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语》蘭瑾茗

3、红妆（上）

　　万仁堂的老板娘死了。

　　一夜之间，这则消息迅速传遍了柳州城的街头巷尾，成为坊间最为火热的话题。

　　万仁堂乃柳州城内最大的药材铺，老板名叫刘延卿，刚过而立之年。刘家世代以贩卖药材为生，到刘延卿这代已然积攒下来了一份庞大的家业，而万仁堂也成为方圆百里内家喻户晓的金字招牌。如今刘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引得全城轰动。

　　“哎你们说，老板娘年纪轻轻的，怎么在这一夕之间突然暴毙了呢？”

　　“就是啊。昨儿我去抓药的时候还看见她在铺子里呢，面色红丨润也不像是生病的人呐，怎么过了一个晚上就死了。”

　　“可怜了那刘老夫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没能抱上孙子。我听说刘老板只娶了老板娘这一位夫人，真是专情的很呐，只可惜红颜薄命……”

　　“可我怎么听说……”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突然，一道咆哮声打断了他们的窃窃私语，围聚在刘府门前的百姓如惊弓之鸟一般，迅速为官差们闪让出了一条道路。

　　吕文成领着一队人跨过高高的门槛，在管家的指引下，很快来到了位于刘府北首的卧房中。

　　“大人，你可千万要为我们家容若做主啊。”刚进门，一位鬓发花白的老妇便挣脱了下人的搀扶，哭着跪倒在吕文成的脚下。

　　“老夫人快快请起，”吕文成连忙搀扶起老妇，躬身施礼道：“若夫人真受奸人所害，在下定会将犯人缉拿归案，还望老夫人切莫太过伤心，保重好身体才是。”

　　“有劳大人了。”刘老夫人被侍女服侍到一旁坐下，仍旧低声啜泣着。

　　“请问夫人的尸首现在何处？”

　　“大人请随我来。”一名侍女上前一步，引着一行人来到内室。

　　绕过精美的刺绣座屏后，就到了沈容若平日里歇息的地方。明媚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格照射丨进来，正好落在沈容若的身上。室内飘散着袅袅馨香，吕文成让仵作上前查验尸体，自己则在这屋内踱着步，不露声色的搜寻线索。

　　总的说来，这间屋子的布置相较于其他富贵人家要朴素许多，但却十分雅致。房内很少见到华贵的装饰，只有一些烛台花瓶之类的普通摆设。悬挂着白绫的横梁位于床前，吕文成抬头在心中估算着高度，又看了看斜倒在一边的木凳，缓缓来到了窗下的镜台旁。

　　台面十分整齐，除了几个做工精巧的妆奁外，就只剩下女儿家常用的妆粉胭脂了。他打开其中一个妆奁，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对着一旁的侍女招了招手，吕文成沉声问道：“夫人平日常用的首饰一般都放在哪里？”

　　“少夫人平时都在此梳妆，所用的配饰一般都会按照不同分类装放在这几个妆匣中，如现在大人所见的这只，就是少夫人存放头饰所用的。”

　　“那她每日歇息时也都会将首饰放回这里吗？”

　　“是的，大人。”

　　吕文成眉头紧锁，挥手让侍女退下，继续在这房内走动着寻找蛛丝马迹。

　　不多时，他便将这内室转了一圈。虽然发现了一些可疑之处，但它们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关联，不足以形成有效的线索继续探查。难道这刘夫人的死并非他人所害？眼见仵作还需要勘察片刻，吕文成顺势坐在了一旁的软塌上稍作歇息。

　　软塌上置一方木几，几面摆放着一盘残棋。吕文成儿时曾在父亲房中翻看过一本棋谱，对于博弈也算是略懂一二。如今观察这杂乱无章的棋面，他便断定下棋之人应不擅对弈之术。

　　“夫人平日可是爱好手谈？”

　　“是的大人。”说话的人是沈容若的陪嫁丫鬟，也是她的贴身侍女，“小姐天资聪慧，除了诗词音律之外，对棋艺也有些研究。在出阁前她就常与府中的贤士对弈，后来还去过文轩阁与那里的棋士切磋技艺呢。”

　　“哦？想不到夫人如此秀外慧中。”吕文成又瞧了一眼棋盘，复又问道：“那你家可有谁还会下棋？”

　　“我们这些下人连字也不能识得几个，更别说这些文人雅士喜爱的东西了。府上如果说有懂棋之人，恐怕只有少爷和账房先生了吧。”

　　“哦？”吕文成这才察觉到，刘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作为当家人的刘延卿却迟迟未出现身影，难不成这其中有蹊跷？

　　“我们来府上也有些时间了，只见过刘老夫人却还未曾与刘老板会面呢。不知他现在何处？”

　　“回大人。”管家匆匆上前，恭敬地垂首道：“我家少爷今晨得知少夫人身故，悲恸过度而昏厥不醒，至今仍在东厢房内休息。”

　　“原来是这样，还望刘老板节哀。”吕文成垂眸，若有所思。

　　“头儿。”这时，仵作收拾好了工具走了过来。他取下面纱，将自己的检验结果缓缓道来：“从对尸体的初步勘验来看，死亡时间约为昨夜亥时，死因是窒息且周身并无外伤。”

　　“那是否有中毒或者病逝的可能？”

　　“这还需要将尸首运回府衙后做进一步检验才能得知。”

　　吕文成点了点头，“那今日便到这里吧，派些人手保护现场的完备，除非查案需要，任何人不得踏入这里一步。”说完，领着自己的手下离开了刘府。

　　几日后。

　　同样以吕文成为首，一队人马猛地推开了刘府的大门，迅速将东厢房围了起来。

　　“抓人。”一声令下，两名身形魁梧的壮汉撞开了东厢房的雕花门扇，其余的官差皆手持利剑飞快闪进了屋内。

　　吕文成疾步走入内室，终于见到了一直不曾露面的刘延卿。此时他背对着众人静静地坐在镜台前，由于屋内光线昏暗，吕文成并不能从镜面中看清他脸上的神色，但根据他镇静自若的模样看来，许是知道自己这一次在劫难逃了。

　　“刘老板，我们已经掌握了你谋害夫人的罪状，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刘延卿微微抬起手，对着镜子像是在脸上涂抹着什么，“我没什么想说的。不过……”他顿了顿，忽然发出一声冷笑：“难道你们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了她？”