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爱情能催眠》后山人

20、020 囚徒困境（三）

　　商业谈判团队组成人员一般分为五类：
　　1、技术人员：解决谈判项目所用的技术问题或技术条款的分工；
　　2、商务人员：负责谈判工作的辅助，提供给谈判领导的建议；
　　3、法律人员：解决合同法律的问题，做好法务工作，提供给谈判领导的法务建议；
　　4、财务人员、翻译人员：财务人员做好合同的财务预算、翻译人员要给双方做好沟通工作。
　　5、谈判主要人员：对谈判工作的过程和结果负责。
　　经过一天一夜隔离，谈判小组的核心成员们第一次被允许走出各自的房间，能够见到其他的人。
　　虽说只有二十四小时，他们感觉到度秒如年，纷纷在心中慨叹：“天啊，终于可以见到活人了。”
　　在日常起居上，公司没有亏待他们：一日三餐精致可口，水果茶点不断，并且有专人负责送到房间。但是不能和外界有任何联系，准确的说是无法和外界联系。
　　通信完全切断，WiFi根本就没有，就连都要被淘汰的电视也只有白茫茫一片的雪花，除了睡觉就是发呆。
　　现在明白为什么监狱里面用关禁闭来惩罚不听话的犯人，真的是太难熬了！
　　他们只是相互看了一眼，然后错落的坐在长长会议桌前，没有挨着坐，每个人左右会空着至少两到三个座位。
　　五个人低头坐着，静静的等待着，就像是嫌疑犯，等待着法官最后的宣判。
　　突然，商务部经理王磊（也是此次商业谈判的主要负责人）呵~呵~地笑了起来，其他四人不禁侧目。
　　自从出房间后，他们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各自盯着眼前的桌面，仿佛桌面上雕刻着世上最精美的花纹。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出现现在的情况，谈判泄密他们每个人都有嫌疑，相互交流只会加重自身的嫌疑，保持沉默才是最佳选择。
　　王磊居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顶风作案，难道他会是泄密的人员，干脆破罐子破摔？
　　“王、王总，您~笑什么？”于洋此次谈判的技术人员，知识精专，但是年纪轻、阅历浅，王磊莫名其妙的笑让他感觉毛骨悚然，忍不住想问。
　　“小洋，这就是‘囚徒困境’，以前给你讲解的都是案例，这是真实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的。考考你，面对这样的情况时，最佳的解决方案是什么？”
　　“囚徒困境”是市场博弈理论中最为重要的理论之一，就像是于洋这样之前没有接触过的，在进入商务部后也进行过详细的学习。
　　官方的说法叫做：相互信任，保持沉默；通俗的讲法就是：咬紧牙关、死扛到底。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是谁敢大喇喇的讲出来，谁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于洋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自己刚才干嘛多嘴，别人躲都来不及，他还上赶着往上送。于洋恨不得自己立刻瘦成一道闪电，钻进地板缝里。
　　不过王磊似乎并不在意于洋能否给出答案，自顾自地说：“理论上说：信任对方、保持沉默，才能解决的上策。”
　　“可现实却是最先揭发的人可以获得最大的利益，否则万科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开出降价的第一枪。”
　　2008年金融危机，房地产行业也受到波及，哀鸿遍野，所有的房地产商都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是坚守价格同盟抱团取暖？
　　还是打价格战，减少库存以求自保？
　　每个地产商都在心里噼里啪啦的盘算。
　　房地产行业存在暴利是共识，但房地产商们矢口否认，甚至在过去N年中所缔造“攻守同盟”，保守其成本秘密。
　　然而当困境大局侵袭时，万科直接出卖了他曾经参与的“同盟”，开出房屋降价的第一枪，跳出来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了暴利的存在。
　　它不仅想证明自己存在暴利，也试图揭发所有同伴的暴利。（注：著名作家三盅在他的《杂文也疯狂》中单篇——《泡沫中的“囚徒困境” 》。记述了2008年房地产领域的囚徒困境。）
　　通过出卖同伴，万科真的获得了个体的最大利益吗？——这个问题有待商讨。
　　可是万科通过这一轮的降价大战，最终熬过了这场经济危机。
　　而其他的房地产不是死于这场危机，就是最终也选择了和万科一样的道路——暂时性地延续出卖者的生命，却最终导致其今后连做囚徒的资格也不会有了。
　　这一切只为两个字：信任。
　　会议室内其他人的头更低了，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不过寸方的桌面，专心致志地研究桌面上的细如发丝的纹路。
　　会议室内寂静无声，就连喝水的声音都显得非常刺耳。
　　咔哒，轻微地开门声划破了室内的静默。全身黑衣的保安人员鱼贯而入，分别带走了他们五人。
　　会议室终于没了任何声响，只是李晶面前的水杯空了，肖雄坐过的座椅的皮质面上有两道细小的划痕。
　　出了会议室的门，五个人被分别带去了不同的地方，谁也不知道自己将去何处，也不知道其他人将去哪里。
　　肖雄（负责此次谈判的法务人员）在保安的左右护送下，七拐八拐的进入了一间会议室。
　　与之前他们待过的会议室不同，这间会议室小了很多。会议室内的布置也非常简单，只有一个圆形会议桌、两把椅子，雪白的墙上挂着投影幕布。
　　幕布收了起来，露出半面墙大的玻璃。不过一片漆黑，对面什么也看不到。
　　正业集团是全球前五百强的企业，不至于连装修一间小会议室的钱都没有。
　　如此隐蔽的房间一般有两个用途：召开秘密会议或者进行秘密审讯。
　　这个看似简单的房间，绝对不简单。肖雄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尤其他面前还坐着一问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肖先生，你好，请坐。”陌生人开口道。
　　“你好，请问先生贵姓？”肖雄从容应对。
　　“免贵姓韩。”是的，这个人就是韩子然。
　　“我看韩先生有些眼生，请问在哪个地区哪个部门高就？”肖雄打量着韩子然。
　　韩子然今天穿的是阿玛尼最新款西装，一套要好几万块，当然这样的穿着在正业集团的中高层里并不显眼。
　　让肖雄惊讶的是韩子然佩戴的一对袖扣：阿玛尼周年推出的经典款，就这小小的一对袖口要价十多万元。
　　能够有这样财力的人，一定是苏氏的高层，可肖雄没有见过他，甚至没有在公司内网上见过他的照片。
　　“我不是正业集团的员工。只是受人所托，和肖先生聊一聊。”韩子然坦诚的说出自己的身份。“肖先生不介意我问几个问题吧。“
　　“韩先生客气了，您请问。”肖雄不意外公司会请外部人员参与审查。
　　韩子然和肖雄两人客气的就像商务礼仪一样标准，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涌动。
　　韩子然问了一些很简单的问题，比如肖雄年龄、工作年限，进入苏氏后的主要工作经历等等。甚至中途有些问题明明已经问过了，换了一个说法又再度提问。
　　这样交叉重复提问是为了检验答案的真假，检验回答人是否认真、如实回答。
　　肖雄身为律师，也曾使用过。他知道，坐在他对面的这问韩先生是一个高手，十分专业。韩子然问的问题都非常基础，而且都有据可查，没有必要说谎，肖雄一一如实回答。
　　“原来肖先生毕业Z大，而且还是年级第一毕业，难怪年纪轻轻如此优秀能干。”韩子然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叹肖雄的学历背景。
　　“还好，还好。”肖雄嘴上客气，但是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板，下巴微微上扬。Z大，重点大学，全国名列前茅。尤其是法律系，更是其中的翘楚。
　　韩子然翻阅资料，简述肖雄的经历。
　　“肖先生大学毕业后就通过了司法考试，然后又以初试和复试双第一的身份考取了公务员。“
　　“按道理来说，肖先生一路顺风顺水，名牌大学毕业、成为公务员，实现了无数人一生的梦想。可是为什么干了几年后，就辞去了公务员的职位，到企业来打拼？”
　　“哦，我认为自己毕竟年轻，还想闯一闯，拼搏拼搏。”肖雄语气平淡，但下巴不在扬起，眼睛看着会议桌面。
　　“也对，公务员虽然看起来体面，但是给的薪水嘛~，”韩子然没有往下说。“而且我看肖先生家庭背景，应该不是榕城本地人”。
　　当年肖雄毕业后在全校人的羡慕中考上了公务员，捧上了铁饭碗，人生应该从此顺遂风光，可现实却告诉他生活的残酷。
　　榕城虽然不是北上广这种一线城市，但这些年随着经济的发展，房价也是坐着火箭蹭蹭蹭的往上窜，就连原本都没有人要的郊区房价都已经过万了，更何况市中心的房价。
　　对于初入职场的新人来说，公务员的薪水还是不错的，到手的薪资有三千多不到四千块，而且单位还管三餐、提供宿舍，肖雄每个月都能攒下一些钱，可攒这些钱连首付都不够。
　　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工作了三年，薪水也就涨了几百块。和他同期毕业的同学进入了律所，如今是拿的是年薪，再过几年打算自己开律所单干。
　　“还是肖先生有魄力，与其在机关单位熬资历，倒不如进入企业打拼上升的快。毕竟没有关系没有人脉，想要在仕途上快速升迁太难了。”韩子然直插肖雄的痛处。
　　肖雄快速的眨了几下眼，喉结明显滑动，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身体显得略微僵硬。
　　他来自贫困的山区，等他读完高中的时候，家中已经一贫如洗、家徒四壁。上大学时，家里只能出的起一张火车票，还是绿皮火车的硬座。
　　大学四年，肖雄完全靠奖学金和打工读完。
　　在大学，肖雄用他的勤奋和能力赢得了老师和同学们的认可，他认为社会和学校一样，只要他努力也一定能办到，然而在职场上他第一次赤裸裸的见到“关系”的厉害。
　　一个学历、能力都不如他的人，只因为家里有关系，招考的时候居然能够为他量身打造一个岗位。
　　他辛苦了一个月做出的文案，到最后却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自己最终换来的不过是微薄的奖金，还要感恩戴德，而别人却平步青云。
　　肖雄还记得办公室的孙姐给他介绍对象，当听说他没有房子，甚至连首付都拿不出时候的惋惜：“就算没有现成的房子，好歹也能付首付呀。”
　　“要不你回家和你爸妈商量商量，让他们凑点钱。”
　　“你也别怪姐多嘴，现在都是一家一个孩子。哪家的女儿都是父母手捧着长大的，谁舍得嫁到别人家吃苦！“
　　回家？
　　和爸妈商量？
　　就算是将肖雄老家的房子和三亩薄田都卖了，也值不了三万块钱。
　　不过，很快这些问题都会得到解决。
　　房子？
　　那算得了什么！
　　只要这次成功，他就有资本开属于自己的律所。同时还能拥有强大的关系和后台，那代表的是无限的案子。
　　什么阿玛尼，他才不稀罕！
　　他要穿意大利专门定制的衣服和鞋子，据说那是过去欧洲贵族才能享受的待遇。
　　肖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轻缓地靠在椅背上，抬眼、平视韩子然：可以肯定，公司已经知道是他泄露机密。
　　但只限于猜测，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对面的这个男人（韩子然）应该是公司特意请来的审讯高手。
　　就在刚才这段对话里，韩子然的提问看似普通平常，可却句句直中要害，调动着肖雄的情绪大起大落，犹如过山车一样。
　　如果是一般人或许就会被击溃了，只可惜他不是一般人，他是肖雄。作为律师，他也曾用过这样的手段一次次击溃对手，让他们在希望中绝望，又在绝望中看到一丝丝活着的希望。
　　T公司能够完成这次收购更好，如果完不成也没有关系。
　　他们真的以为他背后就仅仅是T公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