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海风中走来》南左

2、第二章

　　目的地和初始地相差千里之远，如果没有多余的理由，谁会相信一个人会去如此遥远的地方，已经乘了好几天的火车，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的中转站，可他毫无目的，一直都是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或者人来人往的站台，没有一丝声音流露出，吴玮不说话，一路过来也不睡觉，他直到了昨夜真的熬不住才那么小憩一会儿，不想又是闹出了如此之大的事，导致现在更是不敢再睡了，让他一直挨到如今。
　　吴玮打算等到了贵阳好好睡一觉，而且这个时候距离目的地也不怎么远了，他算了下剩余的路程，大概也就今天中午的时间吧。
　　对面的女孩子可能也是意识到了，所以一个劲地深问起吴玮来，
　　“你是去旅游的么？”
　　“是，~吧？”
　　被问到的人拖着长音有点难以回答，最后想了想便应了个是，他好像确实是去旅游的，但又有点不确定。吴玮最近健忘得很，更听得对面一头雾水。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打工的。”
　　吴玮再断成两句，而后的半句话里给了无比肯定的语气，吴玮现在再看看他自己，和之前也是一样，浑身上下一副满是赶集的样子，就跟刚才说过的，他是逃难般地逃出来的。于是方才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只不过，面前的人儿显然没有相信，
　　“那你是贵州人么？”
　　“不是。”
　　说完了这一段，后面又没话了，刚刚被问着的人本就性冷，他更不会主动搭话，除非对方来问自己，吴玮才会说上那么一两句，可他的口气也很平淡，甚至藏着两种自相矛盾的声音，应该到了如今，他的谎言已经是再也无话可说了吧，但是吴玮却不，对于之后的提问，他仍然不是敷衍，便是撒谎，给人一种无法继续沟通的感觉，两个女孩子问了剩下一路的时间，也都是问累了，待到车即将要进站时，还是那个最好奇的人儿问了最后一句，
　　“你是好人么？”
　　话一出来，听得吴玮动作一愣，接着他慢慢地褪去了自己脸上的血色，可对方一直盯着，那一道眼神好像一颗子弹般得逼问着他，逼得吴玮无处可走，他唯有回答，把对方“敷衍”，
　　“不是，我是一个坏人。”
　　轻而易举的，告诉了女孩他自己的心底里的念头，但这也一样超出对方的预想，她却是淡淡一笑道，
　　“真正的坏人，是不会说自己是坏人的，你顶多是一个，不算太好的好人吧。”
　　还留有语气中的余香，在空气里散着温度，然而说话的人已是不见了，她和她的同伴提前下了车，吴玮看着外面，始终找不到那两个人的身影，他又回想起对方给自己的那声肯定，并在车子开动前，突兀地笑了，他的嘴边苦笑无比。

　　随后仅有的一段路，作为自己最终的目的地，吴玮接着沉默，直到了车停之时，他自己带的东西不多，便拎着径直出了站台，贵州的天色不比他来的地方，这儿比他那儿更南，反倒是更冷，起风的南方，远离海边，周围又都是群山峻林的，一眼就能看到头，也好像山把风给围了起来，始终都在吴玮的身边打转，吹得他顿时有点头疼。然而贵州的阳光又当头照着，头顶底下那一冷一热的感觉，弄得吴玮无处可躲，他感觉到了一丝后悔，似乎是在责怪自己不应该来这里，但是不，吴玮没有这种意思，他的后悔，连他自己也不懂，就是一种未有任何理由的念头，单纯而来，又单纯地留在脑海里。

　　吴玮放下行李箱，他蹲身拉开拉链，却没有按照平常那样拿出了衣服，反是摸索出了一张纸，上面记着一个家庭的地址，而这也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地，吴玮要来看看，不过他对谁都没有说，自己瞒着所有人过来，只身一人。
　　站在大马路上，吴玮手里捏着纸，自己又提着行李箱等在道路口，看着眼前车子一辆一辆地开过，吴玮显得毫无方向感的迷茫，他压根没有来过这儿，连对贵阳的名字都仅是听说过，而且吴玮自己又乘了好几天的火车，除了那一晚稍微眯眼一会儿，其余都在胆战心惊地过着，于是如今一下来真的好想找个地方睡一觉。他又看了看那张纸的背面，还有另外一个地址，吴玮终于不再继续徘徊下去，他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一路朝着自己这刻里要去的方向飞驰而过。
　　途中仍是无话，吴玮趁着过去的时间里又稍微眯了一下眼，这次他没有睡着，不过到了最后下车的时候，脸色还是好了一些。

　　吴玮最终落脚的地方，是自己眼前的一家快捷旅馆，他在过来之前早就预订过了，所以酒店里的预约名单里也有他的姓名。
　　等他付完了钱，领过钥匙进了房间，而后睡得昏天黑地。再醒过来，已经是蒙蒙亮的第二天了，吴玮躺起来侧头望了望窗外，没有拉上窗帘的玻璃外面倒影着不远处的一幢青黑色高楼，楼面的颜色可能就是如此，或许是没有光亮的朦胧感，不过其中的某一间正亮着一小丛光，似乎是另一个比自己还要早起的人点亮了灯，那一抹简单又灼热的茭白刺破了鱼肚般的晨出，给吴玮一种大海中央耸立着一座灯塔的感觉。他痴痴地盯着，有些难以取舍，大概始终一样的，只有一直都在拧紧的眉头，心底里的一些事又在此刻不停地反复，过去的影子从来没有消失过某一秒的时间，吴玮仿佛又听到南国大海里浪花拍击船身的声音，以及之后越来越炽烈的喊叫声，它们低低地回荡着，让自己很久都静不下来心来。

　　可这很安静，却在突然间，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清脆枪响，击破了现在吴玮思绪里的沉沦，那让他听到了耳里，顿时将吴玮的眼神变得恐惧起来，紧接着嘴里急吼一句话，
　　“趴下！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