可能的事。然而我现在有了日日去悉尼甚至还可以无数个来回的资本,却没了一起去的那个人。”
杜湛明的目光焦灼在她脸上,有些担忧地拧眉。
她用手指头点着他的额心,把他的眉头舒展开来,“你这人啊,就是太善良了,那些事都过去两年了,我这人很骄傲的,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就是今天尤为感慨罢了。”
她蜷起双脚,“其实我的事业一直都挺顺风顺水的,在读书的时候就接了不少网剧,一毕业就有部不错的戏找我当女主角,这可是我第一次饰演主角人物啊,日夜都泡在片场。他学法律的,从大学时就一直很理解我的工作。
“那时候每每听见提醒片酬到账的短信音,就是人生最快乐的时刻,我甚至开始暗自关注旅行社关于澳洲的动态,只要他用戒指牢牢地把我拴住,我就立马拉着他上飞机。可是—”
她笑得苦涩,“我忘记了感情也是需要经营的,在我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他却疲于初入社会的压力,因为我的戏份很重,几个月都无法见上一面,打电话也只能遮遮掩掩的,以至于延伸到后来,我还在苦心计划着我们的未来,他却一心想着离开。”
他欲言又止,被她给打住,“刚分手的那段时间我没有接任何工作,我由真心意识到我确实将生活挤得太满了,为了迎合观众们的喜好,我演了太多不入流的影视作品,哪怕是女一号,哪怕是赚得我荷包满满。但是,为了这狗屁事业,我连那么难遇到的人也放弃了,我凭什么委屈自己?”
“汤望舒总说我万年女二,我觉得没什么不好,戏份合适,片酬中上,还能有多余的时间享受生活,我可以尽情地接各种角色。”她忽然一顿,“呃,你好像不认识汤望舒,就是我那婆婆妈妈的经纪人。”
他挑眉,其实认识的,还是个手脚很大方的经纪人。
杜湛明觉得此时的倪禾双眸异常清澈,里面好像点燃了一根烟花棒,晶莹的光芒环绕,宛若新生。
他嘴唇轻启,“你做得很好。”
倪禾的呼吸一窒,大多数人都明里暗里都不赞同她的选择,甚至嘲笑她背后经济团队的愚蠢,这样由衷的肯定,她是第一次听。
心尖儿颤了一下。
身边的加比乐于将此处留给他们二人,拱了两下鼻子,随着象群走开了。
“杨韵韵后来劝我把狗送人,哦对了,你也不认识她,就是我一好朋友。”倪禾自顾自地说着,“我死活都不愿意,悉尼是无辜的,不是吗?”
他含笑点头,“你做得很好。”
倪禾唇角偷偷抬了一下,随后撇嘴,“别安慰我了,我一点儿也不好。”
“我啊,也就是看上去潇洒。那时候还在伤心着,我就特别希望网上有人骂我,有人诋毁我,那样我就可以委托律师打官司了。我等啊等啊,终于碰到有娱乐狗仔诽谤我了,遇着委屈了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总算有理由再见他了。
“可是我在门口看到了他和一个女人相拥,那女人文静又达礼的样子,真的和他很配。他需要的,就是这样能够站在他身后的人。我可不行,我浑身是刺,越是靠近,越是扎得他不自在。”
他忽然直直坐了起来。
她拍了拍他的肩,“你别激动,我已经看开了,凡是会分开的,原因只会是不够爱,在事业与他之间,我犹豫不定,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杜湛明并没接话,她懊恼地看向他,这人刚才跟个复读机似的,一直夸赞自己,现在怎么就哑巴了?
她推了一下他,“喂,难道你也觉得戏子不配拥有爱情吗?”
话音刚落,就被他捂住了嘴巴,她欲挣扎,他却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你有100亿个脑细胞,却尽想些没有营养的问题,看眼前啊。”
倪禾这才发现他的深蹙着眉,正目光死死地盯着斜前方五十米的地方。
她心里一紧,看了过去,竟发现那里不知不觉多出了十几个人,他们皮肤黝黑,融在月色里几乎看不清,手里明晃晃的刀刃闪着摄人的光。
他们正慢速地往加比所在的象群靠拢,趁母象并未警觉之际,带头的那人,霎时冲了上去,看向了象群最后那一头象的鼻子。
倪禾险些尖叫出来,被眼疾手快的杜湛明猛地压在身下,“别出声,不然你我今天都得交代在这里。”
大象惊天的嘶吼声响起,带血的砍刀一下又一下地晃动。
刺得倪禾眼睛发酸,小声颤抖道:“他们……他们是干什么的?”
杜湛明咬牙,“偷象牙的,利润丰厚的象牙贸易让投机者们丧心病狂,育婴中心的小象大多都是因为他们失去了父母。”
“嘭—”的一声响起,带头的人开枪击倒了母象,象群顿时混乱一片。
倪禾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偷盗者将刀捅向了加比的体内,她感受到杜湛明握在自己肩上的手徒然一紧。
她反握住,“难道我们除了躲避什么事都做不了吗?”说话间早已急得泪流满面。
杜湛明喘着粗气,他何尝不想怒吼一声制止他们,但敌众我寡,贸然行事只会一败涂地。
他心下一横,从荷包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四处扫视着,同时切换着几种强调,用非洲本土语言嚷嚷着。
那头的偷盗者们很快就发现了这头的动静,一时间也有些慌乱,停了手里的动作,放风的几个人试探着往手电灯光这里走了过来。
倪杜二人的心跳加快,他们不过是装腔作势,若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眼看着偷盗者就要走近土坡,进阶中心方向传来愤怒的大吼声,不下数十人。
他们二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是进阶中心的人听到枪声,赶来了。
偷盗者们连忙吹着口哨,收割起战利品,迅速往草地深处跑去。
“你在这里坐着,哪里也别去。”杜湛明对倪禾抛下了这句话,急忙往象群横趟的地方跑去。
格兰特他们马上便赶到了,嘴里无不怒骂着,查看着大象们的情况。
杜湛明的眼眶发红,八头大象,多数被割下鼻子与耳朵,刀刀致命,其中还有一个刚刚足月的小象也没放过,已然没了气息。
“杜湛明……”微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迅速起身,挡住了她,有些生气,“不是让你在那里好好待着吗?”
倪禾哽咽道:“我……我就看看加比,看看就走。”想要推开她。
他却双手环住她的腰,强硬地把她带离了这里,来到了一棵大树后面,深呼吸了几口气,强压住眼底的湿气,捂住了她的眼睛,“别看了,晚上会睡不好的。”
只是指缝里,却渐渐沁出了液体,她再也抑制不住,哭得抽搐,“对不起,那个象牙梳子,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用的,对不起,真的……”
他的手一僵,缓缓移到她的脑袋上,轻拍了两下,“我知道了。”
她感受着额头传来的暖意,双眸就像开了闸似的,不断地冒着雾气,哭得比刚才更厉害了。
他垂眸,拨弄了一下她被汗水黏在额头的刘海,“怎么是个小哭包呢?”
无奈,只得把她拢进胸前,礼貌地没有靠太紧,用手顺着她的背,一直重复着,“我知道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冷静下来,不好意思地直起了身子,拉开的二人的距离。
他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忽然道:
“知道我刚才为什么没有回答你吗?”
她反应了过来,他指的是刚才在山坡上的对话,摇了摇头。
他微微一笑,“因为我不想再继续说你做得好了。”
她心里一嘲。
他的声线低醇,“我想说你值得更好。”
倪禾猛地抬头,愣愣地看着他。
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白痴话,“你……相信爱情吗?”
他颔首,“当然,至始至终。”
倪禾觉得自己死寂的心,忽然鲜红了起来。
更好的人,似乎已经出现,并且就在眼前。
如果对方是他,那么她也姑且信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