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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元宵节 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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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维来到这里,的确太巧,巧的天衣无缝,令人怀疑。
小维是曾是阮绛合府上的侍女,后来阮家出事,她才来到白雪鹤这里。
白雪鹤清楚,如果有人教小维如何说话,大概也教的是点心的来历,而不会是这一层。
小维果然一愣,她沉思一阵,才回答道:“我相公从地里回来,将这个消息告诉我的。”
“方才你也说过,你相公只是个农夫。”白雪鹤不紧不慢,伸手取来茶壶沏茶,“我去兴山县查矿难,又不是行军打仗国家大事,怎么会连种地的农夫都一清二楚。”
最后一句话,他忽然提高声线,吓得小维向后退了半步。
白福上前扶住小维,脸上表情十分为难。
“的确是有人,来到找到我家相公。”小维低头开口,捏着袖子回答:“那段时间,盘州刚好大雪,我家房顶被压塌,他拿了些钱,说是白大人送来给我,又说京城里白大人出事,劝我过去看看。”
“那然后呢?”苍华听到这些絮语,已知道小维是被人引至白雪鹤府上,忍不住直入主题,“那些糕饼呢?是谁送来给你的?糕饼被人动过手脚!”
“糕饼,是我自己动手做的,但被燕王府里的离月公子吃了几块,所以他补了些进去。”小维回忆一下,愣愣抬头,“倒是后来……”
小维话音未落,一口鲜血猛然自舌根涌出,她趔趄着退了半步,身体沉沉撞在门框,大口大口呕出鲜血。
白雪鹤皱眉,一步上前,也不顾血污,将手指点在小维肩膀处穴位。
但以他三脚猫的医术,只能暂时止住了呕血,小维抬手在空中摸索,眼神惊恐而空洞,接着脖颈一斜,喉头再也发不出声响。
一汪汪鲜血在苍白麻布蔓延,空气中血腥气味弥漫,如同那日在矿洞里,紧紧捂着他脑袋的兰梓清。
白福焦急万分,在房间里四处摸索,“老爷!她!”
“我治不了。”白雪鹤低头,望着自己脚尖叹气,语气及其平淡,却控制不住的指尖发凉。
门外突然一阵吵嚷,接着是急促脚步声。
白雪鹤将小维放入白福怀里,自己缓缓起身。
接着他整理好衣领,从容微笑,似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小宅院的门并不太牢固,即使上锁,也很快被人推开,五六名农夫打扮的人站在门口,伸手摘下斗笠。
斗笠下露出慢慢张脸,与农夫黝黑的面庞不同,那张脸雪□□致,明明年岁不大,却隐隐露出些阴冷。
徐林站在诸人之前,仰头浅笑,自腰上解下块镂金腰牌,腰牌不大,其上盘旋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
“这里距京城有个几千里吧,真难为徐大人寻过来。”白雪鹤微笑,在衣摆抹干手上鲜血,接着双膝跪下,“徐大人,一路辛劳。”
白福不认识什么徐大人,他目光呆滞,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急急跪下。
苍华眼睛仍盯着小维,手握成拳,双唇已经发白,他紧紧贴着白雪鹤站立,一步不敢离开身侧。
“别怕。”
白雪鹤沉沉发声,音色仍旧发虚,象征着声音的主人心底胆怯。
他不怕傅季瑛寻来,只是不想叫小维在苍华面前出事。
这个人间向来如此,他早就已经习惯,只单单看到苍华那副神情,心底觉得莫名害怕。
小维静静躺在屋角,身上满是红色。
息痛膏带来的隐症正一波波传来,疼痛如针尖一点点刺着脊背,叫白雪鹤忍不住佝偻,低下脑袋。
他努力眯着双眼,试图不对焦在那片血色上,却始终毫无作用。
大滩的红色鲜明透亮,如同故意涂抹的装饰,倏然间就不再那么刺目,反而很是合人心意。
果然,这几日的太平生涯,远不足叫他解恨。
“徐林是奉圣上旨意,哪来什么辛劳。”徐林笑得有些得意,接着抬手,“圣上口谕,只单单叫白大人回去,圣上知道,白大人有胆子戒了息痛膏,也有本事叫宁王殿下死心塌地跟着,听闻殿下武力高强,所以微臣带了上百死士,就在门外相候。”
强忍着听这冗长的一段话讲完,白雪鹤适才起身,他已腿脚僵硬,眼底忽的一暗,忍不住侧身靠着桌子。
后方锦衣卫想要来扶,却被徐林抬手拦住,只好悻悻退开。
“皇上不在,不知道你做这模样给谁看。”徐林皱眉,有些厌恶的低声回复,接着他挑眉转身,“请白大人迅速换身衣裳,微臣在屋外等你。”
“不如我去杀了他们。”苍华猩红着眼,紧紧捏着白雪鹤的手,缓了片刻才不去看小维的身体。
这句话毕,他又呆呆沉默,也许自己能杀的了百人千人,却无法在这之中护得住白雪鹤。
“不必。”白雪鹤仍旧微笑,解下带血衣衫,“白福你去照顾小维,我先回京城。”
苍华顿了一顿,满心皆是酸胀。
片刻后,他十分不情愿道:“为什么,他们都要听皇上的?”
说完后,他猛然呆住,这话,这番场景,似乎曾在哪里听过,见过。
似乎曾面对百万军马,看他们沿着海面天际一片片铺来,银枪金甲,杀气蒸腾,仿若卷起如雪巨浪。
自己只有孤身一人,站在他们面前,几乎是与天地为敌。
而他的父亲,四海帝君,只是袖手,站在万千兵马之前。
“如果可以呢?”此刻,白雪鹤已站直身体,重新取了件干净白衣披上,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我要回到京城去。”
苍华盯着他眼睛,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宛如一泓深水,令人怎样也看不到边际。
……
大年夜刚刚过去,交错巷陌中,各家各户贴着火红对联,宫中也是一片装出来的喜气洋洋。
正是凌晨,太后坐在佛堂里,双手合掌,对着观音坐像行了三次大礼,第三下时,有一绺发丝自鬓边发饰中滑出,她抬起手,托着发丝凝视。
她发丝已然发灰发白,并且在大把大把掉落,似乎马上就要撑不住头上沉重的点翠步摇。
“太后。”一位年岁不小的宫人缓步走入,停驻在太后身侧,“奴婢派人打听过,裕王爷的确出了天牢,已经重新回到府里,卫大人派锦衣卫看着,其他的事,奴婢也打听不出来。”
“没关系,这就够了。”太后深叹口气,扳开观音像下暗扣,自其中取出一只纸包,抬手将里面的粉末倒入火盆,“嗤”的一声后,粉末化作一抹极小火焰,在菩萨的慈目下猝然消失。
“求菩萨保佑我儿。”她深吸口气,双手合一,沿眉心划至心口,恭敬行了大礼。
接着太后颤巍巍起身,努力若无其事,准备参加一年一度的宫宴。
傅季瑛从不信天意报应,所以很不屑来佛堂,也绝不会跪下参拜,因此,绝无可能发现观音像下的端倪。
当然,他也绝不可能想到,太后会将药物送进天牢,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发疯。
无论发生什么,宫宴依旧热热闹闹,后宫嫔妃平日基本无法得见天颜,所以各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傅季瑛难得温和,陪她们多喝了几杯。
最后一杯他喝的微醺,脸颊微微烧红,抬头望,天上已月到中天,于是他起身披上大氅,继续向书房走去。
白雪鹤刚刚回到京城,就被召至书房外候驾,此刻满天大雪,尽管将官服里塞的满满当当,仍旧冷的不住跺脚。
“白大人。”卫岚自一角跑来,见到白雪鹤满目笑容,他本有些发怒,此刻却忍不住跟着苦笑,“你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今日是大年三十,我又长了一岁。”白雪鹤搓搓手,小步踢着台阶上碎雪,“今年我整二十四,本命年,又下了这么场瑞雪,当校则笑,有什么不能开心的。”
卫岚有些吃惊,伸手活动下自己下巴,“你就不害怕?”
“那我问大人一句。”白雪鹤转眸,幽幽微笑,“是谁告诉皇上我在哪里,又给小维下药。”
“我不知道。”卫岚愣了一愣,实在没法回答。
白雪鹤在此笑笑,打个哈欠,重新袖起手。
“我原以为,你可以多逃几日。”卫岚假装没有进行刚刚那番话,开始探头探脑望向周围,“没办法,今时不同往日,皇上十足的信任徐林那小子,似乎也大有取代我的架势,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从哪里得来你的消息。”
“没事。”白雪鹤哈了口气在手心,使劲搓着手取暖,于雪白哈气中露出笑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也只是过个春节,始终是要回来的,可今夜皇上若要动手,你可帮我拦着点儿。”
“燕王身体不适,可终究带伤去了塞外。”卫岚一愣,没有回复他的玩笑,说话声音有些哑,努力讲着近日发生的事,“他时战时败,漠北战事,并不顺利……”
他话音未落,身后已传来压着雪花的沉沉脚步声,二人连忙回首跪下,傅季瑛正身着明黄大氅走来,身后别无他人。
自黑色狐毛中露出一双轮廓锋利的眸子,眸间泛红,似乎带着醉意。
卫岚单膝下跪,腿子隐隐有些打颤,可用余光扫白雪鹤,他除放在绒雪中的指尖发紫,并没什么变化。
“起来。”傅季瑛抬手,快速点上卫岚肩膀,“你,下去。”
卫岚犹豫一阵,最终也没把求情的话说出口,很不仗义的屁滚尿流,只剩下白雪鹤一人立于雪地,用眼神剜了他一下。
最终,雪地里只剩他们二人,傅季瑛沉默良久,不断尝试,实在没办法开口说话,于是向前行走,示意白雪鹤跟上来。
书房里生着碳火,气温适宜,书房依旧堆满奏折,但总觉与往日不同,白雪鹤想了许久,才看出端倪,原来是书房中挂着张漠北地图。
大周建国不过三代,根基不稳,不停有各种杂事扰心。
傅季瑛在书案前翻找东西,片刻后,将一个长形的东西掂量着握在手心,向他一步步走来。
白雪鹤眯着眼,很努力也看不清他手中是何物,但总觉着来者不善,不禁有些害怕,绷着笑退了半步。
傅季瑛举着那东西走来,二人靠的很近,接着,他猛抬起手,那东西挟着风声,在白雪鹤脸颊敲了一记,落下道不深不浅的红印。
白雪鹤避无可避,只好闭眼噤声,等着那东西打在他脸上,肩膀,或者其他什么地方。
可他没想到,傅季瑛没有动手,只把那东西扔他怀里,白雪鹤手忙脚乱捞了几下才勉强抱住,认出那东西是封奏折。
“这是太医拟好的奏折,是新的药方。”傅季瑛背过身,望着摇曳红烛,“你通过强忍来戒息痛膏,迟早会毁了自己身体。”
“臣只是在外,过个春节。”白雪鹤呲牙咧嘴笑笑,挪动脚步向后,“是皇上您……误会了……”
“朕没在逼你。”傅季瑛猛的捏住他脸,逼他看自己视线,“这是朕问了几个太医才得来的,息痛膏不能靠着自己强忍戒掉,朕是在跟你讲道理,听话。”
白雪鹤点点头,仍旧抱着那东西笑,一如他向来的逆来顺受,看不出半分情绪。
“自第一眼见你开始,朕就把你当作个想要的物件,羡慕他们跟你关系好,只跟朕走得远。”傅季瑛笑笑,难得在阴冷的眸中透出些温和的热气,“朕的确知道你心思,这些年,朕的确待你不好,伤你至此,可朕也在用力弥补。事已至此,天下也终究是朕的,燕王和那苍华都护不住你,你再如此疏远敷衍,对自己也没有好处,你说是与不是?”
话毕,白雪鹤仍是微笑,只瞬间后就点点头,毫不思索,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傅季瑛抬手,捂了下他冰凉的手心。
“皇上。”白雪鹤抬眼,收手指向桌上的几封折子,“方才听卫大人说,边关战事吃紧,似乎征途劳顿,燕王殿下身体不适。”
“的确。”傅季瑛亦然冷笑,神情冷冷,“大敌当前,他倒会与朕摆谱。”
“皇上说的有理,只是军中不能无大将。”白雪鹤好似提起精神,他走近地图,侧着头莞尔一笑,“一将难求,如果荀将军可以回来辅助,突厥也猖狂不过几日。”
“你有办法叫他回来?”傅季瑛有些惊喜,忽然弹了下他额头,语气颇为拈酸含醋,“可他现在何处,朕不知道。”
荀落是洛苍霞之子,与傅季瑛有杀父之仇,若说傅季瑛没有派人跟着,白雪鹤自然不信。
“边关战事紧急,荀将军是英雄,自然不会不闻不问,自然会留在边关近处。”白雪鹤搓了搓手,莞尔回复,“他不是一般人,如果去劝,不消多说,一定会放下私仇,先报他的国仇家恨。”
“可你不能离开京城。”傅季瑛抓了另一个重点,上前扣住他手腕。
“臣明白皇上意思,可臣去劝,也没有用。”白雪鹤眨了眨眼,“要燕王自己去劝。”
“好。”傅季瑛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着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